《月上九天》洛玖柒

12、龙女的禁术

　　月九凌抹了一把脸，眼看着四周曾经坚不可摧的领域结界正一点点瓦解。
　　白漪将那枚人魄用自身妖力封印，仔细收入广袖中，在她做一连串动作时结界外的水晃荡的更加汹涌，似乎有一股看不见的力量正在湖底翻江倒海。
　　“不愧是龙女，堕入情劫还有如此法力。”白漪淡淡道。
　　“所以我们要不要赶紧离开？”
　　月九凌不晓得妖界龙族的底细，但他知道和龙字沾边的绝非善类。天界最凶猛好斗的亲王便是东海龙王，嗜血大概是烙进了龙的血液。而妖界更是蓄养戾气的地方，妖界龙族的暴戾可想而知。
　　白漪的额发已经被不断漏进来的水打湿了，她抬袖擦了擦，望着出现无数裂纹的结界叹气，“想不到让了她这么多年，她倒不依不饶。”
　　公主我们现在不是听您追忆往昔的时候麻烦您抬抬贵手想法子出了这鬼地方吧！此念头一出月九凌自己都很是惭愧，毕竟曾经是天界仙家，现在非但沦落到要靠妖出手相助，这妖还是个女辈…….
　　月九凌清了清嗓子，挺直了腰身，先前的恐慌神情被冷峻及淡然所取代，他伸手扶住白漪正在擦拭额头的胳膊，黑眸像汪着一江春水，朱唇微启，他用低沉而令人心安的声音说，“别怕，公主，不过是个领域，我们会没事的。”
　　他的脸在水波映照下显得出奇英俊。
　　然而白漪诧异的看着他，身形微僵。她似乎想将胳膊抽出来，又似乎想就这么被这个英俊的男子握着。
　　月九凌望着她，目光中带着坚毅，下一刻，白漪推开了月九凌，用那只胳膊冲结界外一挥，同时啼笑皆非地冲月九凌喊：“要向我们没事，你抓着我胳膊我一使法力可就不能保证你这个□□凡身会不会瞬间碎掉哦。”
　　月九凌默默地垂手，心想虽然我现在的修为和□□凡身相差不大，但好歹是仙身，不至于被这么鄙视。然而这仙身的修复还多亏了白漪，所以月九凌颇有些纠结，该继续感激着她呢还是对她的轻视表示不平呢？
　　这边白漪向结界外抬手挥去的同时，星星点点的光芒从指间迸出，再散向结界外，仿佛一双双来自虚空的手，渐渐抚平了湖水的动荡。
　　还在渗入的水滴忽的凝住。
　　湖水竟然像一个温顺的孩子，在白漪带着魔力的手势下平静了下来。
　　白漪轻巧地在胸前画了一个圆，更多的光芒迸出，随着一阵晃动，领域再次覆盖。
　　她盈盈一笑，得意似的。
　　月九凌尴尬地附和，“公主的法力就算是龙女也不可比啊。”
　　白漪仍是笑着，却摆了摆手，道：“你错了，龙女要这么容易就被摆平，我也不用拖到现在才审判她。”
　　月九凌一愣。
　　“龙女对这枚人魄下的咒确实不容易被识破，但那只是不会被一般的妖发现，她害怕我会察觉，却对阻止我拿走无能为力；她能感知到人魄有危险，离月湖却实在离龙族领地太远，那点感知其实很弱，然而…….”白漪止了话头，悠悠看向四周重归于平静的墨蓝湖水，眼风一扫定格在某一处，尔后嫣然一笑，重新说道：“她想立刻知道我什么时候来夺这枚人魄，因为我来夺这人魄之时，就是她被审判之日。”
　　龙族领地非常遥远，龙女的感知却十分有限，她想立刻知道消息……
　　月九凌似乎明白了什么，压低声音道：“你是说刚才湖水异动根本不是龙女在作怪，而是龙女留在离月湖的心腹？”
　　完了觉得不对，月九凌蹙眉，问道：“这心腹应该悄悄的去龙族禀报龙女，好让她逃离，可是为何故意破坏我们的领域？”
　　白漪偏头想了想，摊手无奈道：“我也不晓得，但刚才我已经控制住他了，为何不亲自去审一下？”
　　月九凌一惊，他的感官不会比妖弱，可为何这么久了他竟没有发现白漪已经逮着了一只妖？他四下张望，那湖水却蓝中发黑让他看不清。
　　“你什么时候控制住他的？”月九凌盯着白漪。
　　白漪却从容地好像抓着了一只麻雀那么简单，斜睨了月九凌一眼，微笑反问：“不然你觉得为什么这湖水又平静了下来呢？”
　　月九凌无言以对，在内心默默地震惊着。
　　他刚才一眼不眨地看着白漪修复领域平息作怪的妖力，但见那随意的一抬手便使出巨大的法力，他知道白漪的道行和异禀不需要依靠法器，可是就这么随意的施法，就重建了结界还生擒了对手？
　　白漪若是要他的命，大概也是这样弹指一挥的事吧……..
　　索性白漪没有要他命的意思，否则月九凌不得随时警惕白漪的动作，说不定哪天一甩头发就释放了一个大招呢？
　　白漪丝毫没有察觉月九凌渐渐扭曲的面部，自顾自地对着远处某一方向，淡淡道：“虽然被我控制了，但现形还是可以做到的。”
　　月九凌把自己脑子里歪门邪道的东西暂且抛到一边，也将视线投向白漪目光所在的方向，疑惑道：“隐身术？”
　　白漪摇摇头，“不是，他就是一团水，属于水妖，在湖里很难看见，我也是靠着他的妖气感知到的。”
　　说话期间，那个方向的水颜色开始慢慢变浅，一串串气泡旋转，四面八方的水都是墨蓝色，唯有那片浅蓝格外扎眼。只见浅色的水迅速形成一个漩涡，漩涡中心的妖气渐渐浓烈，即使身处结界之内，月九凌还是忍不住运气稳住仙元。
　　白漪只是静静地看着。
　　漩涡渐渐变了形状，片刻之后随着一声巨响，浅色漩涡猛地炸开，周围湖水剧烈一晃，一个湖蓝色头发的男子悬浮在水中。
　　白漪扬起一只手，湖蓝色头发的水妖像是被猝不及防的力道一拽，生生地撞进了无水的领域内。
　　水妖狼狈的趴在地上，动弹不得，却还在犹自挣扎着，这点从他憋得通红的脸就可以看出。
　　月九凌看这水妖的道行不过几百年，冷笑一声，低头问他：“你想要破坏公主的结界，攻击我们？”
　　先前被那个浪荡水妖纠缠过，直接导致月九凌被璃玑再次逮住并送到了白漪这里，所以月九凌对一切水妖印象极差，现在看着这只水妖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哪知水妖瞅他一眼，竟傲慢得一翻白眼，道：“区区一个凡人。”
　　月九凌还没发作，白漪已经悠悠开口，嗓音冷冽：“想不到你道行不过六百年种族也甚是低劣，却比本公主还高贵得很。本公主要这个凡人做侍从，你倒不屑于与他开口？”
　　水妖一听到“本公主”三个字浑身一震，仿佛不相信似的拼命翻着眼睛向上看白漪的脸，白漪由他看着，脸色却一点点冷下来。
　　水妖忽然狂笑起来，无比狂妄的说：“不，你不是公主！你才不是白漪公主！”
　　月九凌大吃一惊，这水妖莫非是从来都生活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湖底，从未见过公主本尊罢？还是说死到临头已然心智错乱？
　　白漪则是一怔，逼视着水妖：“凭你一个小小妖精，如何敢口出狂言！”
　　月九凌觉得这不可思议，像白漪这种妖界皇族数一数二的异禀在身的妖，估计走到哪里前方都有一大群妖争先下跪朝拜，如果白漪不是坐在火凤穿云过雾的话。
　　水妖继续狂妄的笑着，已然不知死到临头，竟尖叫着：“你们怎么敢动龙公主的东西！公主叫我好好看着！我不能违抗命令！”
　　白漪叹口气，转头对月九凌道：“龙女好像对他下了咒，不然他明知是我，怎么敢来攻击我的结界？”
　　月九凌颔首，水妖刺耳的尖叫和狂笑让他心烦意乱，甚至有一种将桃树枝子掏出来下个噤声咒的冲动。
　　白漪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似的，食指对着水妖画了个圈，水妖立刻失去了声音，兀自扭曲着脸无声叫嚣。
　　“他失了心智。”白漪冷声说道，“看来是在刚形成妖元时就被龙女下了咒，让他只晓得要为龙女看守人魄，其他谁都不认。”
　　“他道行很浅，龙女怎么会冒险要他去守？”
　　白漪双眼一眯，目光冷峻，轻笑着说：“龙女自知大罪难逃，妖界上下亦知，她势单力薄，只能下咒强迫新生的妖替她守人魄，并且走险招将人魄藏在离我的宫殿并不很远的离月湖，趁我…….”
　　月九凌等着她说出下半句。
　　然而白漪抿了嘴唇，再不发一言。
　　水妖强自挣扎着，发出无声地咆哮，像是替某颗暴怒的心叫嚣。
　　白漪低头冷冷看了水妖一眼，水妖纵是心智被蛊惑，此时也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压迫。
　　审判的手抬起，她的瞳孔一收，落下时，领域内血流五步。
　　死亡的气息。
　　月九凌的脸色微微苍白。

　　龙渊。
　　凄厉刺耳的咆哮似乎要将听者的心撕碎，巨大铁链拖在地上的声音那么绝望。
　　“白漪，你审判不了我！你审判不了我！你骗过了整个妖界，可你休想骗过我！”
　　低低的笑音响起，无限可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