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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凤凰树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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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来。"我清晰地读到了钟某人的唇语。不过,听话一向不是我的风格。我撅嘴挥了挥手中的两元钱,表示不能白花钱。紧接着,我惊讶地发现,他一把推开了车门,跑步追上了66路车,跟着庞大的人流,试图挤上公交。
  哎…这是何苦呢?谁不知道,专门途经大学城的66路车有句名言曰:任你风骚,唯我傲娇。看看这涌动的人群,就连小情侣都只能被挤得不得动弹,何况是我们呢。我有些疑惑地啃了口鸡排,有些不解他是在做什么。
  "快下来吧。"这下我清晰地听到了他的声音,但却只能看到一个背影。因为他终于费力站上了前门边。好吧。虽然不明白他要干吗,我还是一手护住鸡排,一手拨开大妈。我叫嚷着"不好意思,让一让。",身体扭曲成了拉丁舞步状,千辛万苦地蹦下车后门。
  "学长,你下来。"我站在车门前,大声地喊道。钟尘寰对我点点头,一边说抱歉,一边挤下去。
  可谁知…"哐当!"我楞在原地,只能眼睁睁地看着66路关上了车门,拽拽地又冲上了"赛道",而钟尘寰,还在车上啊!
  我只能再打了个电话给钟尘寰,"额,学长,您没能下来?""是啊,我下一站下车吧。"电话那头,他的气息还不太稳。扛人走半天都不喘气的钟某人居然被挤得气喘吁吁?"哈哈哈哈,干得漂亮!"我再也忍不住,得意地大笑特笑。钟尘寰沉默了。然后,回了句:"原地等着。"
  诶,我怎么把心里想的都说出来了。啊啊!我顿感不妙,想走吧又觉得他迟早会找上门来的,不走吧,我又不想死得那么快。
  想到我就没在他手下占过便宜,识时务的我只得怏怏地蹲在他车子旁边等人。指针指向了十点,我不耐烦地又站了起来,嘟囔着"钟尘寰不是又在骗人吧?""这话从何说起?"远远地听到钟尘寰的声音,我又默默地低下了头。啊!又又又丢脸了!
  我抬头时才发现,他已经笔直地站在车门旁,为我打开了车门。"请。"
  我不放心他开车,走近他时顺势抢过了钥匙,绕过他上了驾驶座。钟某人这回倒是啥反应也没有了,乖乖地坐在副驾驶上。不过,要是一声不吭,这也绝不是他的风格。
  于是,在开过无数红绿灯后,他终于开了尊口:"现在赶回去会不会耽误了你的事?"
  "啊?什么?"我不明白地歪头看了眼钟尘寰,他语气稍停顿了下,然后盯着我的炸鸡,像是明白了什么。"这该不会是你那件很重要的事吧?"
  "哦呵呵呵呵…"我明白,就算叫得和下蛋的老母鸡一样也阻挡不了他的拆穿。索性,自我麻痹地傻笑了。暗地里,我又加快了回校的速度。
  "你啊。"他很是平稳地吐出一句话:"你既然找了借口,就要坚持住,不能被拆穿啊。"
  "额?学长你不怪我先跑了?"半天,我才憋出这句话。
  他侧过头,目光如今夜倾泄的月光:"你觉得我应该怪你什么呢?"
  "嘿嘿。您真是宽容大度的好学长啊!"
  听到我的好话,钟某人依旧没有反应,倒是来了句"你似乎一心虚就对人特别谄…嗯…恭敬?"
  "看吧!你也学会了!"我好不容易保持好的表情破功,有些兴奋地拍了他肩膀一下。啧啧,你也说漏嘴了吧!不能只有我一个人老是犯傻呐!
  "学会什么?"钟尘寰声音又淡下去了。
  "学会真实地表达自己。"
  我从心里浮上了这句话,感觉自己一下子从水底潜上来,扒开了层层绊脚的海草,好不容易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
  我踩了油门,车子火速穿越了阵阵火红的凤凰树林。
  他不说话,我不说话,月儿没说话,云朵在说悄悄话。
  "到了。"我推开了车门,叫醒了他。"我送你。"他睁开了眼,眼底还有些酒醉的血丝。看来真的是倦了。"不用了,学长您早点休息。"我没回头,快步走回寝室。
  哎呀,我的鸡排都快凉透了!要不是钟尘寰,我早就在公交上几口吞完了,何苦边开车边忍住这阵阵肉香!
  我赶忙撕开包装,哼着小毛驴的歌,惬意地大口吃肉。迎新晚会的事儿总算了结了,明儿个一觉睡到自然醒,醒来就去晒被子…
  当…当…当…钟楼厚重的声音在头顶敲响。糟了,快到门禁的时间了!我看了看钟楼,飞奔向宿舍。"嘀!"地一声,我赶紧闪身进了门,抬起腕表。好险,只有十分钟了。
  "十五!刚刚辅导员查宿舍,你差点就被记了!"刚刚把手里的鸡排放在书桌上,袅娆就冲我来了句惊人的消息。我转头拿着漱口杯,回应"既然是差点,肯定是你想到了办法对不对!"
  袅娆闻言停下了瑜伽动作,神秘兮兮地说:"哪里会是我呢?是修修帮了你忙。""诶,那修学姐怎么做的?"我意外地问道。"哈哈哈,她啊,当然是转移话题咯。""什么?""轮到我们宿舍时她就在旁边跟辅导员讲了一些事情,辅导员一分神,就匆匆地走了!"
  "啊?那修学姐现在在哪里啊?缘君呢?"我四下张望着,没看到人。"哦,修修还在陪辅导员检查宿舍考勤呢。缘君去楼下洗衣服了。""哦,学生会真是忙啊!"我不由地感叹。
  "可不是吗?前几天修修还说要好好培养你呢。"袅娆又换了个动作舒缓着身体,随口说了句。
  "什么培养?"我敏感地捕捉到了信息。
  "你不知道吗?你已经被新闻部录用了?"
  "啊?"我停下了刷牙,望着袅娆"是真的吗?"
  "傻了吧,今晚放的红榜,新闻部一栏有你的名字啊。"
  "哦!耶!"我在原地开心地转着圈圈,忽然又停下动作,"那缘君通过了没呢?"
  袅娆含笑地点点头:"你都过了,何况是缘君呢?"
  "太好了鸟姐!"我大喜,欢呼着冲上去抱她。袅娆斜着头,挂着嫌弃的表情伸手搂住了我。"这下你们两个都如愿了,可要坚持做下去啊!"
  "嗯嗯嗯!"我连连点头,抹了把脸,转头就蹦上了床。
  一阵大风刮过,香樟深绿带黄的卷叶在地上滚成浪,在叮铃铃的上课铃声中奔跑过那条小径,我又回到了那间拥挤的教室。一眼便望到满眼成摞的试卷集下那个埋头苦读的少年。红勾与红叉森严的试卷,最终成了废品站的灰色小山。时间的卷轴轻轻一动,翻在了最后一页,那个KTV包厢。
  “舒叶,真心话大冒险你可得老实交代,你到底有没有喜欢的人,有没有告白过?”“我是有喜欢的人,但是我不会告诉她。”白色的纤长身姿用着变声期后沙哑却挠人心的声音坦诚回道。说完,舒叶朝我的方向望了一眼,拿起话筒,低缓地将一首《你是我的眼》在喧哗的包厢内唱开。
  “如果我能看得见,就能分辨白天和黑夜,就能清晰地从人群中,牵住你的手。如果我能看得见,生命也许完全不同……。”
  "如果我能看得见…"迷迷糊糊间,耳旁又在唱着这首歌。
  我又翻了个身。直到声音越来越大,摸索着一把关了手机。
  舒心地睡了个饱,清醒过来的我扶着窗子,呆呆地眺望着远处被挖土机包围的山丘。我可还不想从梦中醒来呢。双手撑着栏杆,我轻声哼出这首他最爱的歌。
  调子也不在调子上,歌词却记得很清。其实我早就知道,男女之间哪有那么多不得不说的理由?只是,不够喜欢而已。不论是舒叶,还是我。
  只是,男人女人都喜欢去玩一把暧昧的游戏。
  因为,现在有的是时间。
  我随手拎出一条淡紫色长裙,夹着拖鞋,听着慢摇,慢悠悠地晃到食堂那里。
  "麻烦来一个馒头。"
  "啊?"食堂阿姨疑惑地抬起头,黝黑的包子脸上划过呆愣的神情。我也愣了一下,低头苦苦地思索着这里的方言,试探着吐出几个字:"窝想买馒涂。"
  大妈重重地点了个头,快速地拎起了一个馒头包好给我。
  "谢谢你啊。"我啃着馒头爬上了去寝室的楼梯。不禁摇了摇头,没有我家楼下的包点好吃。我不算是怀旧的人,但是这些"旧"让我感觉安全与归属感。
  离家一月,虽然知道没我的潇湘并不会有什么不同,可是只有当离开的时候才知道家乡对于我而言有多么大的不同。
  父亲在国外考古迟迟能不归,母亲忙于生意。而我选择这个陌生的山区小城,多少也是在赌气的意思。你看吧,你可以跑四方,我也可以。舒叶你那么渴望地奔向了繁华的帝都,而我,就是不屑于灯红酒绿。
  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我只是个傻子…
  一把啃完馒头,喝着豆浆,我没有目的地溜达着。
  入眼处都是山区特有的青绿。数丛夹杂着枯叶的矮草簇拥在排开枝叶的小树里。而不远处如冰淇淋顶端圆润可爱的墨绿色松树绵延不断。那一层又一层叠加的繁茂植被底下,金亮得放光的小花丛摆腰舞动着。空气里远远地散着干草香与松香,野菊花淡淡的甘苦香气也格外招我沉醉。
  很想闭上眼睛,就这么一条路,慢慢走到云端。只不过,熙攘的人群让我不得不左让右让。大概是周末的原因,校园里人明显多了好多。背背包出去游玩的人,单手夹着网球拍的少年,悠闲散步的老教师们…
  人来人往间也有几个在互打招呼。校园这么大,我认识的人还是那么少啊。
  甚至,很多学院里的人知道我这么一个新生,都是因为一班班长兰缘君和我交情不错。
  女生看到了我会打招呼:“哦,你就是缘君的室友啊。”
  可是,我不是谁的谁呢。
  我只是江浸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