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珏》莫舞之

6、动心

　　晚上八点半，京都市皇爵别墅区。
　　整个别墅区灯火通明，只有一栋别墅暗着光，在一群热闹中沉寂着。
　　顾芝瑶抓着手机，静静的坐在放满了没有丝毫热气的丰盛大餐的长长的西式餐桌前，好像坐了很久，又好像没有很久。整个上下两层的房子里唯一的光亮是餐桌中央大大的蛋糕里插着的两根蜡烛，只是这蜡烛也已经燃烧到了极短的地步，烛泪一滴一滴的滴在蛋糕上，映着餐桌前的此刻房子里唯一的女子的晦暗不明的脸。
　　除了下午哥哥的电话，她心心念念的答应了她的人，没有电话，没有信息，手机拨打过去的一成不变的“你好，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您稍好再拨”的机械提示音，也让顾芝瑶的心陷入了粘稠而无边的孤独里。她不是早就应该习惯了吗？习惯了光鲜亮丽的表面背后是空无一人的孤独，无论是十八岁之前的众星捧月，还是十八岁之后的商业战场，始终，没有人知道她要的是什么。
　　冉珏，我想的是我之于你，该是没有任何预兆，音讯全无最好。
　　晚上九点半，冉珏乘着刘慧慧的车，终于到了皇爵别墅区的门口。冉珏抓起上午买的礼物，踩着八厘米的高跟鞋急急地跑了进去。
　　怎么没有灯光？难道生日宴会已经结束了？冉珏心理懊恼着，手放在门框轻轻一碰，门开了。
　　“你来了。”顾芝瑶的声音幽幽响起，平静的没有一丝波澜。
　　冉珏看着坐在桌边的顾芝瑶，慢慢的走到客厅角落，一边打开灯，一边说：“顾芝瑶对不起啊，没赶上你的生日宴会，咦，客人都走了吗？怎么你也不开灯。”突然，冉珏看见餐桌上原封未动的饭菜，以及中央一个大大的蜡烛燃尽了的蛋糕，愣住了，几秒钟后，刘慧慧推门进来，冉珏才反映过来，尴尬的掩饰：“芝瑶你是在等我吗？对不起啊，今天要不是刘慧慧......”，她没提东西的右手，一把搂住刘慧慧的肩，状似轻松的说：“对了，我跟你介绍一下，这是我好朋友刘慧慧，今天要不是她......”
　　“够了，”顾芝瑶抬起头，看着冉珏与刘慧慧亲密的样子，想起她今天刚刚让私人侦探送过来的资料，想着那上面记录的、分析的每一件、每一句都要让她嫉妒的发疯的东西，愤怒的话脱口而出：“冉珏，我顾芝瑶不需要你可怜。你爱林晨，你得不到她，你活该。你不比我高贵，因为你和我一样都是得不到爱的可怜虫。”
　　“顾芝瑶，你疯了。”冉珏的声音即使维持的在平静，尾音的颤抖也掩不住她起伏的心境。
　　“是啊，我当然疯了，不疯我怎么会让自己这么卑微。我是顾芝瑶啊，”顾芝瑶的声音从高亢的愤怒渐渐的变为低喃的乌咽，“可是，你知不知道，我爱你，我爱你啊。”
　　冉珏的身体突然震颤了一下，接着，转身狼狈的跑了出去。
　　刘慧慧喊了一声“冉珏”，扭头对顾芝瑶说：“今天冉妈妈病了，小珏从高速上拦了三个小时的车才能赶回来见你。”接着，也转身快步离去。
　　顾芝瑶听到这句话，愣了一下，但是有什么用呢？顾芝瑶苦涩的想，一直不敢靠近、不敢说是因为怕她不能接受同性，可是今天她才知道，冉珏不是不能接受，而是爱的不是她啊。
　　车里，刘慧慧担心的看着抓着车门把手，抿着嘴无声流泪的冉珏，柔声道：“小珏，你要是伤心就大声哭出来，别这么憋着自己。”接着顿了顿，小声道：“你如果爱顾芝瑶为什么不说？”
　　看着冉珏终于不在无神的看着前方，而是眼神诧异的看着她的时候，刘慧慧抚了抚她的长发，道：“多年的朋友，我了解你。你刚才不是在生气她，而是在气自己。你气自己的时候就容易伤害自己。”她拉起冉珏的手臂，白如凝脂的皮肤上有着一小块一小块掐出的青紫，叹了口气：“你总是这样，不管别人是错是对，只要你觉得你让你在乎的人伤心了，你就这么虐待自己，以前是林晨，现在是顾芝瑶。”
　　“你怎么知道我......”冉珏沉默了许久，终于开口，沙哑的嗓音里抑制不住的痛苦。
　　“你说顾芝瑶？小珏，爱这种事情你怎么瞒都瞒不住。只是，我没想到，你会不告诉她。”林慧慧道。
　　“你不觉得......我......恶心吗？”冉珏的声音过了许久才幽幽响起。
　　“小珏，你是我好朋友。而且，你太苦了，我希望你幸福。
　　“慧慧，谢谢你。送我回家吧，我太累了。”刘慧慧看着冉珏面目苍白的靠在椅背上，那是她一生中都少见的脆弱，不知道是因为爱上一个不应该爱的人而脆弱，还是因为那个人也同样爱她而脆弱。
　　是从什么时候爱上她呢？冉珏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是第一次见面时吗？那个潇洒的连走路都带着风的女子，画着精致的妆容，踩着十厘米的高跟鞋，就这样直直的冲进了她的办公室，像是闯进了她的心。她曾经以为她爱着林晨，可以爱十年，也可以爱一生，可是为什么自从顾芝瑶来了的时候，她想起爱这个词的时候内心萦绕、百转千回的都是顾芝瑶的名字呢？
　　冉珏的眼睛里划出无声的泪，晶莹剔透。灿烂光华。
　　深夜，在京都市中心和郊区里，有两栋房子里的主人，都彻夜无眠。
　　第二天早上，冉珏照例到了律师事务所。仲秋的季节，早上也有些冷了，冉珏喝着咖啡，力图驱散一夜的疲惫。她不是那种任性的人，冉珏的性格里带着对自己的残忍，即使在崩溃，也会拼命告诉别人自己很好。
　　冉珏走到落地窗前，拉开了一扇窗户，想要让自己更清醒些。那辆车......冉珏的瞳孔一缩，快步走到门外，迎上正好拿卷宗过来的夏琳，“顾芝瑶今天来了吗？”
　　“没有啊，”夏琳笑了笑，“冉姐，顾大小姐如果来了能不来找你嘛，你要是想她就打电话让她来呗。”
　　冉珏突然想起她昨天电话坏了，一直没来得及换，“好了，把卷宗放这，你先忙吧。”
　　冉珏看着下面那辆车，虽然不是顾芝瑶平日开的那辆，但是顾芝瑶非常喜欢百合花，因此，她私人车库里每辆车的车身上都会有百合花的喷绘，她曾经着重的跟她说过，找到百合花就找到了她。
　　冉珏再也忍不住，放下咖啡，跑下了楼。
　　看着一步一步走过来的冉珏，顾芝瑶很慌乱，犹豫着，既想看到她，又怕她发现自己，顾芝瑶正要拧开钥匙，启动车仓皇逃离，车门已经被一双素手打开，那个让她魂牵梦绕的身影已经坐在了副驾驶位置上。
　　车里静默了足足一分钟，冉珏终于开口道：“开车。”声音一如往常，听不出喜怒。
　　看着顾芝瑶被惊的手忙脚乱的样子，淡淡的说了句：“去平日常去的蓝山咖啡那，另外，手机借我打个电话，我手机昨天下午坏了。”
　　坏了？不是不回她信息，不是决意不理她了.....顾芝瑶感觉自己的灵魂又回归了身体。
　　“喂，陈主任吗？我今天再请一天假，.....恩，.....有些私事要处理.....，好的，再见。”听着冉珏说“私事要处理”顾芝瑶差点把油门踩成刹车，“处理”，顾芝瑶的眼脸微微的垂下，原来，她对之于冉珏只是这种麻烦的需要甩掉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