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小孩》半路客

20、恒夏的故事

　　洗完澡出浴室，天还大亮着。

　　安简走到窗边发现，后院里有着许多的植物，颜色不同盆栽，层层叠叠堆放在一起，像一个天然的植物园，张恒夏的家似乎总是这样。

　　他迫不及待跑过去，低头看那些叫不出名字的漂亮植物。

　　「你家里人都这么喜欢植物吗？」

　　张恒夏闻言迟缓了半天。

　　「并不是，只是我爷爷喜欢而已。」

　　「哇哦，真好，家里面有这么多花花草草，有点好像生活在乡下的感觉。」

　　张恒夏走近他，胳膊靠在一起，也低头去看那盆栽，很赞同他的想法。

　　「是吧，会让人很平静。」

　　安简看树看得入神，无意识嗯了一声。

　　「真好，我爷爷爱编背篓，我也想去学，不过可惜我他已经去世了。」

　　「去世了吗？没关系，人老了迟早都会离开的，谁都一样，至少他一直都很挂念你。」

　　别扭的语气逗笑了安简。

　　「天底下那个爷爷不挂念自己的儿孙呢？」

　　张恒夏露出一个一本正经的苦笑。

　　「我爷爷就讨厌我。」

　　安简站直身体，绞着眉看他。

　　「为什么？」

　　「我的家庭模式很特别，可能你不太了解。算了，如果你想知道，我晚上再跟你细说，我的故事很长，但是现在我饿死了，先吃饭。」

　　安简也饿，可是比起想吃东西，安简更想知道有关张恒夏的故事。

　　晚上，安简连最喜欢的探索热带雨林节目也没看，早早要求张恒夏一起去睡觉。

　　张恒夏歪在沙发里不动，安简就站在他面前挡住显示屏不让他看，张恒夏无奈。

　　「亲爱的，你怎么这么不矜持？第一天来我家就迫不及待要和我同床共枕了。」

　　安简恼羞成怒，举起手中的抱枕作势要砸，张恒夏眼疾手快，一个翻身跃起反而将安简推倒在沙发上，骑在他腰上乐不可支。

　　安简的手被他禁锢在头两侧动弹不得，从这个视角看张恒夏，略带三分邪气的笑容竟格外生动，安简看得挪不开眼。

　　咚、咚、咚，又是这该死不受主观意识控制的心跳，随着血液的循环，将那种紧张和燥热传遍全身，安简怀疑，自己已经变身小龙虾了吧。

　　出于害羞的心理，他本能地挣扎想要起身，谁知却引发了张恒夏一系列的生理变化，安简看着对方的□□变化瞬间涨红了脸。

　　张恒夏突然俯身抱起他，安简感受到他明显变得急促的呼吸，吓得一动不敢动。半晌，张恒夏等呼吸变得平缓了才放开他，离开之前在安简嘴巴上轻轻啄了一下。

　　睡觉的时候，两个人并排躺在床上，张恒夏开始说起他的故事。

　　「我爸爸是有家庭的，结婚以后才跟我妈认识的……上次你看到那两个女人就是他老婆和女儿。」

　　安简震惊。

　　「你妈妈不知道……他结婚了吗？」

　　「知道，一直都知道，我妈她觉得她和爸爸相爱一事无关其他，爸爸有他的责任，她也理解他，所以他们一直联系却不在一起，一直从17年前到现在。」

　　世界上竟然还有这样奇怪的相处模式，安简的三观遭受了地震，脑子里瞬间闪过几百种疑惑，最后只化作小心翼翼的一句。

　　「可是上次你去……那个家，他们都知道你和你妈妈的存在？不会介意吗？」

　　嘴角一丝力不从心的苦笑。

　　「怎么不介意？一开始也打打闹闹要死要活，后来执拗不过，只好不了了之。

　　我妈是翻译，平时很闲，一有活忙起来就是天昏地暗，小时候我跟着我妈，又爱生病，她照顾不来，就把我送到楠泉跟外婆一起，我外婆信佛，整天诵经念佛布施。

　　后来突然有一天，恒暧姐姐和爸爸一起去楠泉把我接到这里，那时候我开始跟爷爷奶奶一起生活，在这里念了小学，直到后来奶奶去世。

　　爷爷一直都不喜欢我，奶奶在世的时候，有奶奶照顾我，他就可以不管，可是奶奶去世以后，他就不愿意我跟着他了。

　　也恰好在那个时间，阿姨的父亲也过世了，留下了上次你看到的那座大房子，爸爸为了让她好受些，就搬家到了那边。

　　我妈妈的公司并不在这里，从三年级后，我就离开了这里。我妈妈一直很忙，想努力分精力照顾我却总是自顾不暇，后来我又跟了爸爸，每天在家里尴尬得要死，他们对我很好，可是彼此总是找不到什么话聊，待在一起的时候总是几句不咸不淡的问候，我实在不喜欢那种感觉，就让妈妈接我回这里。

　　毕竟我外婆还在这里呢，如果我在这里的话，可以经常去看她。呵呵，其实也是因为爷爷在这里，我想，说不定他哪天想我了，我就可以第一时间出现在他面前了，虽然这好像是做梦、我知道他不会原谅我妈妈的，在他心里，恒暧的妈妈才是唯一的儿媳。」

　　安简听得难受。

　　「你妈妈怎么想的？」

　　「我妈妈？我妈妈从来不跟他们一起生活，甚至她从来没去见过爷爷奶奶，她说她爱爸爸，会一辈子跟爸爸在一起，她说我是爷爷奶奶的儿孙，可是她跟他们却没有任何关系。」

　　「你妈妈的想法真奇怪。」

　　「呵呵，或许是吧？她在乡下出生，可是从小没见过她爸爸，也就是我外公。虽然我外婆说他过世了，可是别人都说其实我妈妈是私生子。她上的是三流的大学，学的是英语专业，大学期间挂科无数，学位证至今也没拿到，她自学了四门外语，开了一家翻译公司，呵呵，你知道最神奇的是什么吗？我从来没看到她疲倦过，她简直像小时候的我们，不用休息却永远在活奔乱跳，永远在追求一切好奇的东西。」

　　「阿姨真厉害！不过听你跟她打电话，我能感觉她很爱你。」

　　「所以啊，就是因为这个原因，让我觉得即便自己生活在一个很错综复杂的关系网里，我还是能让自己的心保持在一个很平稳的状态。」

　　明明他说得很轻松，安简却静默良久。

　　「对不起，我从来不知道，你的生活，是这样一个状态。」

　　他不知道为什么想要道歉，如果，自己早一点出现在他的身边，就能带给他幸福了吗？早点认识，就能分享他的不愉快了吗？

　　明明知道不能，明明即使像现在一样知道了也无能为力，可是，为那错失掉的一切，为什么让会觉得这样内疚？

　　心底冒出一种疼惜的心情，想要变成一个透明的玻璃罩，为你隔绝一切伤害的可能。

　　原来，喜欢一个人，是种不怕伤害的勇敢。

　　张恒夏摩挲他的头发，心存感激。

　　「我并没有在抱怨，我只是在对你说这些关于我的故事，他们对我很好，我活得很幸福，傻瓜，你并不需要为这些事情难过。

　　我只是想，如果你想了解我，我愿意对你说出我的一切。」

　　安简抬头，眼神坚定而认真。

　　「只要你愿意说，我永远都愿意听。」

　　严肃的神情像极了红旗下宣誓的士兵，张恒夏心下一颤，千言万语只化作一句感慨。

　　「你这个~笨蛋。」

　　第二天开始正常上课，直到下午，安简才收到容彦的信息。

　　「对不起，昨天手机没电关机了，现在才开机。」

　　看到信息，安简就放心了。

　　「没关系，只是确认你的安全。」

　　许久，容彦才回复一个简单的哦字。

　　课间，从沉闷的课堂气氛中被解放出来的学生瞬间喧嚷起来，唐娅扯着嗓子和别人八卦昨天的大事件。

　　「听说是八班的赵久成抢了二十四班的陈忠的女朋友。」

　　「谁说的？我怎么听说是因为上次陈忠的小弟在九星打了赵久成的小弟，所以后来两帮才约架。」

　　「不至于吧，两个小弟打架，至于把全帮都扯进来吗？」

　　「肯定啊，打了自己人就是打自己帮派的脸，他们混帮派的，最讲究的就是义气了。」

　　「切，幼稚！有时间打架还不如看点书，现在是好兄弟，等将来各奔东西了，谁还记得谁啊，傻子。」

　　「哎，我觉得你这样说不对，难道人就只能读书吗？只有你自己的前途最重要吗？朋友也是人生很重要的一部分好不？」

　　……

　　到最后，八卦讨论直接演变成了一场论朋友重要性的辩论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