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小孩》半路客

19、一夕陪伴

　　原定于周五下举行的家长会延期了，因为学校发生了一件更重大的事。

　　由于安简和张恒夏都住校，错失了那一场据肖迪说起来动魄惊心的少年街斗。

　　事情是这样的。那天肖迪从校外父亲的住房处赶去上学，到了距离校外三四公里开外处，发现了一个很是让人热血沸腾的大场面。

　　以往人并不怎么多的大街上此刻全是蚂蚁般黑压压的人群，肖迪全身被应试教育冰冻的血液瞬间沸腾了，有喧嚷的地方就有什么？变故啊！

　　想想他们每天无聊到爆的三点一线生活，脑子里整天刷着满屏的数理化就好比吃着白水煮面条，现在终于看见袋儿泡面，尽管它本质不一定好，但好歹能换换口味。

　　抱着换口味心态的肖迪使出马拉松冲刺的力气奋战人群，结果好歹没让他失望，是两帮不良少年互相厮杀的现场。

　　后来肖迪无限感慨唏嘘，那场面太血腥，妈淡，全是血淋淋半米长的砍刀，黄毛红毛长毛身上全是洞和斑驳血迹，就在那一瞬间他突然觉悟生命这玩意儿其实挺脆弱。

　　那天下午晚上全校停课，各班班主任通知学生回家的回家，不回家的待在寝室别外出，整个学校的气氛一下子变得很紧张。

　　安简和张恒夏窝在寝室里听肖迪的回忆史，不一会儿肖迪就被他爸爸一个电话召唤回了家。

　　待在学校也没有学习的心情，还不如当放了一天假，安简和张恒夏决定各回各家。

　　安简打了个电话给容彦，想叫他一起回家，但对方手机一直关机，他隐约有些不安。

　　张恒夏收拾好东西，背起书包，见安简还拿着手机，忍不住叫他。

　　「走吧，别多想了。那些打架的都是小混混，容彦不会有事的，可能只是手机没电了。」

　　多想也没用，安简简单发了个信息，告诉容彦如果要去自己家就打电话，他去接他。

　　出了校门，张恒夏问安简怎么回家，电话突然响了，他接通电话。

　　「喂，妈……没事，只是一群小混混打架，我没参与……嗯，我没去凑热闹，你放心吧。」

　　估计是班主任挨个向学生家里打了电话，他妈妈在问他学校打架的事。

　　走到斑马线处，张恒夏还在跟他妈妈解释，他保持单手举着手机在耳边的姿势，向安简伸出空闲的那只手，安简下意识握住，张恒夏牵着他穿过马路。

　　安简后知后觉，心瞬间软化成了棉花。

　　直到张恒夏挂了电话，安简还沉浸在他的新疆棉花地里，张恒夏轻轻拍他的头。

　　「想什么呢？」

　　安简反应过来，因为尴尬露出一副憨厚的笑容。

　　「打完了吗？跟你妈妈聊了这么久？」

　　张恒夏好笑地看他。

　　「是呀，本来她无忧无虑去了大理，今天突然惊闻学校横生变故要放假，她儿子的人身安全和温饱问题顿时让她兴致全无，还说马上订机票飞回来，我有这样的好妈妈你羡慕吧？」

　　他说得跟真的一样，末尾不忘调皮地眨眼，安简辨不出真假，只好奉承。

　　「是呀，我羡慕死了，我也想有你这样的好妈妈。」

　　张恒夏蹙着眉作思索状。

　　「嗯，有这样的好妈妈这辈子是不可能了，不过你可以找一个这样好的丈母娘。」

　　安简心一紧。

　　「你……胡说八道什么。」

　　张恒夏笑，安抚性地揉揉他的头发，推着他的肩膀往前走。

　　「给点建议吧，老妈不在家，伙食该怎么解决？嗯，有个前提，哥哥我不会下厨。」

　　安简回头鄙视地看他一眼。

　　「不用强调我也知道你不会。」

　　张恒夏的电话又响了，还是他妈妈，安简看着张恒夏纠着眉问。

　　「冰箱里的拌面酱吗？面条煮熟直接拌是吧……妈你确定能吃是吧？呵呵，我只是问问，当然相信你的手艺……嗯，放心啦，不用叫人陪，我又不是小孩子啦……你开心地玩，有问题我一定第一时间打电话给你……嗯，拜拜，爱你爱你。」

　　安简垂着头边听他接电话边傻傻地笑，看来张恒夏的家庭关系挺和谐嘛，幸福的小孩子。

　　张恒夏挂了电话，无奈道歉。

　　「对不起，我妈太爱操心了，不过这下好了，吃的解决了。」

　　安简看他傻笑，迟疑片刻，还是装作不经意地问出口。

　　「你妈妈还叫人陪你，呵，你这么不让她省心？」

　　张恒夏有些不好意思。

　　「嗨，她担心我一个人在家怕嘛。」

　　「哦。」

　　简短回答后是两厢的沉默，安简觉得不自在，心里却又烦躁像是在等待什么。

　　半晌，张恒夏突然垂着头问他。

　　「呵……假如我叫人陪，你会吃醋吗？」

　　「呵，我为什么要吃醋？你想多了。」

　　说的时候毫不留情，说完心里却很一阵别扭的难受，然后气氛更安静了，只能听到脚步一嗒一嗒的声音。

　　最后，两个人在公交车站处停下等车，安简靠着车站广告牌。他看着一辆辆公交抵达，一辆辆离开，心乱如麻。

　　他瞄了一眼张恒夏，见他只是安静地看着别处，心底暗自揣测，他生气了吗？

　　许久，张恒夏走到了自己的身边，双手反握在背上，抵着广告牌，侧头看过来。

　　眼神认真期待以及充满着小心翼翼的不确定。

　　「所以……你愿意，陪我吗？」

　　安简看着他的眼睛，心像是瞬间漏了一拍，全身酥麻，脸好像要开始变红了。

　　他假装淡定地别过脸，尽量缓和自己的语气。

　　「如果你想我陪你的话，那我就去啊。」

　　张恒夏笑了，好像开心，又好像戏谑，似乎在笑他的言不由衷，这样的笑让安简不禁觉得有些恼怒。

　　「那走吧。」

　　安简走在后面反省，这么轻易就答应，是不是太不矜持了？

　　不久，安简老妈果然打来了电话，安简用张恒夏替自己编的借口搪塞说要在学校陪室友所以不回去了，老妈信了，只是再三叮嘱他注意安全。

　　安简挂了电话，恶狠狠地斥责张恒夏。

　　「看吧，你这个大坏蛋，尽教我撒谎。」

　　张恒夏推开门换鞋进屋，弯腰拿了一双拖鞋放在安简脚下。

　　「是呀，哥哥就是坏人。」

　　他这样坦诚安简反而没了话，转而打量他的家。

　　这所房子不错，但比起安简上次看到的城堡可就差得远了。

　　「所以，你是跟着你妈妈喽？」

　　张恒夏将自己和安简的包都一股脑扔在单人沙发里，然后躺在长沙发上。

　　「对啊。」

　　「哦。」

　　他明显不想多说，安简也不想再问。

　　张恒夏又向以往一样朝他招手了。

　　「安简，过来。」

　　安简仿佛明白，过去张恒夏那里等待自己的究竟是什么，可那种东西就像黑洞，你明白它可怕，可它却对你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安简管不住自己的脚，他朝着张恒夏，一步一步靠近，直到最后，能触摸到他的手。

　　张恒夏拉他坐下，然后直起身跪坐到他的面前，安简看着他认真的眼睛，身体微微地发颤，他看着张恒夏倾身、靠近、偏头，他忍不住闭上眼去感受对方轻柔的动作。

　　以往脑子里运行有序的逻辑似乎总会在这个人面前坍塌，然后身体总会随着感性动作，全身的细胞似乎都在咆哮，靠近他、抚摸他、感受他。

　　这……大概就是人们所称之的喜欢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