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骸云》非关爱情（正文）》墨染夜玖

13、第 13 章

　　我在一片迷雾当中醒来。　

　　宝蓝瞳仁前一片迷蒙，犹如晨曦里的薄雾一丝一缕逐渐散去。

　　雪白的雾茫茫的背后伫立著一抹人影。

　　在虚实之间不停闪烁，多亏这层雾霏，害我的头疼又更厉害了。

　　「……这是……」哪里？

　　用手掌撑起身子。

　　逼人的寒气从掌心窜升，一瞬间侵袭了全身。我就像顷刻间被移植到天寒地冻里的热带植物（绝非凤梨），毫无保留、毫无伪装。

　　从冰冷的地板起身时，我便在猜想，迫使自己清醒的主因大概是地板折腾人的酷寒气息。

　　记忆没破损、更没出错的话，释放完大量的火焰后，我应该是昏厥在老爸和父亲的卧房没错。可我现在却身处充满金属质感墙面、洁白人造大理石磁砖的空间。

　　我压根不记得，厌恶西洋式建筑的父亲肯让步。

　　换言之家里绝对没有这种建筑构造。

　　或许有、只是我不晓得。可能是爸爸厚著脸皮向父亲耍赖换来的，也可能是父亲骨子里对爸爸的体贴。

　　——所以，重点是我在哪？老爸他，没事了吗？

　　头疼欲裂、恶心感仍旧徘徊不去。

　　看来老爸的“幻觉感染”还没消失，仍然残留在无形的空间里干扰著一般人的生理机能。

　　这是否意味著，爸爸尚未脱离险境？

　　抑或者是代表著，父亲的抵制失败了？

　　虽然很难想像，但并不代表不可能发生。

　　他的对手如果是爸爸的话，无论父亲是否会因为对方是“六道骸”这麼一个男人，而下意识心疼手软，在面对实力强大的幻术师时，就连父亲也得认真个七八分。

　　要是连父亲都失败的话，不只是他本身，连老爸和我都无法幸免。

　　说实话爸爸的六道能力连父亲都会不自觉敬畏三分。他虽然口头和本性上绝不承认这麼一回事，但这的确属实。　

　　「——你……？」魁梧的人影轻声惊叹。

　　「………」我一愣，轻雾终究散去。一眼便认出眼前熟稔的长相，还有我的所在位置。

　　「哲叔，你怎麼在这？」下意识拍了拍衣裤上细微的粉尘。

　　我应该是昏倒在家底没错吧？

　　虽然明白在“这里”要有一丝一毫不整洁压根不可能。

　　在父亲的风纪财团基地里，永远只有一尘不染。

　　在一板一眼、洁癖的父亲的监督之下，最大的垃圾大概是偶尔不请自来的爸爸，这一点几乎是大家默认的共识。

　　可终究没人敢指责，甚至怀有二心。

　　对於财团基地里头，一直以来最大型的垃圾——六道骸老是到处游走、破坏秩序、绑架财团最高负责人，好回家实行夫妻间的义务，一直是云雀恭弥放任的结果。

　　两年前我就参观过风纪财团基地里的每一处。

　　当然我不会说，有幸能参观父亲一手建造的王国——风纪财团，只是某次执行完任务、在家闲得发慌的老爸单纯想念父亲，却又不敢放我一个人在家，怕我胡来又怕父亲责备、唯他是问，只好无奈连我一起带来财团基地。

　　当然我更不会说。

　　那次见到忙得晕头转向的父亲后，我连一句问安都没来得及，就被老爸给关在门外。之后我莫名其妙被哲叔带离父亲的办公室。

　　我还记得当下的哲叔一脸无奈告诉我说——“他们有大人的事要忙。”　

　　到现在我还是不明白有什麼好忙，在家里不也能忙？

　　怎麼非得“亲身”到基地找父亲谈不可？

　　再说父亲又不是不回家，只是碍於任务和公文晚归罢了。真不明白那个凤梨头大叔到底想怎麼打发自己难得的悠闲时光。况且父亲正忙著，趁火打劫还真恶劣。　

　　对於风纪财团基地虽不到如数家珍，但至少不会迷路。

　　更不会莫名其妙就跑到彭哥列基地，据说风纪财团基地某些地方和彭哥列基地拥有相通的走道，只是被父亲用雾属性的火焰伪装遮掩。　

　　「你叫我——什麼？」草壁哲夫一脸不可置信。

　　他怎麼不记得自己认识这张面孔，可眼前的少年却是如此亲昵的称呼他为——哲叔？

　　「你不认得我？」扬起眉，我也有些诧异。

　　我们才几日不见，他的记忆力就已经衰退得如此慑人。不知道这是否该归咎於，父亲长期以来施压导致的结果？

　　「我是六道思弥，你是哲叔。」我微眯起眼帘，不太想与哲叔上下打量的目光纠结在一起。

　　他像是第一次见到我一样，眼神里满是不解与……防备和不信任感。

　　我讨厌这种感觉。

　　可他的反应压根不像演戏，我从小认识的哲叔原本就不擅长说谎。虽说身形魁梧，面子却很薄。

　　「我知道我是谁、倒是你……我印象里姓“六道”的，只有……」草壁皱眉。对於六道思弥解释著他的来由时，仍不忘补上自己的名字有些无言。

　　这就像是，像是在少年澄澈瞳孔里的他才是遗忘一切、不明现况的人。　

　　眼前的少年细细一看，倒和六道骸有几分神似。

　　无论那发型、还是与生俱来的魔魅瞳仁。也不晓得是不是他操劳过度，出现幻觉还是怎样，他只是越看越有种感觉。

　　觉得这家伙看久了，更有自家上司的气息？

　　无论是冷凝、不苟言笑、毫无情绪起伏的面容、还是眼神里总闪烁著自信光芒的模样。就连外貌也是和恭先生有几分相似？

　　综合以上几点看来，这少年似乎是——六道骸与云雀恭弥的综合版？

　　这麼说有些伤人，可明确一点说来，就是这种感觉。

　　「……哲叔你是不是该找时间去检查一下？我为家父替你带来的莫大压力向你道歉。」虽然我嘴上这麼说，却丝毫没做出任何道歉攸关的姿态。

　　我也只是直挺挺、面无表情看著哲叔深呼吸一口气。

　　面对哲叔，就是没由来的喜欢对他毒舌。

　　这一点我承认是被弗兰叔叔教坏，可该归咎於哲叔那率直到不行的性格，我稍微有些明白老爸总爱“以大欺小”的心态了。　

　　当然这几十年来，他在父亲底下工作确实辛苦。

　　但追根究柢看来终究是父亲铸下的孽，由我来偿还似乎有点不尽人情。

　　不是我不孝顺、不愿意帮他“父债子还”。嘛、反正老爸有六道能力，和阎王打交道、搏感情这种事交给他好了，反正他闲著也是闲著。　

　　「你确定你不是六道骸？我认识令尊吗？」他不自觉扶起满是冷汗的额间。

　　这少年，皮笑肉不笑、满口调侃、毒舌爱耍嘴皮子的模样，真的就和他唯一认得的“六道”不谋而合。他几乎有对方是不是六道骸的错觉。

　　不过六道骸应该不会无聊到冷落恭先生不管，把鬼点子出到他身上的“风流雅致” 才是。

　　「………」我才不想要是那个凤梨头大叔。

　　「家父是云雀恭弥。」就是那个让你忙得晕头转向、忙了几十年还忙不完的男人。

　　「………」他一愣。

　　这少年给他的冲击太多，一时之间他不知道该做何反应。手上的钢笔应声掉落，在静谧的空间里响彻云霄。喷溅出来的墨汁在白纸上晕染开来。

　　「这话不能乱说，要是恭先生听到这些话——」草壁摇了摇头，他不知道眼前的少年竟胆大包天到，连彭哥列最强云守的玩笑话都敢开。

　　他实在不敢想像，云雀恭弥听到这些话会作何感想。

　　「………」我瞅著他的反应，开始感到不妙。

　　「等等、你在干嘛！这些资料不能乱动——」草壁哲夫起身，尝试著去阻止在他面前显得有些焦躁的少年。

　　六道思弥恍然间慌了手脚。

　　现在他才真正明白，事情不如自己所想的那样。他走上前，不断在草壁哲夫的桌上、书架上、抽屉里，任何能找的他都翻过一次又一次。

　　六道思弥只想找到一些事实好证明，证明他的确是存在於这世界上，是六道骸和云雀恭弥的儿子。而不是被草壁遗忘、被世界抹灭痕迹的存在。　

　　原先闹著哲叔玩让我有些得意忘形，压根忘了这件事情的严重性。这已经无关哲叔是否失意，若他的存在有著正当性，那我——我又算什麼？

　　「怎、麼……」这是怎麼一回事？

　　令人无法置信的冲击折腾著身心理，我咬著下嘴唇，有些接受不能。

　　乱了手脚的我压根没想到，那些被弄乱的文件资料和我的存在毫无关联，我只是反常地在到处破坏，破坏父亲珍视的一切。

　　被我弄得杂乱的资料的右上角所纪录下的年份，居然远远距离我的年份长达15年之久。

　　难不成……

　　头脑好混乱，怎麼会莫名穿越时空到了15年前来？

　　这时候的我应该还只是个未满一岁的婴孩。

　　难道是老爸六道能力所带来的影响？

　　我虽听父亲说过，彭哥列的血统拥有能够穿越垂直时空的本事，不过这应该跟我没关系才对，我的手上既没有彭哥列戒指、也没有人非要把我传送回15年前的必要性。

　　我……不明白。

　　「哲叔，我知道你不能相信，但是我——」我揪著哲叔厚实的肩膀，有些语无伦次。

　　眼底透露著些许无助。

　　如果告诉哲叔，我从未来的时空而来，不知道他会不会感到好笑，甚至更不能相信我。

　　「………」他们彼此一阵沉默，他不是不相信黑发蓝眼的少年，只是一时之间难以接受。

　　草壁突然忆起几天前，这麼多年来头一回“冥想散步”到他梦里的六道骸。

　　那时候六道骸语不惊人方不休告诉他——过几天会有个自称是“我和恭弥孩子”的少年出现在你面前，不要怀疑，尽你所能暂时相信他。

　　接著六道骸一如往常，犹如一阵令人无法捕捉的迷雾消散而去。

　　当时的他只觉得莫名其妙。

　　六道骸没事把这种毫无根据的未来预言告诉他做什麼？他也当作梦魇一场，压根没放在心上。日子一忙便彻底忘得一乾二净。

　　没想到六道骸所说句句属实，他现在还是有些无法置信。

　　「我知道了。」

　　「——你」愿意相信了？相信我是父亲的孩子。　

　　「不过你待在这里的这段时间，请不要为恭先生带来麻烦。」草壁紧扣著少年的臂膀，犹如少年紧捉著他一般，语重心长。

　　现在的恭先生，惊不起任何风浪。

　　他会尽力避免，任何会为云雀恭弥带来一丝波折的节外生枝。这也算是回报这麼多年来云雀恭弥照顾他的恩情吧，虽然微薄不足挂齿。　

　　「……好。」我扬起眸子，却在对方的瞳仁里仍然看到半信半疑。

　　对於哲叔的态度我有些失望。

　　说得也是，现在的哲叔压根不了解我，甚至不认识我这个人。一时之间要他改变对我的认知的确很难。

　　暂时不论哲叔相不相信我真的从未来而至，但身为“云雀恭弥的儿子”这一点，我却希望他由衷相信。无论我身在15年前抑或是15年后，我都是父亲的孩子绝对不会错。

　　时间只是加上的附属品。

　　虽然此时此刻坦荡荡地面对哲叔，我却愧疚地像是放羊的孩子。

　　我无法告诉哲叔，连自己都弄不懂的事情。为何我会穿越时空跑到15年前，跑到这个大家都视我为“不存在”的时空。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