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先生和喵先生》青丝挂面

2、2.相识于味

　　如果有喜欢的人，一块儿吃白饼干相当于一起吃提拉米苏蛋糕，一起吃个蛋筒就像在吃哈根达斯。甜蜜和欢喜从来不依附于高级的物质。汪先生这么觉得。他小时候一段时间过着清贫却很温馨的生活，即使现在他是跻身上层的名犬，他依旧怀念那些一去不复返的日子。

　　汪先生讲究用简单的食材做出返璞归真的美味，他的舌头在探索无数新奇的刺激滋味之后，开始怀念最初妈妈在小厨房里做出的家常菜的味道。

　　一个小旧的厨房里，慢慢地洗米，耐心的烹煮，心安的等待。一道一道的菜，阵阵香味，营造一个温暖眷恋的归宿。

　　汪先生突然想到喵先生那间陈旧的鱼餐厅——陈旧得小心翼翼又有点无所忌惮的，要么被列为非物质文化遗产，要么就等着被拆迁吧。还有那只猫，其实那天就一晃而过的几秒，他还没有看清他是长毛猫还是短毛猫呢。

　　这只猫在做鱼的功夫上简直是独霸一方有恃无恐……汪先生看了看表，今天他可以早点溜。

　　车子开不进锅底街，汪先生快步朝前走，一见到鱼餐厅长龙般的食客阵仗，他赶紧快步跑起来！其实他可以不用急的，说好了今天会有他的份，但是……他怕那个有恃无恐的喵老板一声令下，翻脸不做了！他心里可没个底。

　　汪先生冲到队伍前端，对着里面说，“老板！我是那个……来吃昨天的鱼吃到毛的……”他喘着气一时间连说话都不会了。

　　喵先生捻了捻胡须“哦”了一声，说：“我记得！已经留出一条，马上给你做。”

　　“好好好，谢谢啊！”汪先生不顾后面客人嫉妒的眼神，赶紧找个小桌子坐下。

　　但是老天不作美。兔子小姐一个电话打来，说是公司购货合同出现一些问题，赶紧叫汪先生回来。这真是一种头大如斗的感觉……汪先生撒腿就往外跑。

　　他已经忘了自己点了一份鱼。

　　回到公司，汪先生忙得快成个陀螺。等他忙完，觉得自己还没吃午饭呢。他瞬间想起来，坏了，他其实已经出去一趟了，还在喵先生那儿点了一份鱼……坏了坏了。

　　顿时乌云罩顶。

　　下午时分。

　　汪先生磨磨蹭蹭却又抱着一丝希望的又来到锅底街鱼餐厅。他已经不再渴望能吃上一份鱼了，只想来和喵先生解释一下。或者和他道个歉，自己辜负了别人的信任。

　　这个时候鱼餐厅已经打烊了，小狐狸正在把矮桌子折叠起来堆放好。别家餐厅正是灯火辉煌客人来往的时候，只有鱼餐厅这个角落格格不入的冷清。

　　听小狐狸说喵先生在院子里。汪先生往鱼餐厅里面走，原来穿过厨房和狭小的卧室，这个不大的平房后面还有围着个小院子。汪先生看到堆成一面墙的水箱，那是鱼餐厅平时用来装鱼的。现在里面一条鱼都没了。几平米的空地上有一个藤椅，旁边有一张四脚凳，上面放着一小碟花生米。

　　喵先生从藤椅上偏过头：“才来？今天的鱼卖完了哦。”

　　“嗯，我知道。对不起，那个……我想定明天的。”汪先生觉得可能性不大，简直痛苦。

　　喵先生不答话，他拈起一颗花生米吃。汪先生站着有点尴尬，突然，他的肚子响起一声空谷回音。

　　这令他更尴尬了。

　　美丽的猫眼变得更深邃了，似笑非笑的，喵先生说：“你还没吃饭吧？”

　　“是啊，今天中午突然有急事离开了，到现在还没能吃饭。”

　　喵先生笑起来，又嘲笑又得意的，“那我请你吃吧，我这里还剩一个鱼头，可以做个汤。”

　　汪先生看着喵先生在小厨房里忙活的样子。

　　那应该不是忙活，而是随性又欢乐的，像一个调酒师在优雅的调酒。每种调料都放在熟悉的触手可及的地方，每种味道的配比看似随意却又那么自信精准。不一会儿，香味飘了出来。

　　鱼头汤放在院子里的四脚凳上，旁边多了一张藤椅。

　　喵先生继续拈着花生米吃，斜眼瞥了瞥正专心吹凉鱼汤的汪先生。

　　喵先生是个讲究的猫。在他眼里不新鲜的鱼头，不精准的火候，不专心的烹饪，还能做出什么好吃的东西。但偏偏这只狗吃得这么专心。

　　等汪先生吃完，夜更沉，灯更明。鱼餐厅小小的院子上空是灯光侵染的夜幕。小狐狸打开老式录音机，放下一盘磁带。轻轻的音乐响起来，喵先生闭着眼，舒服地靠在椅子上。他们身后是装鱼的水箱，水的气息渐渐弥漫上来，带着点点鱼腥和清洁液的味道。

　　柔缓的长笛声像水流，将他们沁在其中，带着如同海洋般温柔的蓝光。身体轻飘飘的，是风，还是水的波动。自己能像鱼儿一样畅游期间。

　　但是，这样的美感很快被打破了。喵先生一脸无法忍受，对着汪先生说：“还有其他的事吗？”

　　这就下了逐客令。

　　汪先生才想起来，他还是在餐厅老板，占用了别人的时间来吃饭的。他习惯性去掏钱包。“不用了。”听见喵先生说，“算我请的。不会有下次了。”

　　汪先生还想说些什么，听见小狐狸在屋子里喊：“老板，我们还做不做吊头汤啊？做毁了给我当夜宵吃~~”

　　“懒得做啦~”喵先生答一句，然后看看汪先生。“我要先休息了。”这便是要送客了。

　　汪先生说两句客套话告别，小狐狸送他出店门。“你们老板真好……”

　　“是的，除了性格不好他哪都好。”

　　“性格不好？”

　　“嗯，老板不喜欢和外面打交道，万事都按自己喜好来，幸好他很会做菜，不然会饿死的。”小狐狸很意外老板居然会留汪先生来吃饭。这连汪先生都感到有些荣幸了。

　　汪先生想给小狐狸些小费，但小狐狸拒绝了，说不是工作时间他不收小费。不过汪先生要是下次想来，可以提前和他打个招呼，排队就不成问题了。

　　为什么喵先生会请汪先生吃饭。这个问题喵先生从来不思考，他从来都是随心所欲做菜做事。小狐狸偶尔替喵先生思考，也许是他们很少见到忠诚于吃又这么憨实的客人吧，有点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