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的事》李瑟瑟

5、远花火

　　“行也相思，坐也相思，想见那银红衫子窈窕姿。”

　　青石阶上还有未化尽的残雪，日式的木屋里飘出一阵幽幽的三味线声音，女子的声音柔媚而婉转，这是冬天，染井吉野还没有开放，却已经有婉转的薄香萦绕在鼻端。
　　安逸尘站在门前，深吸了一口气，缓缓拉开日式的木门。
　　弹拨三味线的声音停了下来，玛瑙釉珐琅彩绘花鸟的香炉里徐徐散出轻柔的淡烟，玫瑰、降真，香茅、龙脑、檀香的气息缠绵在一处，哀艳浓郁的香气宛如雨丝一般摇曳而落。
　　“逸尘君。”
　　小雅惠子膝行到安逸尘面前，温婉的一低头，棣棠色的和服柔软而迤逦，雪白的后颈肌肤亦是凝雪脂腻。
　　抬起头来，妩媚容颜点缀着精致花钿，可是那眼神却是媚惑而锋利的。
　　她是小雅惠子。
　　“嗯。”安逸尘的眼神静静的，也冷冷的，他褪下鞋子，同小雅惠子一同跪坐下来，小雅惠子那张精致的容颜，看起来就像是一张华美的能剧面具，销金曳翠。
　　他看着她徐徐的烹茶，洗杯，淡淡的一笑“说正事吧。”
　　“还是先说你的。”
　　小雅惠子眼波一转“逸尘君见到宁家的人了？”

　　“是的，我见到了。”
　　清苦的茶味和香炉里摇曳的甜香氤氲在一起，安逸尘拿起霁蓝釉薄胎的杯盏“不过只是一面，我看不出什么来。”
　　这么说着，安逸尘突然想起梅花如雪里裹的跟只兔子似的宁家少爷。
　　还有掉下来落在他怀里的时候。

　　“也难怪。”小雅惠子举起茶盏，“我费那么多周折，从北到南，为的就是宁家。”
　　“你别太过分。”
　　安逸尘看向她，眸光冷淡“你我各取所需而已。”
　　小雅惠子柔白的指尖抚摸着和服裾上销翠堆金的螺钿绣，将原本冷硬的玲珑螺钿织进柔软的衣料中，不知那螺钿生生把身躯弯曲成流花珠纹之时，是不是也痛的厉害。她弯起红唇，轻轻一笑。
　　“惠子知道，您要的和惠子要的东西截然不同，因此您既然和惠子不是同一目的，假如惠子真的要做过分的事，您似乎也无权干涉呢。”
　　安逸尘拿着杯子的手轻轻晃了一下，看向小雅惠子，他其实并不知道听从父亲，和这个女人联手是否是对的事情，但是既然自己已经和她联手了，就要继续下去了。

　　“说说别的吧。”
　　安逸尘放下茶杯“你觉得北平的穆家怎么样？”
　　听到这里，小雅惠子嗤笑一声，拿起放在一旁的清元三味线，闲闲的拨弄了两下“你们中国人，都说制香世家，南宁北穆并称，宁家怎么样惠子并不清楚，然而穆家，无非只是徒有虚名罢了，穆家上下制香师一百余人，竟没有一个做对手。”
　　“话不要说的太早。”安逸尘站起身，炉中的香气也将进了，他拿起桌案上的黑漆香盒，打开，黑色琉璃珠一般的香丸有几颗滚了出来，滴溜溜在脚边打转。
　　“宁家怎么样，你还并不知道。”

　　“是啊，惠子并不知道。”
　　小雅惠子轻轻一笑，拿过安逸尘手里的香丸，放在云母片上隔火薰热，香雾盈盈。
　　“只是，但愿不要让惠子失望了。”

　　冬天还没尽，阶上还有残雪，染井吉野开在别人的梦里。
　　安逸尘看着她，笑了笑。
　　这次没笑出白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