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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朝颜开 ...
“怎么了?”
安逸尘看他这样,有点好笑。
“没什么……”
宁致远摇了摇头,此刻他一双清澄的眸子里皆是笑意,干脆伸过来手握了握安逸尘的手,安逸尘一愣。
“我想说的是,你既然进了这宁府的门,我们又投缘,什么少爷下人的,如今又不是前清,没人在乎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安逸尘的手指发凉,像是夏末的薄荷,风吹来了,薄凉的香味便飘落在脸上,“你我兄弟相称可好?”
安逸尘这才笑了,“少爷不嫌弃安某,当然遵命。”
“好好好!”
宁致远拍了拍安逸尘的肩,眉开眼笑。
“不过我还是有个不情之请。”
安逸尘点了点头。
“你说。”
宁致远拿手指了指他,又点了点自己,似乎很别扭似的,“我能做兄长么?”
这不是年龄问题这可是原则问题,宁致远自认自个儿俊逸无双文采风流琴棋书画无一不通,进可脚踢南山猛虎,退可拳打北海蛟龙,所以自己怎么能不是哥哥?
灯下的少爷确实很真诚,但是也很别扭。
“好,无妨。”
安逸尘不在乎这些,只是点头笑笑。
“逸尘贤弟当真是好人!”
宁致远继续眉开眼笑,哥哥当成了也不知道他是有多开心,只伸出手来,又握了握安逸尘的手。
廊下一只雪白的猫咪叫的绵软软。
“认识你很高兴。”
……
是吗?安逸尘仍保持着温润柔和的微笑,唇角轻扬,眸如春星。
当真,这世间有男子亦可称美人。
他也伸出手来,轻轻握住了宁致远的手,也许这算是重新认识了一次,他钴蓝色的袖口间露出苍白而修长的手指,映着对面小少爷的指尖,衣裳是湖蓝的杭缎,苏绣织出连绵不断的云水暗花,手是暖玉的白,白玉的暖,养尊处优又娇贵。
他轻轻握着他的手,眸子里的光沉了下来。
……
晚间话毕,宁致远就吩咐人给安逸尘安置地方住下,就在花圃旁的开月馆里,先前老高也住在那。
安逸尘自然还没有忘记,自己来宁府是做什么,来沪上是做什么。
接近宁致远的目的且不论,还有魔王岭,说起来很奇怪,自从安逸尘来到沪上之后,魔王岭就再也没有发生过事端,安逸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他如今还在宁府,行动仍然受一定限制。毕竟在名义上,他还是宁府的“下人”。
之前,安逸尘未到宁府之前,曾叫人查访失踪女子的家中,也询问过其亲眷,却几乎都说不出来个所以然来,没有线索,眼下也平安无事,一时之间安逸尘还真不知道从何处开始下手,除了再四处着人寻访,剩下的就只有等待,除此毫无办法。
日子仍是一天一天的过,流水一般,不疾不徐。
要取得一个人的信任,最简单的办法就是对他好,好到他完全信任你为止。
要对这个人,很好很好。
------
于是日子就,一天一天的过去了。
不知是那本书里头说,瑶琴不理抛书卧,无梦南柯。
春寒最在三日雨,银叶隔着龙香,香也染上了潮气,烟在天青色软绉纱帘之间飘散摇落,在那小小的一隅之间,飘散摇落。
宁致远伏在栏杆上,手里拿着一枝桃花,把花瓣揪下来喂鱼,引得鱼都过来接喋,锦鲤的鱼尾红艳艳的,画满了一池轻碧的水,煞是好看。
昨晚去锦春楼听戏听的那么晚,睡的又晚,精神没补回来。他刚睡醒,人显得发懒。
他看着安逸尘侍弄拿着花剪修理着旁逸的花枝,然后打了个长长的哈欠,安逸尘抬头看宁致远,“怎么了?”
“还困。”
宁致远伸手拍了拍自己的嘴。
“春天睡了还困,就不睡,你昨晚又睡的太晚,还不如等到晚上再睡,否则明天又会不安生。”安逸尘再低下头。
“别睡。”
宁致远还是困,而不知什么时候安逸尘走到他身边,拍了拍他,宁致远眼睛微微睁开,安逸尘将花盆搁在石桌上,那是开的极好的雪绣球,柔白的团团簇簇,花开在嫩青的叶丛之间,累累的水晶球儿似的,一看就明丽,宁致远亮了眼睛,“果然,这个花开出来很好看。”
安逸尘笑了笑,“这下还困吗?今年春天雨水多,这是刚开的一朵雪绣球,可不容易。”
“还有,绣球少香气,这个绣球花倒是有香味的。”
安逸尘示意宁致远,“你闻一闻。”
听了这话,宁致远摸了摸花,一挑眉。
“光看就行了,我闻不到。”
安逸尘微微一皱眉,回廊之外,雨声淅沥,一树梨花,雨珠自柔润花瓣上缓缓滑落了,跌进池水里,芭蕉正青碧。
宁致远倒不以为意,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又闭了眼,“我天生闻不到。”
廊下的雪白贵人猫正蹲坐着,瞪着眼,看燕子修花口,双飞衔芹泥。
末了看烦了,就喵了一声,跑走了。
安逸尘看到他又要阖目睡去一般,倒是笑了,“别睡。”
“我没睡。”宁致远睁着眼以示清白。
“抱歉。”
“说什么抱歉?”宁致远挥了挥手,“闻不到就是闻不到,又不是什么说不得的事情。”
到底有时候还是说不得,宁家是制香的大家,嫡系的小少爷天生却没有嗅觉,到底是个笑话。
“就没治过?就说治不好?”
“天生的,去哪里治?”
“那可不一定。”安逸尘伸手捏了一下宁致远的鼻子,狠狠捏了一下,似乎捏这一下鼻子就通气了,他很认真的说,声音仿佛春日里一潭静水,“你没治过如何就知道治不好?我给你治怎么样?”
“别捏我鼻子。”
宁致远伸出手来揉了揉自己的鼻子,看着安逸尘,一脸不相信,“你会治?”
安逸尘笑了笑,“你交给我,我就会了。”
宁致远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也没说答应也没说不答应,仍旧趴在栏杆上,池子里的红鱼游来游去,说了半天话倒不怎么困。雨水从檐角间落下,皎皎又清凉,忽然就盼着夏天了,那时候满院子的花木与雨光,那样葱茏,一定是极其好看的。
“安逸尘。”
宁致远忽然伸手拍了一下安逸尘的肩。
“什么?”安逸尘回过头来。
“我到时候想看碗莲,你种给我看怎么样?我种不好。”
“春天还没到就要想夏天的事吗?”
安逸尘道。
“多谢。”
宁致远哈哈一笑,站起身来,然后就走远了。
绵密的雨丝落进融软的青苔里,一片竹叶上落下的雨珠子再由另一片接住,光景真是愉快的很。
宁致远突然觉得,从口头到心头没有一处不是舒服的。
回了房间,宁致远换了一身米白色的西装出来,正理着袖口急匆匆往前走,才到了剪云堂前,突然就撞上了红玉,堂外满树的梨花,掩映着大叶大叶舒展的芭蕉,被春雨洗濯的青青碧碧,素素白白,宁致远笑着喊一声姑姑好,就要跑。
“你站住。”
红玉一把扯住要跑的宁致远,将秋香色的湖绉帕子塞进腕上的和阗玉镯里,“又要出去?”
宁致远不得已站住了,只好点了点头。
“昨日你爹爹刚拍了电报,说他不久就回,你倒好,还成日跑,他吩咐你的功课你都做好了?”红玉看宁致远一脸无所谓,就使了狠劲,往他头上一戳,“文家老二刚回来,你就更收不住性子了。”
“我哪有?不过只去一会罢了,姑姑最好,怎么会不放我出去?”宁致远瞅着红玉,只一脸诚恳的笑,一双猫儿眼晶亮秀澈,天生的这一双眼,能把人心就看的软一软,“我去去就回,姑姑放不放行?”
心想也是拦不住他。
红玉叹了口气,将帕子从镯子里抽了出来,按了按额角,“犟不过你,但是只许这一次,你爹爹回来,他吩咐你的事你做不完,可不要怪谁都帮不了你。”
“是是是,姑姑是好人。”
宁致远连忙给红玉让路。
蝴蝶躲在菩提树叶子下头,素白的一痕翅,在一片深绿中,只见一线。
“对了。”
红玉回过身来。
“今早晨晓翠送花到我房里,我觉得那玫瑰开得很好,回头记得再让他们给我送一回。”
“我也想着那花您会喜欢。”宁致远道,“只是今年雨水多,安逸尘说,这几天玫瑰开的不太好。”
“安逸尘是谁?”
红玉皱眉。
“我结拜的弟弟。”宁致远弯着眸子笑,“咱们府里的花儿匠。”
“又闲着没事乱认兄弟。”红玉看了宁致远一眼,摇了摇头,“再说直呼人家名字,你也不觉着无礼。”
宁致远挥了挥手,“人家才不在乎那个。”然后又正色对红玉道,“姑姑你只是没见过罢了,那真是个很好的人。”
“和文家老二一样好的人?”红玉叹气,“算了算了,不说了,你该去哪儿去哪儿吧。”
“那姑姑我走了?”宁致远向他挥了挥手。
“去吧。”
红玉点头。
深院里仍是春雨潇潇,柳枝低垂了青碧的眉眼,白鹦鹉的翅膀轻轻一扑棱,那回廊外的杏花着了微风,晃了一晃,香气轻淡如无。
红玉闲着,半点事也无,只沿着抄手游廊慢慢走着,抬起头,廊外湖上飞桥凌起,只见有个人,淡灰色对襟长衫,撑着一柄油纸伞,长身玉立的站在桥上头,当真是斯人影入诗卷里,杏花消息雨声中①。
这个人没见过,红玉想,于是扬了声音问道。
“什么人?”
话说这文家老二……
这文家老二叫文世轩②,文家老大据说在好些年前就失踪了,因此文世轩永远就只是文家的老二,文世轩和宁致远这个整天无所事事的大少可不一样。
文世轩和他爹下了一趟南洋谈生意,今天刚回来。
“文二你可回来了!”
宁致远飞起使劲踹了文世轩一脚。
“姓宁的有本事你别走!”文世轩被吓了一大跳,指着宁致远就怒吼,宁致远不以为意,知道他不过就这么说说而已,就自顾自的打开汽车门,坐进了车里。
文世轩也随之坐到了前面开车,“宁大少最近都胖了啊,可见有多清闲。”
“我可比不上你啊。”宁致远悠悠的叹了一口长气,“文二少是大忙人。”
“薛宝钗不是都说了么,这世间难得的是富贵,最难得的又是清闲,其实你宁大少也是个富贵闲人,我什么时候能有你一半清闲,我就带着佩珊到处逛去。”
宁致远听了,只是笑而不语,过了一会才道,“你肯定不知道佩珊回来了。”
“什么?!”
文世轩猛地一刹车。
“文二你要死啊你!”宁致远被狠狠的一晃。
“你说她回来了?”
文世轩回头。
“是啊,回来了就回来了。”宁致远打了个长长的哈欠,“我妹妹现在可是另有心头好,回来也不关你事。”
“放屁。”文世轩继续开车,“你告诉我是谁。”
“都说了关你屁事。”宁致远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文二少寻欢作乐是一把好手,你这是又要带我上哪?我身家性命可全在你身上了。”
“你不知道。”文世轩在前头含着笑道,“我昨晚上刚找了个好地方,当家的女老板长的那叫一个漂亮,带你去开开眼。”
宁致远翻了个白眼,顺手拿起身旁的报纸翻了一翻,“南洋姑娘不好看?你还没看够,果然了。佩珊不爱理你也是事出有因。”
“漂亮的谁不喜欢,这和佩珊不是一回事,佩珊不漂亮我也照样喜欢。”车转过街角,“倒是你,除了养花和玩别的什么都不管,人无痴者不可为友啊。”
“滚吧你。”
宁致远被他说的烦了,把报纸盖到脸上,“到了叫我。”
结果话音刚落,文二的声音就又响起来了。
“喂,宁大少,到了。”
“这么快就到了?”
宁致远跳下车来,“可见你文二没有诚意。”
“本来就不远,这和诚意没有什么关系吧?”文世轩手挡在额前,看了看。
文世轩带宁致远来的地方是家小茶馆,乌木的匾额,上头只两个錾银的大字-----“花镜”。
宁致远不知道这两个字是什么意思。
茶馆不大,胜在雅静,玲珑透壁蒙碧纱屏风十二扇,垂下的花灯嵌着彩格琉璃,流苏摇曳。屋角摆着花梨木的大书架,累累的都是书,宁致远好奇的走过去看了一看,随手抽出一本翻开,都是有年头的旧书,书页泛黄,陈香幽黯,文世轩瞧了瞧博山炉里缭绕的沈水香,“她这家花镜店面不大,也就两三个伙计,别的只有女老板一个人,茶都是她亲自入手沏,所以每次最多也就只能招待两茶桌。”
“没觉得多雅,可是也不俗。”
宁致远把书放回书架上,“她现在不出来,应该是有人?”
“嗯,应该是的。”
……
正说时,身后的垂帘盈盈掀开,蝴蝶的翅膀似的,当真是宫妆艳艳,香风拂拂。
宁致远回过头去。
那老板娘一身胭脂红洒金杭绣芍药团花妆缎旗袍,搭着深牙黄的小毛斗篷,正含着笑一步步踏过来,文世轩倒是对她熟得很,先走了过去。
“老板上头有客?”
宁致远怎么听怎么觉得这话别扭。
“才下来,刚才有位姑娘来,怠慢了你们。”女老板的声音清丽婉转,如初春的黄莺儿含香软语,她眼角眉梢亦有妩媚风韵。
妩媚的女人见得多了,粉白黛绿的眉眼和面庞,染着麝香玫瑰胭脂的绛唇樱口,纤腰盈掬,玉肌乍露,无论是哪一样都足够妩媚动人,足够把你淹没在香氛珠翠堆里,而这人的风情妩媚是不一样的,就如同深冬皑皑雪地里,天地皆是一白,忽横出一枝红梅,那颜色浓丽,直逼人眼睛,却又寂寞如雪,就是那种,寂寞如雪的妩媚风情。
她年龄应该只有二十一二岁罢了。
但是不知怎么,宁致远看着她的时候,心里总升腾起一股毛躁的感觉。
于是老板引着文世轩上楼的时候,宁致远还环抱着双臂在楼下站着。
“你傻啊?”文世轩向他招手,“上来啊。”
老板也随着他回头,向楼下的宁致远浅浅一笑,“宁少爷难道不来吃茶?请过来就是了。”
宁致远闻言,就跟着走上来,木制的螺旋楼梯逐级而上,踏在脚下,发出吱吱的声音,“你认识我?”
“宁少爷那日在街上仗义执言,和那几个警察讲的好道理,我都看见了。宁家在沪上是炼香的大家,我也常去你们的生香铺寻些合香买来,怎会不知道宁少爷?”她一步一步向上走去,沈水香缭绕的烟气仿佛也漫了上来,竟带着些薄透的青色,雨光朦胧,将他们的身影也渲染的朦胧了。
“那日实在失礼,让大家都见笑了。”宁致远道。
“宁少爷是善人。”
“你们说的倒是很高兴。”文世轩不高兴了。
宁致远朝文世轩报以白眼。
蘼芜阁
窗子新换上的碧纱,窗外是一大树素淡的梨花,竹声漱漱,檐头铁马,被风雨摇晃着,叮当叮当,
微微垂了臻首,低低发髻上,一支累丝的金凤钗,衔了柔白的垂珠,随着动作轻盈微摇。持了官窑缠枝宝相如意罐,罐里是上好雨前龙井,红泥小炉,烟水氤氲,衣袖上熏染了薄薄雅香,恰如那江南春三月蜿蜒生长开来的草木花朵,所至之处,尽是清馨。
定窑粉白素瓷杯盏,釉上细细描绘了折枝墨兰,指尖送了春意,却仍有月在花飞。
静室中,三人都不说话,注水分茶,她亲捧了杯盏,依次递于二人。
宁致远接过茶盏,浅浅一啜,那般的滋味,竟仿佛那天上一轮冰月,皎皎若镜,映着深院里梨雪玲珑,柔风吹香,他的眼里便是清莹莹的一道伶仃花影。
“果然好茶。”宁致远忍不住赞道。
“我手艺拙陋,让二位少爷见笑了。”
春雨晓晓,而室内只听着茶声幽长,帘外便是梨花如雪。
炉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⑶
正一时无话,忽听得有人轻叩了门,唤道,“惠子姐姐?”
宁致远端着茶杯的手一抖,这声音怎的这般熟悉。
被称作“惠子姐姐”的老板向宁致远文世轩二人抱歉的笑了笑,说声失陪,便站起身来走向门边,打开了门,又转身合上。
宁致远示意文世轩,“听着。”
门外声音倒不分明,只听着零星的字眼,然而文世轩却最先反应过来,起身就去打开门,宁致远也随之站起来,只听文世轩先唤了一声,“佩珊?!怎的你也在这儿?!”
门外的人正是宁佩珊。
“我在这儿就在这儿,关你何事?”宁佩珊穿了碧色杭缎织绣竹叶暗花的圆摆阔袖褂子,一支翡翠点黄玉海棠钗,眉眼秀丽,身旁站着一身胭红的惠子,这么一看,倒像是春色双全,都淌进了眼睛里。
宁佩珊一向不待见文世轩,更不喜欢文世轩这样缠着她,因此话音也不客气,宁致远看他们两个这样看惯了,不以为杵。惠子不知道,只是笑着过来拉拉宁佩珊的衣襟,“原来大家都是熟识的人,何必生这样的气。”
“惠子姐姐你不知道!”宁佩珊一甩手,又转头看着宁致远,“哥!你又和他混在一起!”
“我和他混在一起怎么了?”宁致远反笑着把手搭上文世轩的肩膀,文世轩一把将他的手给撂下来,“回去搂姑娘去。”
“文二你说这话我可就不爱听了啊。”宁致远甩了甩手,“不帮你了。”
原是清清静静春雨天,梨花烟柳醉春烟,而眼瞧不见,就让这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给搅坏了,宁致远看向惠子,耸了耸肩,“让你见笑了。”
“无妨。”
惠子摆了摆手,只盈盈浅笑着道。
“哥我走了。”
宁佩珊皱了皱眉头,旋身就下楼,文世轩连忙赶上去,宁致远看着这两个活宝一前一后一走一追的去了,突然深深有种“自己养的猪会拱白菜了”的悲伤感。
不过这两个人既然已经走了,宁致远觉得自己再待下去也没意思,便打算要付钱走人。
“今日相见便是有缘,何况最近这些日子里宁小姐也常常来,也算是半个朋友了。”惠子轻轻把宁致远的手推了回去,“如果看得起我,日后来我这里多逛逛就是了,不愁今后没有付钱的机会。”
“这太不好意思。”
宁致远却拗不过惠子,只好把钱收了回去,惠子亦含笑送他下楼,下到一半,宁致远停了下来,惠子也止住了脚步,“宁少爷还有什么东西没有拿吗?”
“没有。”宁致远摇了摇头,“刚才我看见了,你楼下还挂着菜牌,我想买点回家。”
“嗯,我知道了。”惠子见他又动了步子,自己也就随着下楼,“左不过都是些糕点糖食,宁少爷是要买什么样子的?”
玲珑镂葵花的透壁上挂着红色头的牌子,宁致远看了半晌,也不知道该买哪样,“我自己出来不带着别人玩,太不够兄弟,我也不知道他喜不喜欢吃甜的,不过我看,你这里头只有甜的。”
“也有不怎么甜的。”惠子取下一块牌子,“玫瑰松子糖,这个怎么样。”
“这是苏州名产。上海也有做的,卉芳斋的最好。”
“这东西确实很平常。不过我这里的松子糖,未必就和别人的一样。”
她说这话时,红唇微翘,别有一种优雅的促狭。
宁致远没有注意她怎么笑的,只是瞪眼望着墙壁上的字画,点了点头,“好,那就一包。”
“嗯。”
惠子闻言,便转身离开。
再来时,惠子手里多了个丝绳封口的淡黄色油纸包,身后带了个低眉顺眼的小丫鬟,抱着一把纸伞,惠子将纸包递给宁致远,又把伞交给他。
“正在下雨,还是打着伞吧。”
“谢谢。”宁致远又要给钱,“这次不是茶钱,是糖钱。”
惠子看他执意要给,便也不在退让,叫人把钱收下,宁致远好奇的瞥了一眼她身边站立的丫鬟,总觉得不太一样,是哪里不一样呢?又说不上来。
“老板留步。”宁致远道。
“少爷也走好。”
画堂深处,惠子目送着宁致远离开。
……
博山炉中的沈水香,素淡的烟拥着石榴红绫的百褶裙。
“小姐?”
丫鬟说话了,完全是东瀛口音,一个音节一个音节硬硬的转将下来。
“不妨事。”惠子低垂下眉目,莹白耳垂上的琉璃耳坠轻轻一晃。
今年的这场春雨,下的真好。
……
宁府
宁佩珊还没有回来,宁致远知道有文世轩陪着,也不再挂心。
揣了一包玫瑰松子糖,宁致远到处找安逸尘,开月馆里不见他,他也不在花圃,不过那几朵雪绣球开的真是好看,宁致远忍不住又停下来看了两眼,想摘下来,又没舍得摘。
“大少爷。”
宁致远回头,见是晓翠,忙叫住了,“你看见安逸尘了吗?”
晓翠捧着个小小的剔红牡丹香盒,闻言道,“他和姨奶奶在剪云堂呢,姨奶奶这会子正吩咐我去拿香来。”
“把盒子给我。”
宁致远打开盒子一看,是蜜合色香粉,想必要焚篆印香。
“交给我,我去剪云堂,你忙你的去吧。”
“是。”
晓翠向他行了礼,答应着去了。
剪云堂
竹帘子垂落下来,用银线络子系了,一格一格的,细细筛着天光。
青毯红窗,雨色迷离,整个屋子静的如同雪洞一般,宁致远轻手轻脚的捧着香盒走进来,红玉正和安逸尘对坐着下棋,二人下的入神,也没抬头,都没察觉进来的人进来的人是宁致远,红玉手伸进紫檀棋罐里捻着棋子,正望着棋局作想,知道有人来了,便道,“将那香点上。”
宁致远暗自抿了抿嘴,便低头焚香。
灰白的香烬压上一层,搁了连绵篆字的香模,宁致远持着兔尾毛的香扫,轻轻将香炉沿上洒出来的香灰扫净了,再添香粉,理香脱模,又点了火。
这味篆香的料子甚是平平,不过是寻常的芸檀白薇之类,他不知道这香是什么气味,只低垂着眉眼焚香,那香烟浅淡,缓缓弥漫开来。
宁致远替他们点好了香,就自己找了张椅子坐下来,他不懂下棋,银鼠椅搭还没撤下,他趴在椅子上打瞌睡。
他们说了什么他也渐渐听不清了,睫羽覆着眸子,微微抖了一抖,像翠鸟倏忽一闪,掠过水岸边的花影。
“须待那好春晨,好春光,方见得,香梦沉酣。”
……
“姨奶奶?”
锦绣轻轻挑开帘子,在门外站着,见红玉点了点头,方道,“荣喜斋的顾老板来了。”
“我知道了。”红玉放下棋子,“我就去,先让他在花厅里喝盏茶。”
安逸尘本来也下棋下的出神,这才抬起头,一侧脸,碧纱橱里头正有人趴在椅子上打盹,他定睛一看,可不就是宁致远?
红玉也看见了,“怎么他进来也不吱声,就趴在那儿打盹去了。”
安逸尘看了一眼那正袅袅生旋的篆香,站起身来道,“姨奶奶只管去吧,我让人把少爷叫醒就是。”
“那就拜托你了。”红玉拿起搁在一旁的帕子,“我倒没想到,这盘棋我竟到最后也没理出个头绪,且搁着,我办完事情了咱么再下。”
“是。”安逸尘微微一笑。
“宁府不是那样恶声粗气成天眼睛长在头顶上的人家。”红玉走出去时,道,“致远之前就认了你做兄弟,他倒也做了一件我挑不出来坏处的事情,这么说来,你也不算是宁府的正经下人,不必那么拘着。”
“我记得了。”
下人抬了小轿,红玉着人撑着伞,微微提了旗袍下摆,就坐了上去,小轿沿着冰花小径,颤颤巍巍的远了。
剪云堂堂下种了大株芭蕉梨花,雨声滴答。
安逸尘回到屋里,这下只有他和宁致远两人,宁致远还在睡,像只打盹的猫儿,睫羽柔和,唇角微翘,睡着的时候又安静又好看。
只是,等安逸尘一走近他的时候,宁致远整个身子抖了一下,就醒了,安逸尘忙住下脚步,宁致远迷迷糊糊的抬手揉了揉眼睛,抿了抿嘴角,似乎在笑,颊上梨涡也浅浅的。然后只听见“啪”的一声轻响,安逸尘弯腰去捡,是一包玫瑰松子糖。
“这是什么?”
宁致远放下揉眼睛的手,一本正经,“糖。”
安逸尘放在手里掂了掂,“多大了还吃糖。”
“给你吃的!”
宁致远老大不乐意,伸手要把糖抢过来,被安逸尘一闪身躲开。
“文二带我去茶馆,我心里过意不去,买了包糖给你!”宁致远突然觉得自己也是够蠢的,于是又伸手抢,“我现在想通了,你又不是小姑娘,需要吃糖?!”
“宁少爷也不是小姑娘,也不用买糖。”
安逸尘说的很认真,然后又认真的拆开纸包,松子糖晶莹剔透玫瑰甜香,再然后,认真的往嘴里扔了一块糖。
【①原句为:客子光阴诗卷里,杏花消息雨声中。出自宋代陈与义《怀天经智老因访之》。
【②其实我能说我心中文世轩的形象是马兰兰吗?可是马兰兰是方司令啊,活色里头的那位文世轩其实我真是不喜欢,所以,本文中文世轩已OOC,文二少具体形象请自己脑补。
【⑶原句为:垆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出自五代韦庄《望江南》
【为何都同框了安逸尘的戏份还是不多伐开心。。。。
【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慢慢来,我会让探长存在感冲破天际=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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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朝颜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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