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云悠悠》丹青非妙笔

4、第四章

　　“巧七，万不可暴露身份，白天阳气太重，不要肆意活动，这披风也只能保你不受日光伤害，
　　每三天你必须记得找我来为你重塑外形。还有，切记不可扰乱人界平衡。”
　　黑无常与崔判官一向交好，牵扯其中也是意料之中。

　　“我记住了。”我郑重的点了下头，拿着包袱的手紧了紧，孟婆临行前交给我的这件披风，能保我三日内身形看起来与常人无异，白天想要活动，也必须得指望它。

　　与黑无常辞别后，我朝着街巷的深处走去。
　　---------------------------------------------------------------------------------------------

　　黑色幕布遮住整片天空，唯独留下一轮明月白的凄惨，夜风掠过，带起一层乌纱遮住月色，四下瞬时暗淡了几分。

　　我应着这夜色，提起茶壶往茶杯里续了点水，风吹进门来，有些微凉意，如果此刻再来个白面书生踏门而入，我倒是很乐意照着折子戏演一出人鬼情未了，不过天不遂鬼愿，可惜了这绝佳的气氛。

　　“姑娘，可是要住店，时候不早了，我们楼下的茶馆要打烊了。”店家来到桌前问我，我放下茶杯，环顾四周，果然再无其它客人，在地府待久了，忘了人间歇息的早，我有些不好意思挠挠头，很是善解人意的的说：“你们打烊便是，不必管我。”

　　“这。。”店家一脸为难之色，我心中有事儿，没再理会，重新望向门口。

　　巧八从鬼娘子那儿打听到，今夜善人的转世便要途径此地。

　　鬼娘子靠贩卖消息为生，养了一群孤魂野鬼，想这消息定是没错，我只要耐心等候便是。

　　风起，乌纱褪去，月光散落，华绣锦车上的银色铃铛，随着车轮的转动，叮当作响。两侧身着漓疆白色常服的壮年男子，扛着幡旗随马车前行。绣有黑色腾蛇的幡旗，在夜色中迎风而展，

　　黑蛇好似将要脱离禁锢，游动而出。夜寂无声，伴着银铃声，倒像是从地狱里来的招魂幡。

　　“公子，天色已晚，今夜就且先到酒家休息，明早等开城门再赶路如何？”马车里，女子娇柔之声响起。

　　“就依你”男子声音慵懒，半倚在塌旁，薄唇轻启，尝了一口女子端上的春井茶，俊眉蹙起，“淡了”。声音频添了几分魅惑，男子眼神责备的看着面前的柔媚女子，俊朗容颜下，嘴角轻扬。

　　眼波流转间，女子回了神，放下茶盏，满脸委屈道，“公子，可是嫌弃了奴家。”柔媚的声音传出车帐，入耳酥骨。

　　我看着停在酒家门前的马车，深知听人家墙根很是不好，理应回避。但见车外仆从倒似充耳不闻，面色如常，想我身为女鬼，何苦拘泥于凡人礼节，

　　于是便不再扭捏，端起茶杯，正大光明的听它一出春宫戏。

　　“怎会，我看倒是你这段时间恃宠而骄，松懈了茶艺的练习，说你一句，到发起脾气来。”话语间，男子用折扇抬起了女子的下巴，含泪欲出，脸夾红晕微染，映入眼帘的便是这样一番光景，好生惹人怜爱。
　　“公子，奴家哪敢。”

　　“咳咳。。”不小心呛了口水，好不容易忍下了咳嗽，放下茶杯，抚平了一下情绪，自己久居地府，不可失了大家风范。

　　“下车。”男子收回折扇，言语随意，起身走下马车。

　　听闻此语，我将目光投向马车，眼睛注视着车帘。许久不见善人，内心确有些好奇，可现在自己这副望穿秋水的模样，好像也有点过了头。

　　一把黑色折扇将帘子挑起，夜色中一个人影下了马车，向店门走来。步履无声，却走的悠然自在，在店内的烛光照明下，终于看清了来人。

　　白衣若云，灵动飘逸似仙人，眉眼清秀，勾唇浅笑若生莲。这就是刚才春宫戏的男旦？

　　在地府相见时，善人总是一副落魄模样，虽然一派正气凌然，但没了仪表上的陪衬，众魂魄差不了几分，自然也说不上出类拔萃。

　　如今瞧见善人这一身装扮，雍容风雅浑然天成，虽是一张陌生的面容，我也禁不住多看了一会儿。

　　孟婆说的果然没错，善人这次投了户好人家，夏朝文桓帝的侄子，镇南王赵嵩次子，赵平岩。

　　赵平岩将酒楼打量了一番，视线对上我这个唯一的客人。我收起微愣的目光，嘴角弯起，点了下头算是打过招呼。

　　赵平岩薄唇轻挑，饶有兴趣的看着我，手持折扇走向桌前，开口问道：“在下可曾在哪里见过姑娘。”语调戏谑，到让我肯定了刚才在马车上郎情妾意之人，就是眼前的这个白衣公子。

　　人还真是不可貌相。

　　“或许。”我答。我自然不信他是真的记得地府里的事，这种搭讪人士必备语句，赵平岩说起来却没有丝毫违和感，想必早已身经百战，想到自己以后要与这样性子的善人打交道，我不禁对自己前程担忧。

　　“店家刚回了后院，公子要是住店，派人去寻便可。”

　　话毕，一名侍从退了下去。

　　“姑娘是否介意在下同坐。”赵平岩问道。

　　“请便。”看着桌旁的空位，我漫不经心的回道。

　　木凳一沉，一阵暖意袭来，我惊讶的转头望向赵平岩，他已贴着我坐下，满眼笑意，目光玩味，把我讶异的表情尽收眼底。

　　看到他眼中的自己眉头紧锁，此刻的我，有点明白孟婆所说的性子差了不少，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好色之徒，这么说好像有点辱没了善人，瞧着这一身谪仙的打扮，还是衣冠禽兽更加达意。

　　“公子慢坐，我先告辞了。”我顺势起身，拿起包袱，向门口走去，看来战略需要修改一下，这人不好敷衍。

　　赵平岩手里玩弄着我用过的茶盏，开口说道：“姑娘孤身一人，这长夜漫漫，遇上贼人可就不好了。”

　　“多谢公子关心，我已习惯了。”贼人？谁会有胆量抢我这个女鬼的东西。

　　“姑娘倒是好胆量，但在下怎可放着姑娘犯险而不顾，不如让在下陪姑娘做个伴，明日一同启程可好。”赵平岩收回玩弄水杯的视线，转而望向我。

　　我看向站在他身边的人，也只有同他一起乘车的粉衣女子，一脸愤懑的瞪着我，其他人依旧面色如常。

　　心下好笑，便淡淡说道，“公子即如此客气，我若不答应，也就太不识趣了。”

　　事态发展好像不能按预想中的进行，但接近善人，正合我意。

　　善人好似早已料到一般，放下茶盏，淡然问道：“在下赵平岩，还不知姑娘名讳？”

　　“巧七”

　　乌纱复笼月，垂柳摇曳，沉夜如墨，这景色，还真是给足了我这女鬼面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