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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一眼万年*深蓝泪(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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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脚下呆住溜不走了。
并不是说我名字有多特别,也不是其中包含多少意义,只是这个名字就只有师父和弄弄知晓,我从未离开过桃花岛,弄弄也没离开过,而岛上的居民只是唤我做仙姑,至于师父和弄弄他们却从不这般称呼我,所以根据逻辑推断不应该有人知晓我本名叫做望月,更何况这个人还是桃花岛之外的人。
可是这个人怎么会知晓的?我一脸纳闷地瞧着他帅气脸蛋却寻不出个所以然。
他好像看出了我的疑惑,说:“是玄机婆婆告诉我的。”
我一惊,立即迫切地问道:“师父?你见过我师父?她在哪儿?她为何要告诉你我的名字?”
“玄机婆婆神出鬼没,我现在也不知她老人家在何方。”
听他这口气,虽然我还不晓得师父身在何方,但至少她没事还活着就行,所以我也自然松了一口气。师父之前也是三天两头会往岛外闲逛游玩,但也三天两头的会归来,可是这次距她离开桃花岛已三月有余了,却无半点音讯,着实是让人忧心。
他边说边退到树根边坐下,顺便也朝我招招手,“来,站着多累,坐下说。”
“哦。”
我应了一声,抱着我的包袱也在他旁边坐下了,顺手整了整衣裙后对他道:“你继续说吧。”
“因为一次机缘我见到了玄机婆婆,所以便想请他帮我一个忙……”
我恍然大悟地随即打断他,“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我虽然没离开过这里,但也听师父说过现在外面不稳定,大都天子久病不起皇权落入发妻和权臣手中,而各家封国似乎也蠢蠢欲动想要问鼎高位,你一定是要我师父给你算天下局势的吧?……”
“不是。”他干脆地否定了。
“啊?你不算天下?那你是算财富喽?□□数字?”
“不是。”
“那是算你子孙后福?”
“不是。”
“科举考题?”
“不是。”
“生辰八字?”
“不是。”
“家族风水?”
“不是。”
“人类毁灭?”
“不是。”
我十分不解,“那是神马?”
他有点头疼地敲敲大阳穴,“别插话,听我说完。”
“哦,你说、你说。”我赶紧捂住自己的嘴,表示洗耳恭听。
他看我一眼,见我安静下来后就继续说道:“我问玄机婆婆如何能拿到海女族的深蓝泪。”
我愣了几秒钟后反应过来了,‘海女族’、‘深蓝泪’这两个词我也还是稍许知晓的,师父的书房里有关于诸侯十二国的各种传说和传奇,我平时甚是喜欢周末晒太阳时一边吃的零嘴一边翻阅。
“虽说世人基本都未见过深蓝泪的真面目,但它其实并无多少作用,欣赏的艺术价值比较大,你要它做什么?收藏吗?还是贩卖?”我一时间没管住自己的嘴,又一次打断了他的话。
他摇了摇头,“不。”
我苦着嘴角,继续努力回想着,忽然脑中闪过书中最下方的几字注释:世间绝毒皆可融于此。
于是我脱口而出这个念头:“难道是解毒?”
“正是。”他点头承认。
“不过书中也只是说传说是可以的,毕竟根本没人尝试过,要知道海女族就那么一颗深蓝泪,谁也不能有机会试验。”我一向不太相信书中的文字,仅仅当作消遣娱乐阅读而已,因为师父总是教导我说实践才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其他的都是扯蛋。
“自古便有海纳百川之说,上古混沌时期万物皆从海中孕育诞生,海元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海元便是‘一’,它诞生于混沌从无序运动转向有序运动的那一时刻;海元一经诞生,随后而来的就是天地的始现,天地就是此‘二’;天气下降、地气蒸腾,二气相合,其结果就是人的诞生,人便是‘三’,‘三’中自然也包含万物生灵,人则是万物生灵中最灵者,所以万事万物既能起源于海必然也能消融于海……”
在与我解释这段玄奥之理时,他身倚树干微扬头颈将目光投向树林的上空,光洁的下颚曲线完美到家了,如果换在风景娟丽月华柔美的仙境之中,我想这必然是最美的一轴画卷,只可惜这索魂林的背景将美景全都破坏了。而我所有的目光都被他本身所引,至于他说了什么我也就囫囵吞枣地点点头,师父说凡他者玄理中有所听不甚解的地方时尽管点头附和便可。
“我身中剧毒估计已时日不多,深蓝泪是唯一能化解我体内毒素之物。”
我本来还在机械式地点着头,突然听他话锋这么一转,立即便呆住了,惊愕半响后才勉强从震惊中拽回神来,“你、你……中毒?!……怎么完全看不出来啊?中毒不都是应该头颅下陷,双目痴呆,鼻涕四溢,口水直流,耳鼻肥大,手脚麻痹颤抖,身形缩小如武大郎,而且应该面黄肌瘦,头发都掉光光秃顶啊?……”
他张了张嘴盯着我好好一会儿,才抽搐着嘴角说道:“嗯,那些是普通三流毒,剧毒不屑于这些小儿科手段。”
“哦,这样啊,幸好你中的是剧毒,不然就可惜了,想来给你下毒的人还是个市容的维护者呢……”我拍了拍胸口,不禁为他容颜身段不必遭此生灵涂炭之劫而万哉幸哉。
他看着我的眼神突然变得倏忽不定,像是月光下泛着色泽的铜板,这样的铜板最难捡了,看似很近其实往往很远,甚至可能当我兴匆匆跑过去捡起时发现不过是块铁皮而已。
“那我师父告诉你了么?”我好奇地问。
他舒了一口气,说:“方法其实很简单,深蓝泪藏于海女的眼泪中,只需得到海女的泪水即可,但是据说海女是一辈子不会哭泣的,所以我便据此请教玄机婆婆……”
我兴致顿时上来了,“师父她老人家怎么说啊?”
他耸耸肩,“玄机婆婆让我来找她弟子望月,说这件事只有你能做到。”
“啊?我?”我指了指自己的鼻尖,又一次纳闷了,“我能帮什么忙啊?我算命全是骗钱的,又不会丝毫武功,一年到头就是这桃花岛上的一枚宅女,吃喝玩乐混钱遛鸡是我每天的生活,你这是让我哄骗人家小姑娘哭啊?我怎么搞啊?”
他不说话,只是看着我,他这样看我让我心里很发毛,人家还没被帅锅这么赤裸裸地看过呢,会不好意思滴。
但千万不要以为美男计对我有用!没得用的!我对已婚男没得兴趣!小三是不道德的!
我站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泥土枯叶,接着干脆地说道:“先不提你说的这番话是真是假,我本就没有能力帮助你,也同样没有义务要帮助你,而我也不会多管闲事给自己制造麻烦,你千万不要告诉我是我师父要我帮你的,师父从不许我离开桃花岛,又如何会让我出岛助你?”
见他不语,我就知晓他是无话可说了,因为我说的没错。
我不想再在这里跟他耗下去浪费时间了,我得赶紧回去吃饭洗澡敷面膜跟弄弄玩飞行棋,我的夜生活正等着我呢。
“公子,天色已不早,我劝你还是早些出林为妙,”我瞧了瞧后方的路,心下做了一番争斗后对他说道:“我只说一次,你听好了,从这里往后走第一个岔口处左拐一直往前走到第八十二棵柏树处,然后走左手起第三条径路直至你看见一个枯木桩,再右转前行两百米左右会出现一棵长了三根粗枝的青杉,继续右转数脚步两百五十二步,接着左转直走便可出林了,你可记好了,我们后会无期,祝公子好运。”
指路完毕后,我双手抱拳对他施以江湖礼,无需等他回复就准备赶紧闪人回家,然而正当我转身要奔跑的时候,幽暗的林中倏然窜出几抹更暗的人影,黑色溶于幽暗根本不容易察觉,更何况还有高大的树木和繁茂的植被做掩盖就更加难以明辨,但借着落入林中幽幽的夕阳,我看见了来人手中晃动的刀光。
刀光直逼而来,像是幻影的步伐,而等我反应过来时候,如泛白鱼肚般的凌厉刀影已经在我眼前上方了,我承认我见过好多种刀,剪刀、美工刀、刨笔刀、修眉刀、指甲刀,可是我没见过杀人刀啊————
所以我呆住了,这是我第一次见杀人刀!!!
如果不出意外应该也是最后一次了%>_<%
我还没来及跟弄弄承认错误是我偷吃了他蒸好的鱼烧好的虾烤好的点心,昨天我还把他偷藏的私房零嘴给悄悄吃光了,上次他不肯下河抓鱼是我把他蹬下去的,不过他一直以为是他自己过重失去平衡造成的,还有昨天下棋时我还趁他不注意偷跑了好几步害他输了一个星期做家务,还有他藏起来的零用钱其实一直都在被我偷偷使用,可我都没办法承认这些错误了,就这样带着遗憾去了,真是太遗憾了啊……
就在我脑海中思绪飞速旋转的时候,手臂忽然被谁拉住了,紧接着身体被一股稳重力气拉旋转身,随即淡淡的清新香草味道侵入鼻息,就像盛夏季节屋中熏香那般浅萦素绕,我落在了一个温暖怀抱里,一只手自然地环着他的腰,脑袋抵在他的肩头。
于是那一刀没有砍在我身上,却擦在了他护住我的手臂上。
我能感受到他的身体的微颤,但他却没有吃疼出声,而是赶紧揽着我后退避开迎面而来的刀刃。
我扭过头看着他手臂上青色衣料外溅出的血水,深红的暗血正在迅速侵染,红色和青色交融在一起竟变成了暗黑色,我心下知晓事情不好了,这一刀里必定有毒!
一个激灵让我彻底从吓傻中醒来了!
他一只手臂受伤,另一只手臂还要护住我的安全,勉强可以躲过黑衣人的几刀攻击,如果再不逃命我们则必死无疑了。
于是我也顾不上其他了,赶紧从他怀中出来,然后拉着他朝一个方向直奔,“这边跑,快跑!!”
我虽然不会武功,但是若论起跑步可算是数一数二的了,想来这还是多亏了师父之前耳提面命对我谆谆教导并且身体力行八百米长跑和十二分钟限时跑的结果,所以此时的我使出了吃奶的劲死命地拉着他一路发疯狂奔,一路东拐西拐,一路左窜右钻,我这辈子都没这么卖命过,于是脑海里忽然飘出四个字:末路狂花。
跑跑跑!
待身后的黑衣人终于消失不见后,我才敢停下奔跑,双手扶膝大口大口的喘气,这个时候我才体会到世界上除了银子最为美妙外,排第二的就是氧气了。
我扭过头看了一眼仍旧气息镇定的人,不得不感叹受伤男人和没受伤女人之间的体力差距仍是巨大的。
“抱歉,拖累你了。”他忽然开口抱歉地说。
我喘着气一时间说不出半个字,只能指了指他的手臂,意思是应该我来说抱歉才对,如果不是他救我,我就可以去观光地府了。
他似乎理解我的意思,说道:“你本是不相干的人,他们是追杀我的,却因此牵连到你了,这事情因我而起,让你受惊,我万分抱歉,你赶快先走。”
他说话的时候眉梢微敛,我分不清他这是因为疼痛还是因为被追杀的缘故。待我又粗略喘了几口气缓过来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抓过他的手臂吸血。
“你做什么?”他显然被我惊住了。
我扯住他的手臂不许他动,然后对准他的伤口吸了一口血、吐出,再吸再吐再吸再吐,与此同时还抽空给他解释道:“他们刀上有毒,趁毒没完全侵入前我给你吸出来,吸出来就不碍事了,你别动老实点……”
“你会不会因此中毒?”他担心地问。
“毒进入人体后便只能通过血液传播了,你放心吧,只要我没有口腔溃疡就中不了,”我一边说一边抬起头看他,顺便咧开嘴对他展露一排被血液洗刷过的牙齿,“你看看我现在像不像是嗜血的德古拉啊?”
“还是别弄了,反正我已经中毒了,再多几种毒也没关系,你快走吧,他们要抓的是我跟你无关……”
他不睬我而是催着我快走,可是我当然不会这么不义气地扔下他一走了之,再说了我对师父的林子还是有点信心的,即便绕不死他们至少也要困一困他们。
“你快走!”
“别催我啊,马上就好了啊,我可不要功亏一篑啊。”
我吐出了最后一口血,从衣裙上撕下一块布小心地扎到他的伤口处,等这一切工序完毕后,我边擦着嘴边拍着他的肩膀,大义凛然地说道:“不管如何,你都是因为我受伤的,我会对你负责的,你先随我回家,伤口还需要上药处理才行……”
他愣了一下,似是意外似是感激也似是抱歉,然后抿起嘴角朝我微笑着说道:“谢谢……”
“咳咳……谢是应该的……我们快走吧……”
我有点不好意思地躲开他的视线,然后带头朝前走去,可走了几步后没见他跟上来,我只好停下脚步回头喊他,却看见他正站在原地仰头看着上空。
幽深的林中一抹青色隐约氤氲着温温的柔光,就如星光环绕月亮一样,孑孓一身而又遗世独立,却偏偏温柔地触动了我心中的某根弦,一瞬间花瓣上的水露坠入湖面打破了平静,我似乎在哪儿见过这样的画面,可是我记不起来了,可能是某个梦境,又可能是某张插图,也或许是其他。
我鬼使神差地走过去拽了拽他的袖角,问:“你叫什么名字?”
他收回上望的视线,英俊的面容侧看向我这边,平静的容颜没有波动,只是轻轻地动了动唇,说:
“李铎……乐器之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