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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有伤风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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竺易恒与蓝追一走,竹屋里顿时就冷清了下来。小尤妹一个人呆着无聊,早早地便歇下了。
清晨醒来时,她看到窗牖上坐着一个三公分高的小骷髅草,绿油油的小细腿摇晃着,和那小细腿不相称的大骷髅头转来转去,咯嘣咯嘣直作响,弧度这叫一个随心所欲,转上几圈都没问题!
小尤妹一下来了兴致,从床榻上爬起,目不转睛地盯着骷髅草看。骷髅草见到她起身,却往外一跳,溜出了她的视线。小尤妹急忙下榻穿履,推门而出,去寻那骷髅草。
搜寻了一圈,她在屋外的草丛中找着了它。骷髅草一见到她,撒开丫子就跑了。小尤妹跟在它身后,随着它一路往西而去。
骷髅草在前头一路小跑着,穿过桐林,跨过小溪,最后来到青水瀑布边上。
驻足眺望——不远处的星宿台上,毕羽正襟危坐,两指夹着一棵骷髅草,正要往星宿桌上搁去。听到脚步声,他缓缓抬起头来。
“是嬅儿啊。过来帮我看会棋子吧,别让这些骷髅草乱动。我肚子饿了,想去弄些火焰来吃。”
小尤妹大咧咧地往星宿桌旁一坐,叹道:“毕羽公子,你不吃五谷啊?你和我一个朋友好像,不过他不吃火焰,他以香气为食。”
话刚说完,她不禁抬手掩住自己的双唇,暗自纳闷:她说的是谁,这些话怎么突然就从她口中冒了出来?
毕羽看着她掩在唇上的手,咦了一声:“你那刻的是啥,什么意思?”
“啊?”小尤妹不明所以。
毕羽朝她手腕处努了努嘴:“有点模糊,只有一个字看得清。”
小尤妹瞧了瞧自己的手腕,一头雾水。
“算了,你不愿说,我不问便是。”毕羽笑了笑,两眼弯弯,眼梢微微上翘,眼神似醉非醉。
见她半晌未语,他便一撩衣袍下摆起身离了座,觅食去也。
小尤妹望着他的背影,抄起双手伏在星宿桌上,下巴枕在臂弯里,又抬起手腕,摩挲了片刻。
心中隐隐有些抽痛,她好像把什么重要的事忘记了……
在星宿桌旁呆坐了半日,蹭了顿早膳,小尤妹心满意足,又带着点若有所失地打道回府。
回到竹屋,一室冷清。
她随意地歪倒在竹榻上,绞尽脑汁企图回忆起以前的事。无奈记忆却犹如一只身陷囹圄的困兽,任由脑子里再怎么翻江倒海,却总也冲不出无形的禁锢。
昏昏沉沉中,她进入了梦乡。
梦里有一阵和煦的风,夹杂着她银铃般的,啊不,凄风惨雨的哀求声。
“我错了!”
“我再也不敢了!”
“呜呜,你还给我吧……”
身边不断有浮云掠过。
她腾着金边祥云,双手紧拢胸前的衣襟,不停地向身边腾云的公子乞怜。
公子,咦,这公子……好像在哪里见过……
他在云端上站得笔直,御风徐徐前行。身上闪着银白色的仙泽,过肩的青丝犹如上好的绸缎,柔软地垂在胜雪白衣上。清风拂过,扬起他的发丝,吹动他的衣袂飘飘。
他不说话,只是安静地腾云。只可惜他的脸看不真切,可那出尘脱俗的气质,让她每看一眼,心里就一阵小鹿乱撞!
她求饶了半天,公子仍是不理她,甚至看都不看她。
她急了,跳到他的七彩祥云上,又是点头又是哈腰的,只差没给他跪下了。
公子的嘴唇忽然动了动,缓缓吐出一句话,“衣襟……飘开了。”
她低头一看:唉哟,糟糕!方才忙顾着行礼,忘了拢衣裳了!
“好哥哥,好仙上,好祖宗!您就还我吧……我保证,以后再也不说您是骚首了!”
“要是再说呢?”
“说一次,我就让你弄之一次;说两次,我就让你弄之两次;说十次以上,我就让你随意弄之,至死方休!”
这位好哥哥好仙上好祖宗听完她信誓旦旦的保证,也不表态,只是重新陷入了沉默之中。
她只好放弃示弱,改走体贴路线,“您看,这儿风这么大,我搞不好会染上风寒的。我患病事小,可万一传染给了您,那就不好了。”
公子安静地听着,不为所动。
“仙上,我是真的、真的发自灵魂深处地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了!像我这种屡教不改冥顽不灵的人,难得打算脱胎换骨重新做人,您就原谅我这次吧!您要是成全了,胜造七级浮屠啊!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啊!只有我变回衣冠楚楚,呸呸呸,是衣带齐整的模样,您才能功德圆满啊!”
公子很安静,安静得她都怀疑他是否在听了。
她觉得自己快要哭了,“仙上,您好歹也是个上仙,就不顾忌咱仙家的体面么?我这幅样子跟着您飘来飘去的,有伤风化。万一被哪个路过的仙家或是妖精瞧见了,我丢面子事小,您堂堂上仙的面子可丢不得啊!”
白衣公子依旧不动,慢悠悠地抛给她一句话:“本仙瞅着,你这样子挺好,挺有风情的。就这么着吧!”
她一咬牙,又换了战术,威胁到:“你要是再不还我,我就……”
公子总算是有了点动作,折过身来,瞟了她一眼,“怎样?”
她一跺脚,狠狠地道:“轻薄你!”
公子靠将过来,浅笑一声:“你确定被轻薄的是我,而不是你?”
唉哟,他这一声浅笑,钻入她的耳朵,撞到了她的心窝里。她的这颗小心脏啊,不由自主地就狂跳了一记!
头一撇,她红着脸视死如归地说道:“你轻薄吧!轻薄完,劳烦您把腰带还我,莫让别人把我这幅模样瞧了去!”
原本还风.流无比的公子听了她的话,突然间却别扭起来了,转过脸背对着她,又不言语了。
她视死如归地上前一步,摊开手臂,目含秋水:“解了腰带不推船么?您看我都湿了,这顺水人情,您就做到底吧!”
猪急了上树,狗急了跳墙,兔子急了还啃人呢,而她尤清歌急了,节操啊矜持啊这些个东西,就统统地有多远滚多远去!作为一名末路穷寇,她觉得自己这种大无畏的牺牲精神,实在是应该值得表彰,供人瞻仰!
公子的目光在她身上一转,然后,面无表情地,转头,直视前方。
她觉得取回腰带无望了。讨好示弱不行,赌咒发誓不行,威逼色.诱也不行!
正当她准备放弃的时候,耳边突然响起一道天籁般的声音。她觉得他的声音从未如此好听过,因为他说:
“还你。”
鼻端飘来一阵清香,香得她的心直荡漾。
她这一荡漾,梦就醒了。
娘的!她的梦中情郎啊……
她赶紧闭上双眼想继续方才的梦,却怎么也接不上去了。望着微露白曦的天边,强烈的孤单汹涌袭来。
可这样的孤单持续了不过两日,就被小屋里的热闹给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