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神春梦入君怀》十八扯扯

41、一笔勾断

　　木玥和梅妍一左一右拉着小尤妹的手，木玥泣不成声，口里不停地唤着：“我苦命的清歌啊……”
　　向来劲装在身的梅妍虽然轻易不弹女儿泪，但此刻的情绪亦非常激动，她的法器响玉鞭在她手里被捏得嘎吱直作响，听得小尤妹一阵阵地毛骨悚然。
　　小尤妹伸手摸了摸手臂上的鸡皮疙瘩，收回停在梅妍身上的视线，再瞅瞅泪流成河的木玥，闹不清她在哭什么，只好转过头，一脸无辜地望向竺易恒。
　　竺易恒收到她的目光，似乎是觉得好笑，瞥了她一眼，转身慵懒地倚着门，不言不语念真经。
　　泪流成河的木玥经过半个下午的诉衷肠，终是哭完了。真是好不容易啊！辛苦了！
　　但见她抹了把老泪，嗔怪道：“你芷伶姐姐现在玩神秘是玩上瘾了，以前不喜会客，常常足不出户，如今是神龙见首不见尾，整日也不知呆在哪里忙些什么。等等吧，或许哪一日她兴致来了，就会来看你了。”
　　梅妍接过话头，“可不是，我那位哥哥也差不多！清歌，来瞅瞅，这是他送你的礼物‘梦笔生花’，睡时放在枕边，能助你眠好觉，做好梦。”
　　小尤妹接过“梦笔生花”，是一支雅致大方的玉兰蕊柔毫笔。
　　她拿着笔在五指间转了一溜，很是开心，“都舍得送我这么好的礼物了，他为什么也不来看我呢？”
　　梅妍语重心长地道：“清歌，你有所不知啊！与他那样一个把惰性奉为美德的人谈论什么叫做身体力行，是很粗鲁很伤感情的！姐姐我还想活的久一点。”
　　“噢？”小尤妹起了兴致，“他这人挺有趣。听你这么一说，我倒挺想见见他了。”
　　梅妍摇头，“别抱太大希望。不过，他人虽不来，话倒是有一句。他说恭喜你大梦初醒，祝你早日找到你的花、你的枝。”
　　“嗯？什么花，什么枝？”
　　木玥笑道：“可真是忘得一干二净了！这花呀枝呀说的可不就是——”
　　“说的就是一朵烂桃花，”斜倚门边的竺易恒突然打断木玥的话，目光凛凛地射向她，“叫你好自为之！”
　　木玥笑得更甚：哟，有人要急了，居然警告威胁她。
　　小尤妹一听，兴致愈发浓了，“什么烂桃花？说来我听听！”
　　竺易恒站直了身，一本正经地道：“曾经，我大哥给你一次轻薄他的机会，奈何你荃不察他的衷情，反而弃之若敝履。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不是烂桃花是什么？”
　　梅妍噗嗤一声笑了：什么不察衷情，弃如敝履的，这小子，说的是他自己吧！（竺易恒心声：我可没胡说，我大哥他求轻薄的详情在第二十八章《附骨之疽》里，可是写得一清二楚！）
　　听了竺易恒这一席话，小尤妹手中原本拿得好好的玉兰蕊，不知怎地忽然就烫得冒火，啪的一声坠落在地。她弯腰拾笔，讪讪地笑了笑，“哈哈……烂桃花，烂桃花……”
　　竺易恒瞟了眼玉兰蕊，又道：“他送你这支玉兰蕊，就是要告诉你——”说着，目光投向木玥，“一笔勾断，前缘尽消！”
　　木玥乐得袖手旁观：也罢，不说就不说。只是，竺易恒，你这么不厚道，某人知道么？
　　一整个下午，两位仙人你一言我一语，絮絮叨叨地说了许多体己话，教小尤妹怎样照顾好自己。苦口那个婆心，心思那个缜密，热情那个如火啊，恨不得事必躬亲，越俎代庖。临走前，还塞给小尤妹一个大包袱，说是装着仙丹妙药仙器法宝，这才依依不舍地走了。
　　竺易恒方要跟着一块儿离去，小尤妹却上前拉住他，哀求道：“不要走，好不好？刚刚这么热闹，一下都走了，我心里会难受。”
　　竺易恒付之一笑：“好，我再陪你一会儿。”
　　等到天黑，竺易恒起身，小尤妹又粘了上来：“今晚就留在这儿……”
　　竺易恒低头看她：“我怕我，睡不着……”
　　小尤妹一听，可怜兮兮地瞧他一眼，又伸手摸了摸他的胜雪白袍，低声道：“你不在的时候，我梦见你了……”
　　竺易恒眉梢一抬，笑了，“梦到什么了？”
　　“梦到你捉弄我，对我做有伤风化之事……”
　　“啊……”竺易恒半眯起眼，状似了悟的，“这种事，我还真对你做过不少！”
　　小尤妹脸一红，滴溜溜的目光在他脸上扫来扫去，这扫着扫着，就把竺易恒扫得笑出声来，乖乖地跟着她摸上了榻。
　　并排躺着，枕边的她吐息若兰，身上的芬芳阵阵袭来，竺易恒只觉心绪不宁，躁动莫名。
　　迟疑了片刻，他半支起身子靠近她的身侧，摸索着搂住了她。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畔，带着微微的颤抖来到她的唇角。他忽然一动不动，似乎是在隐忍着什么。
　　她静静地望着他，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只觉他身上有什么东西抵得她很疼，让她不由地挪了挪身子。
　　可她将将挪开，他却低低地闷哼一声，倾身上来将她压在了身下。
　　一声轻叹从他的唇边溢出，小尤妹不安地扭了扭，却让竺易恒浑身猛地一僵。他犹豫了一下，终是从她身上翻落，仰面躺着，大口喘着气。
　　小尤妹伸手探上他的额头，手却被他止住了。
　　下一瞬，他便扳转过她的身子。温热的手臂圈住她的腰肢，他从她身后紧紧地拥她入怀。
　　一声叹息传来。
　　竺易恒缓缓闭上双眼，低声道：“睡吧……”
　　曙光微露。
　　一阵乒呤乓啷的扰动声，吵醒了竺易恒。睁开眼来，入目的是一抹在竹桌前忙碌地张罗着的身影。
　　小尤妹回头冲他莞尔一笑，“快起来吧，我正用玥姐姐给的九宫厨格做琼浆玉液呢。”
　　清晨的日晖洒在她身上，衬着她唇边的笑容，明媚极了。
　　竺易恒一时怔忡，愣愣地起身。
　　他忽然觉得恍若隔世，眼前这个明眸善睐的女孩，在消失了五十年后，又笑靥如花地回到他的面前了。时光如白驹过隙，这么多年，这么快就已走过……
　　目光落在熟悉的靓影上，又移到了她跟前的法宝上。
　　这九宫厨格，是由二十七个方块拼成的美食烹饪魔方。第一层的九个格子被小尤妹倒满清水后，厨格的方块就开始上下左右地移动开来。
　　但见第一层的九个小格子错落有致地下沉，第二层和第三层的小方块上浮。经过轮番的上下浮沉、旋转变幻后，格子里装的清水便转变成了颜色各异的琼浆玉液。
　　小尤妹将佳酿盛到杯子里，目光不经意扫过坐在桌旁的竺易恒。她咦了一声，盯着他的脖子直看。
　　“你有喉结？”
　　收回目光，她低声咕哝道：“不知道蓝追有没有，毕羽公子好像没有。”
　　竺易恒突然凑了过来，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性感么？”
　　小尤妹端着杯子的手一抖，差点把佳酿一口喷出。她忽然想起梦里的公子也是这般折身凑到她跟前，不由地便抬眸多看了竺易恒两眼。
　　竺易恒回身端坐，笑笑地与她对视。
　　这样的时光，美好得仿佛他们是真正的神仙眷侣。
　　他看着慌慌张张抬袖擦拭嘴角的她，长指在桌上扣了扣，轻声唤道，“小尤妹。”
　　“嗯？”
　　“我，要走了。”
　　小尤妹把杯盏一搁，低下了头。
　　竺易恒伸手挑起她的下巴，笑道，“小尤妹，你可知神仙也有身不由己的时候，大家不能随意走跳，日日到穿心谷来傍你影儿。你在这乖乖等我好吗，过一阵子我再来瞧你。”
　　小尤妹怔怔地应了声，目送着他腾云远去。
　　竺易恒走后，孤身一人的日子过得飞快。
　　他让她在竹屋等他，她就真的乖乖地等候起来。
　　白日里，她按照梅妍教的法诀修行，心神倒还宁静；夜里躺在榻上却又思绪纷飞，盼星星盼月亮，盼望着重聚的日子。
　　小别重逢，胜似新婚；她虽懵懵懂懂，他却情念已深。
　　一阵清风灌进竹屋，一抹白色的身影晃过。
　　“清歌……我好想你。”
　　小尤妹这厢被清风吹得晕晕乎乎的，还未反应过来，就被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下一瞬，柔软的唇便覆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