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梅酒浓巷子深》东城一只喵

4、黄发见垂髫

　　初春的风和家里的井水一样，微微有些冷。把青梅剩下的一点瞌睡虫全部吹跑了。出门前，沈仲山还是帮青梅把头发梳在头顶，输成一个男子的发簪，跟生哥儿的童生髻有点像，显得青梅像个唇红齿白的小正太。

　　在去学堂的泥土路旁边长满了龙牙草。青梅看着好玩，蹲下来采了一些。后面跟着的小杨生不禁嗤笑了一声：“家里的猪吃的玩意，你采它作甚？”青梅恼了他一眼，丢下了手里的龙牙草，拍拍手，快步跟向前面的沈仲山。

　　学堂到村子的距离并不是太远，走了半个时辰也就到了，是一个两进的房子，青泥砖的墙，排的整齐的桌椅，门口种了几棵矮桂，还有一颗银杏，前院是学堂，后院是住宅，做杂货的马婆婆和她的孙女住这里，院子里摆了一张竹椅，还有一个用老树根做成的小桌，用篱笆围了起来，有两三个孩子已经坐在屋里，围在一块，其中一个孩子回过头，眼尖的看到沈仲山，喊了一声：“先生！”，其他孩子也手忙脚乱的把东西收起来，你前我后的喊着先生，回到自己座位。

　　“他们在玩大虫呢。”青梅悄悄的凑到生哥儿边上说。
　　“真是没出息，大虫有什么好玩的。”杨生有些傲气的撇撇头，青梅很好奇，“你认识他们吗？”
　　“谁要认识他们，那几个是隔壁村的，平时老是挑事，上次我给你采的野果子都是被他们抢走了，也就赵虎会和他们玩！“杨生压低了声音悄悄和青梅说，有些气愤。

　　青梅想起来有一次看到杨生满脸是青块，努着嘴，一副你欠十两银子的样子，怎么问也不说话，然后从布包里掏出几个早就被捏坏了的酸枣子。现在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的。“他们平时就是就是看不惯我，哼，还不是我比他们聪明，爬树比他们快，摸得鱼比他们多。”
　　青梅悄悄的看了一眼那几个孩子，唯一认识的那个壮实的，脑门油汪汪的的是赵虎，是王寡妇王翠兰的的娃，自从王寡妇从金媒婆那里知道什么后，平时遇见了都恨不得一副吃了自己的样子，她的娃也是个不好惹的主，旁边的两个，嗯……一个瘦高样像竹竿，一个矮一些眯缝眼。

　　“你在这要注意些，平时要是他们欺负你，你就和我说，我和栋子帮你揍他们。”栋子是生哥儿的好哥们，平常经常和生哥儿一起下河摸泥鳅，或者和生哥儿一起帮青梅采喜欢吃的野果子。

　　“我爹爹可是这的先生，他们才不敢欺负我。”
　　“切，这有什么了不起的，要靠自己的本事，让他们，见到我就跑。”生哥儿撩起了自己的袖子，露出了细瘦的胳膊。

　　爹还要在前院教书，青梅自己去后院玩，爹走的时候跟自己交代过了，帮后院的马婆婆做事，不要捣蛋，不像生哥儿，被爹叫走的时候还朝自己挤眉弄眼，像个猴子。

　　后院跟前院跟前面差不多的风格，只不过少了学子用的桌椅，多了床，灶头，柴火之类的，墙上还挂着晒干的辣椒和肉，墙角下还有酱坛子，像是咸菜，有几只鸡在“咕咕咕”地叫。青梅探头探脑的往房间里面看去，有一个弓着背，颤巍巍的老婆婆，梳着元宝髻，只插着一个桃树枝打蜡磨成的簪子，一身灰布衣衫，正在拍打着被子，费劲的想要搬出去晒。

　　“老婆婆，要我帮你吗？”

　　马婆婆听见一声询问，声音清脆软糯，抬起头，看见房门前站着一个小娃娃，梳着男孩子的头，虽然穿的很朴素，但是长得唇红齿白，讨人喜欢。

　　“好乖乖，不用啦，婆婆虽然年纪大了，力气还是有的。”说着，抱起了被子，慢吞吞地，一步一步的往前慢慢走。青梅见状还是往前走，扶着老人：“婆婆我来帮你。”

　　晒完被子后，马婆婆笑眯眯的看着青梅，说道：“真是个好孩子啊…你是哪家的娃儿？也在这前院读书吗？”

　　“婆婆，我爹是个秀才，就在这前面教书呢。”青梅脆生生的回答。

　　“原来是沈先生家的啊……怪不得瞧着这么讨人喜欢。”老婆婆摸了摸青梅的头，“乖乖，几岁啦？”

　　“七岁了，婆婆。”

　　“七岁啊……比我家水芝还小一岁呢，她可没你好啊……成天闷在家里也不出去，性子也沉闷，虽说女孩子不太适合抛头露面，可也太闷了一些，话也不怎么说，长得也不讨喜，这学堂里来读书的娃子，也嫌她不说话，不跟她玩……”老人像是自言自语似的，轻声说着：“有时候，我真担心她闷出病来……”

　　青梅不解的眨眨圆溜溜的眼睛，怎么会有人不爱玩呢，但是这个婆婆有个孙女和自己差不多的年纪，当下便蹲下来趴在马婆婆的膝盖上，甜甜地问道：“婆婆，你就是马婆婆吗？”

　　老人抬起头，亲切地说：”难得还有人认识我这个老婆子，也不嫌弃婆婆老，真是个好娃娃。”青梅摆摆手，说：“爹爹嫌我在家里野，让我和他一起去学堂，这样他就能管着我了。爹爹还说……还说婆婆年纪大，让我平时多帮着婆婆做事。”说完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原来是沈先生的意思吗？沈先生……可真是个大好人啊……当初和管事的说话，让管事的收留我这个老婆子，让老婆子我有地方住有饭吃……后来又收留水芝，大好人呐……”马婆婆叹了口气，又慢慢问道：“好娃娃，你怎么没有去前院儿念书啊？”

　　青梅摇摇头：“我是女孩子。”
　　虽然本朝现在民风开放生活太平，但是还是只有男性才可以进入正规的学院念书，乡下的地方，有能力的人家，都会把家里的男娃送去读书，毕竟科举才是唯一的出头方式，而女孩子一般还是学习女红，或者相夫教子，大字不识一个，追求“女子无才便是德”，一些讲究的有钱人家会请先生回来单独教学，但也是教教琴棋书画。反倒越是根深蒂固的书香门第，越是看中女孩子的品德才气。沈仲山在乡下，也算是个特例了，虽然青梅是个女孩子，但是沈仲山从小就教她读书识字，但并不会很严格，完全看青梅的兴趣，在本朝女孩子的同龄人中，虽然不是什么天资出众的的小才女，也不至于目不识丁。

　　“女孩子？”马婆婆仔细的瞧了一瞧，小青梅因为没有母亲，所以耳坠上并没有像同龄的小女孩子一样扎了耳洞。也梳着男孩子的发型，服饰宽松，一开始没注意，这么一看……脸颊圆润，虽然瘦小但却不像真正的男孩子那样关节突出。

　　“爹爹手太笨了，不会给我梳女孩子的发型，我……我自己也不会。”青梅害羞的低下头，努了努嘴。

　　老人亲切笑了一声：“女孩子也好啊，你要是愿意，也可以陪着我家水芝，她一个朋友也没有……但是女孩子梳头什么的，要好好学起来了，水芝自己常常捣鼓，天天变着花样。”

　　“好呀好呀？”青梅兴冲冲的说。
　　女孩子天性总是爱美的，如果这一幕被沈仲山看见，他大抵会激动的留下泪水，青梅终于不像个皮猴子了，有女孩子的自觉了。

　　马婆婆笑呵呵的：“好乖乖……”
　　话还没说完，就听见里屋有人走动，一个绵绵的声音响起来，带着一丝怯懦，说道：“婆婆，是有人来了吗？”听起来很温柔，大概就是婆婆的孙女水芝吧，青梅探头探脑的往里面看，心里却在想象着她的样子，肯定是个很秀气的女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