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梅酒浓巷子深》东城一只喵

5、水有芝兰配

　　话说完，屋子里嫔嫔走出一个女孩子，手里拿着一个细黄竹条编程的小萝筐，看上去比青梅要略高一些，但是却瘦的多，并不是出色的容貌，长得很平常，还有些雀斑，倒是刚刚在里屋内的那声询问，声音柔美，有些不像九、十岁的小孩那样清清亮亮、反而像十五岁的少女。穿一身缃色棉质对褂褥裙，衣服看上去虽然旧的很，但是洗得干干净净，有几处补丁还被绣上了图案，若非有心机，还看不出来这儿是有补丁。

　　青梅看着她，只觉得她眉眼儿出奇的淡，像是下了雨后湖面上的雾气一样，虽然飘渺但是格外的宁静，看上去很温柔的样子。

　　那女孩子看到青梅作男孩打扮，又长得清秀可爱，情不自禁的就把他当成了新来的男孩子，便有些怯懦，不敢开口，转而有说道：“不知道今天新来了人……婆婆，水芝先回房间了……”语气有些哀怨。

　　“水芝，这是前院沈先生家的……”马婆婆话未说完，便被青梅打断，青梅倒不是有意的，她只是看这个柔弱的小姐姐好像很怕自己的样子，便急急开口：“小姐姐你不用走，我不是来这念书的，我只是跟着我爹过来而已。”转而又头一歪，调皮的说：“我看这儿也不过姐姐一个女孩子而已，我听婆婆说，都没有人和小姐姐一块，倒是以后我们可以一起玩，我爹也肯定很开心。”然后做了一个夸张的笑容，露出一口大白牙。

　　马婆婆也没在意，有些欣慰，笑呵呵的说：“好，好，孩子们在一起玩的好……我这个老婆子也不在你们眼前，惹得你们眼烦，婆婆我呀，要去做事喽，孩子们你们自己玩。”说完，颤颤悠悠的走了。

　　青梅朝着马婆婆的背影喊了一声：“婆婆，注意别摔着了！”然后，转过头笑眯眯的看着水芝，不说话。

　　水芝觉得眼前这个眉清目秀的小娃娃并不讨厌，又发觉他老盯着自己看，下意识的摸了摸脸颊，并没有沾上什么东西，便愈发觉得奇怪，一下子脸颊通红，问道：“你盯着我做什么。”

　　青梅笑嘻嘻的说：“我在想，小姐姐的声音真好听。”顿了顿又说:“人也长得好看。”青梅到没有说谎，从小受了那些老是跑上门的媒婆影响，对那浓妆艳抹的女子总是特别讨厌，便觉得眼前的姐姐清清爽爽，特别亲切。

　　水芝听她这样说，便有些阴郁，低着头，沉闷的说：“我知道我长得不好看，你就别跟前院的那些……那些男孩子一起打趣我了。”说完，闷闷的转过身，拿紧手里的小萝筐，就要走进屋里去。青梅看她这个样子，不解的说：“明明很好看，也很温柔，为什么小姐姐会觉得不好看呢？是那些臭男生说不好看的吗？”

　　水芝愣了一下，便转过身，就听眼前这个孩子，天真的说道：“爹爹说过，相由心生，一个人长得好看不好看，都是跟他的内心是有关系的。我当时并不相信这句话，不过现在……我看到小姐姐的眉头，从刚开始到现在，一直都是皱着的，也没有笑过，看上去很不开心。”
　　水芝想要辩解两句，又听眼前的孩子接着说：“善良的人，都长得不会丑，内心好看，也会表现在脸上。小姐姐心里觉得不开心，就会表现在脸上，让大家知道，然后大家就会不愿意和你亲近。但是我觉得，小姐姐你长得很好看，只要多笑笑就行啦。”

　　水芝淡淡的说：“你们说的大道理我不懂，我人笨，性子也闷，也没有什么优点。不愿意和我玩，我也知道……”

　　“可是，小姐姐明明手很巧，是那些蠢货没有看到。”青梅似是埋怨的瞪了一眼，又说道：“姐姐裙子上的绣花明明很好看，明明是心灵手巧的姑娘才能绣出来的。”青梅聪明的避过补丁，说着绣花。倒是一下子让水芝觉得惊讶，眼前的小男孩眼尖，心善，人好，嘴也甜，心里便一下子喜欢上了，有些羞涩的，轻声说：“你倒真是个好人……”又抬起头看了青梅好几眼：“怪不得长得这么好看。”

　　青梅并不知道自己的童生头，特意穿的宽松，让眼前的少女误认为自己是个男孩子产生好感，傻傻的笑着，本来想要去拉水芝的手，水芝有些意外的退后了两步，虽然对方还小，毕竟男女有别，青梅讪讪的收回手，尴尬的在衣服上拍了两下，一下子开始纠结把手放在前面还是身后。

　　水芝叹了口气：“我被婆婆捡来了这么些年，你还是第一个主动和我亲近的，他们……他们不是说我不好看，就是觉得我嘴笨，人笨，人无趣，只要婆婆真心对我好。”说着眼睛一红，像是要哭的样子。

　　“小姐姐你别哭，我……我爹嫌我野，把我带到学堂里管教我，以后我有很多时间陪你玩，我还可以把我的朋友介绍给你，我们一起……”青梅一看女孩儿像是要哭，一下子手忙脚乱起来，忙着安慰，但是却提醒了水芝。

　　“你爹……我刚刚听婆婆说，你爹是沈先生？” “对啊。”青梅努了努嘴，“他最没趣儿了，又古板又不好玩，这也不许那也不许。”

　　水芝忙擦了擦眼睛，边自言自语地说着：“这可怎么好，沈先生是大好人，我还在你面前这副样子……”

　　青梅好奇的问道：“我爹他？对你们很好吗？刚刚听婆婆也说他是好人。”

　　“嗯。”水芝轻轻点了点头，说：“婆婆的儿子从军打仗，死在了战场上，后来老家又闹了虫灾，逃难到这儿的时候，差点被饿死，多亏了沈先生和管事的先生说，安排了婆婆在学堂里帮忙做杂货，又给吃的和做的。”

　　“是这样啊……我都没有听我爹爹说过呢。”青梅恍然大悟。

　　“连我也是……婆婆在逃难的路上捡了我，先生就一起安排了，有时候还会教我认字，不过我太笨了……怎么学也不会，后来被那些男孩子取笑，就不再认了……但是，还是很感谢先生。”水芝说着，嘴角扬起了笑意，连她自己也没有发觉，青梅这会儿看过去，就觉得眼前的女孩子皮肤白皙，脸也圆圆的，虽然有一些雀斑，但是一笑起来更显得俏皮一点。比之前阴郁着脸，眉间一片愁云的样子，要好看多了。这会儿又听水芝讲起了以前的事，心里对她又怜惜几分。
　　“没想到姐姐以前的日子过的这么苦……不像我，从小不懂事，还老给爹爹惹麻烦。”
　　水芝有些怅然：“那都是以前的事了，小时候的事，除了被婆婆捡到的那段时间，之前的事，莫名其妙的都想不起来了。但是能过上现在这样，有东西吃，有地方住的日子，我很满足了……不过我之前都没有名字，来了以后先生帮我取了名字叫水芝，我很喜欢。”说着。有些羞怯的对看着青梅说：“你……你也可以叫我水芝。”

　　“水芝……水芝……”青梅反复念了几遍，原来这个名字，竟是爹爹起的，而后又笑嘻嘻的叫着：“水芝，水芝，水芝。”

　　水芝被她搔的一下子脸又涨的通红。“那……那你叫什么？”

　　“我？”青梅指了指自己，笑呵呵地说：“我叫青梅。就是青梅果子的青梅。”

　　青梅？水芝心里默默的想了一下，觉得有些太女孩子气了一下，还没来及询问，便听眼前的孩子说：“我爹说，我娘生前最喜欢吃青梅果子，过世的时候，树上也结了果子，便帮我取了这个名字。”

　　“你娘？过世了吗？”水芝小心翼翼的问着。

　　“嗯，是得了病，然后去世的。”那孩子低了头，转而又笑嘻嘻的说：“不过爹爹说，娘是个好人，就算去世了，在天上也能得到佛祖保佑，过的很好，我不担心呢！”

　　比自己坚强多了，水芝这么想着。
　　然后被那孩子的笑容，迷晃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