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齐赋》雨霖伶

118、回廊一寸相思地，落月成孤倚（4）

　　予晗寄出了那锦盒后，没有收到来自塞北的丝毫回信。冷静如她，也不由得感到一丝失落。狐鹿姑是因为那天她的一席话而生气了么？是因为她当时如此激烈的反应而不愿意再与她来往了么？那对不起寄出去，是否还可以挽回什么呢？
　　予晗正在沉思中，耳边却忽而想起一个富有磁性的男子声音，如猫儿的爪子一般魅惑人心，却令她不由得打了个寒颤：“你最近很是奇怪啊。自从到了这里来，安静倒是安静了，只可惜，你总是看着天边的鸿雁。莫不是，想要会塞北了么？”
　　莫祁一语成谶，予晗微微惊讶，面部却不为所动。看了一眼莫祁似笑非笑却眼眸幽深，她微微一笑，淡淡道：“莫祁，你说过的。若是我想要走，你随时会放我走。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你可千万不能反悔。”
　　莫祁的眼眸微微一暗，转头去看向那开开合合的窗户，不说什么只是手指轻抚窗栏，带着无限眷恋。良久，他才微企薄唇，似乎是做了一个很大的决定：“是。我说过的，就一定会做到。只是，我也承诺过会给予你一个避风的港湾，让你免于外界的一切伤害。我太了解你了，我知道你很累，这才带你到南疆，免于世俗纷争。你可以明白我的一番心意么？”
　　予晗一愣，没想到莫祁这般男子也有这样柔情的一面。她悄然点头道：“我......你说得对，我是很累，我不想再看到所谓的权术斗争，也不想介入任何的世俗纷争。我当初来塞北，是因为我很累，疲惫于大家族里的尔虞我诈。而这一次我来南疆也是同样，因为我也很累，疲惫于他人的欺骗。但是莫祁，你可以明白么？我才发现，我是真的无法离开狐鹿姑。从前的时光，真是千金不换，时光的流逝，早已让曾经的依恋，变成了牵挂；曾经的牵挂，变成了相思。你可以明白么？”
　　莫祁不语，只是略微低头，看向她的手掌。许久，他忽而自失一笑，伸手握住予晗纤细的手指。他清楚地感觉到了予晗的手指一下颤抖，这回，却没有抽开。
　　莫祁唇角牵出一抹苦笑，轻轻地抚弄着予晗的手指，带着无限眷恋，轻轻道：“予晗。我做了那么多，只为留住你。我愿意，为你付出一切，哪怕是生命。但我只求你，给我一次机会，让我证明，我不比狐鹿姑差。若是从那以后，你还想要走，莫族的大门，为你敞开。”
　　以莫祁这般骄傲，何曾这样低声下气的求过别人？予晗只觉心底流过一丝温暖，原本的犹豫也消去了。在莫祁的注视下，那般鬼使神差的点了点头，转过身去，不再言语。
　　莫依恰好从门外经过，听到了莫祁对予晗所说，不由得恨得咬牙切齿。她重重的掐着自己的掌心，心中的恨在那一刻达到了高潮。是这个女子，抢走了她的莫祁哥哥，令得他这般高傲的人为她赴汤蹈火，甚至于低声下气的乞求。在莫祁回来的这两个月中，她可以清楚的感觉到莫祁的痛苦。
　　明明思念，却不得不离开，明明相念，却又不能表达。这种心情，她再熟悉不过，因为每日她正是以这种心情与莫祁相处。而她也很清楚，莫祁为之痛苦的那个人，绝对不是她。
　　但是这样一个没有身份，没有丝毫家世的女子，这也是令她万万想不到的。原本以为，哥哥恋上的也许是某位公主，也许是某位当地名门望族的千金。可是，令莫祁牵肠挂肚欲罢不能的，竟是这样一个家世与身份俱是不明，到现在也一面真面目也没有让她见到的女子！
　　为什么会是她？为什么她会有如此大的魅力？从小与莫祁生活在一起的莫依，此时也感到了莫大的威胁。因为她很清楚，面前的这个女人，很可能随时随地的会把莫祁哥哥从她的身边夺走。
　　门外的莫依，拳头握的愈发的紧。指甲近乎在白净的手指上掐出血来，她却浑然不觉。

　　莫祁带领予晗去拜见莫族的族长以及德高望重的老者，予晗为了不引人注目，并未穿着莫祁给的那件高贵的、一看就是人群中众人焦点的楼兰衣裙，而是换成了一套普通的白色衣裙，腰间绣着片片红色枫叶，墨发披散，带着一方白色面纱。这幅打扮，飘飘然好似仙女，即使白色寡淡，但在一路上仍然是众人焦点的中心。即使是平日里见惯了美人的莫祁的族兄族弟，见到了这幅景象，也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予晗却不以为然，她此时还尚不知晓其中利害，也不会去仔细思量这其中的细枝末节。她就是这样一个人，冷漠，却又不拘小节，在这恰恰与她在长安霍府那时的娇生惯养的生长环境与我行我素的性格有关。因为这个，她从来不会去在意任何人看着她的目光，只是自己做着自己的事。
　　两人穿过祭坛，简直是郎才女貌，金童玉女般的飘过，一下子吸引了无数少男少女的眼球。
　　也不知走了多久，莫祁终于带予晗来到了莫族最为重要的地方。那里位于祭坛的后方二楼处，从那里，正好可以全方位的看清整个土楼的面貌，格外的气派。祭坛是按照先天八卦的顺序依次排列的，也更显得奇异。按理说，莫族是於单的后裔，也应该是匈奴人才是。可是却对于伏羲的先天八卦有着如此之深的参悟，实在是令人费解。
　　几乎刚一走进那间房间，予晗就感到一阵阴森直直的扑面而来。再仔细打量那巍峨的房间，不，应该说是大殿。大殿采用镂空的穹顶，全部由土夯实，即使是处在整个土楼的中心，却见不到一丝阳光。
　　大殿内的灯光忽而亮了起来，隐隐可以看见烛光摇曳。惨淡的烛光映衬出张张面庞，每个人都坐在一方石块上，面上带着的冰冷与阴鸷，只看一眼便可以冻死人。与他们相比较，莫祁那才是真正的少年人的血气方刚，童孙未解供耕织。
　　还未等莫祁开口，上座已经有一个声音森冷道：“莫祁，这就是你所说的那个姑娘？”
　　莫祁微微点头，神态里带着满满的恭敬回道：“正是。族长，这便是莫祁所说的霍家小姐，霍予晗。”说罢，他微微扯了扯予晗的衣袖，并投过去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予晗自是明白莫祁的眼神暗示，微微低头道：“予晗见过族长。”
　　莫祁向予晗介绍过，莫族此时当家人名叫莫沉，是莫族最有名望最受人尊敬的一个人。虽面部清冷，但他性格却很是随和，不必太过于忌惮。倒是莫沉的夫人，莫青需要格外的小心。传闻她心狠手辣，即使对于自家的人也绝不手软，正是如此。莫青善于使毒，只要稍稍令她不悦，她绝对不会放过你。必定是要让其死无葬身之地方才作罢。
　　上座莫沉满意的点了点头。予晗悄悄地扫了一眼莫沉周围，并无一人。她暗暗舒了一口气，还好在莫祁口中的那个所谓泼辣的莫青并未前来，否则她还真是不知道如何应对。
　　还未等她喘过气来，便听一个娇媚的女声响起：“听说祁儿回来了，真是欢迎啊。不知道，这次带回来的，又是怎样倾国倾城的美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