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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7、回廊一寸相思地,落月成孤倚(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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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的晚风幽幽的吹拂着单于军帐,狐鹿姑却感到了阵阵凄冷。自从予晗离开已经过了四天了,他派出了许多人去寻找予晗,可是就连现在她是否是平安的,他都没有办法确定。只是不知道,予晗是否过得开心。
是他对不起予晗。予晗说得对,这匈奴帝国单于之位代表的责任他无法放下,因为成家需先立国。可父汗的遗命他也是放不下,所以他才会被迫娶了匈奴最为受宠爱的公主,莫蕴。即使婚后的生活一如既往的平淡,但他的心里是愧疚的,终究是对于他的心上人,予晗有着一丝愧疚,无法化解。
帐外忽而想起练兵的声音,狐鹿姑不由得叹了口气。汉朝刘彻忽然派霍去病、卫青兵分两路,一路上势如破竹预备着直捣可汗王庭,彻底击垮与汉朝抗击了十余年的匈奴。于是,原本暂时平静的时局再度被搅得无比浑浊,而匈奴,也不甘示弱。
单于狐鹿姑、右谷蠡王壶衍鞮分别带兵五万对抗霍去病,而派大将军苏达,乌达那带兵五万对抗卫青,妄想根据天时地利人和的优势打败汉朝这一次突如其来的攻势。
在狐鹿姑的麾下,还有一名勇将。当初被且鞮候单于收服,也是令汉朝刘彻感到颜面尽失的一名将领,当年曾以五千步兵对抗匈奴的十余万军队的武将,也是造成了司马迁被处以宫刑的直接原因——李陵。
在狐鹿姑沉思之际,帐门却忽而被撩开。他微微愣了愣,只见一身戎装的壶衍鞮风尘仆仆的走进。他身穿戎装,少了几分平日里儒雅的气质,多了几分冷傲与不可一世。铠甲声声冰寒,走路掀起一股强劲的脚风,此时的壶衍鞮,看起来竟是宛若战神一般,绝美,却带着嗜血的脚步。
“单于。”见到狐鹿姑望着自己,壶衍鞮草草的行了一个抱拳礼。狐鹿姑示意他起身,壶衍鞮便走到了狐鹿姑的身前,微微低头,从袖口中拿出一个无比精致的锦盒递给狐鹿姑,还未等他开口询问,便已经低低的道出了两字,沉重的击打着狐鹿姑的心扉:“予晗。”
狐鹿姑微微一愣,接锦盒的手指也微微颤抖,他轻轻地问道:“这是予晗寄来的么?”
“是。”壶衍鞮略微低头,将锦盒放在案几上,发出啪的一声响动,旋即低低的说道:“这是予晗托人送来的。她未留什么信,只有这一个锦盒,还特地交代了不许人看,除了你。那送信的人,自称是从南疆来的。我思量了许久,怕是予晗现在在......”
狐鹿姑蹙了蹙眉,微微疑惑到:“她如今怎会在莫族那里?”
“有可能是莫祁。”壶衍鞮叹息了一声,再度抱拳行了一礼,“单于也莫要疑惑了,拆开这锦盒,恐怕一切就见分晓了。此时正是战事紧张之际,还望单于多多费心,方才可以保匈奴一命。至于予晗之事——”他话锋一转,“我会尽量派人去找的。”
狐鹿姑草草的点了下头,示意他告退。
狐鹿姑静静地凝望着那精致的锦盒,上面刺绣的工艺极为精巧,怕是除非是大家闺秀,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有这般大气凛然的刺绣。他的唇边牵出一抹苦笑,伸出手深情的抚摸着那一针一线,只觉得是如此的熟悉,如此的令人割舍不下,欲罢不能。而予晗,就如同一朵罂粟,如此血红的开在梦里。即使有毒,即使带刺,还是令人无法拒绝。
他轻轻的揭开那锦盒,中间却没有一张字条。只有一个略微小了一号的锦盒,再度掀开,却还是一个更小的锦盒,也是同样精巧的工艺。这样掀着掀着,每一个锦盒里装着的都是一个小一号的锦盒,小巧玲珑,那重复大同小异的花纹看着却格外的令人气恼。
咦?怎么又是一个锦盒?
再打开......啊,怎么还是?
竟然还是盒子,除了外表不同,外观一模一样!
继续打开,再打开,不停打开......霍予晗,你搞什么鬼!耍我是吧?
就在狐鹿姑面对拇指大小的盒子近乎抓狂之际,他按捺住把盒子捏扁了的冲动打开来,这次终于没有再见到锦盒。只是其中躺着的是一张小笺,做得格外的精巧,散发着隐隐的桐木气味,还有海棠花瓣点缀。这便是予晗引以为傲自创的海桐笺。狐鹿姑再也没有什么耐心的将小笺展开,看到了什么,忽而一愣却复又低低的笑了起来,疲惫之感一扫而空,兀自和衣睡倒在了案几旁的榻上。
第二天清晨,壶衍鞮怀着层层复杂的心绪走进单于军帐时,看到的就是无数个大大小小的锦盒,还有一张无比精美的小笺,桐木气味仍在,那小笺上是极为美丽的台阁体,写着大大的三个字,饱含着浓浓的忏悔。
对不起。
壶衍鞮微微一愣,看着狐鹿姑嘴角那抹若有若无的微笑,心领神会的一笑,将那小笺放回到原处,佯装什么都没有发生的离开了。
予晗,你已经后悔了对不对?你现在到底在哪里呢?你是不是真的在南疆,与我们相隔着万水千山呢?只是,我们真的很想你,很想念当初那段大草原上的时光,大家都无拘无束的玩耍,嬉笑......还可以回来么?一切,能不能抛开身份,回到从前呢?
没有人回答。
自那以后,壶衍鞮发现,狐鹿姑思考事情的时候特别喜欢玩弄那个精致小巧的锦盒。每每玩着玩着,他紧缩的眉头便会展开,旋即就是一脸和煦如春风的笑容荡漾。他把那锦盒打开来再放回去,只是,再也没有拿出来那纸条。因为有这,狐鹿姑的心情好了许多。虽然自那以后都不曾再见到过纸条,但壶衍鞮知道,那纸条仍在。
春去冬来,壶衍鞮远远地看到狐鹿姑又在把玩那套盒子,不由得暗自感叹时光飞逝、世事变化无常。
她是否明白?
远隔千山万水,思念已经随着时间的雕刻变得刻骨铭心,牵挂也早已变成了相思。
可惜,相识容易,相爱难;相爱容易,相守难;别离容易,相聚难;回忆容易,相忘难。
第一最好不相见,如此便可不相恋。第二最好不相知,如此便可不相思。但曾相见便相知,相见不如不见时。安得与君相决绝,免教生死作相思。
究竟,何为相思,何为牵挂,何为回忆,又何为难忘?
她可知?
怕是知,怕是不知,怕是懂,亦怕是不懂。可是,无论如何,他们只想要她知道,无论多远的距离,即使是天涯海角,海阔天空,他们依然会追随。远到天边,近到咫尺,刻骨铭心,不曾相忘。
即使全天下的人都来赞美他们,可是他们最为在乎的,是你,对我们的那一抹若有若无,却足以令人魂牵梦萦的微笑,如同一缕百合花开,散发幽香,缠绕梦中,不曾忘却。
纵使身份注定了这冥冥之中,注定了这生死与共。他们不求有人来相送,只求留住这一场梦,留住那曾经的回忆,永远不要相忘。
她,是否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