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水碧》静姝若水

6、机关算尽太聪明

　　祝青池当时就丢下我往楼下冲去，看的出来他不是一般的心疼他妹妹。我顾不得地上的瓷器碎片，也紧跟着跑下楼。到了楼下一看，我顿时了然，不过是几个地痞流氓来戏院勒索“保护费”，看见了祝青瑶顺便调戏一把，青瑶胆子小，这一叫，倒是把门外巡捕房的巡警也一起喊了过来。这个城里，知道祝青瑶的自然不在少数，眼前这个邀功行赏的好机会，他们怎会放过？几个巡警毫不费劲地主动冲过来把几个地痞拉开。
　　我走上前拉过祝青瑶，祝青池扫了一眼那几个被巡警押在墙角的地痞，那几个巡警一见祝青池，都点头哈腰地围在他身边道：
　　“不知道参谋长和三小姐在这里看戏，没有事先安排好人保护是我们失职了！您大人有大量，这几个臭小子我们一定帮您好好教训一顿，今日祝小姐遭遇之事，劳烦参谋长千万别让我们探长知道！”
　　祝青池冷笑一声：“今日所幸你们认得我妹妹才赶来护了她，只怕平时你们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要是下次我带了别的女眷来，你们赶巧不认得，不知会出什么事。”
　　“参谋长，话可不敢这么说……”
　　“哦？我想我还是和徐探长汇报汇报吧，也好了解一下平日你们巡捕房都在干些什么。光天化日就有调戏民女的事情发生，只怕我看不见的地方还多得很呢。”
　　那几个巡警吓得腿脚发抖，点头哈腰地围着祝青池说好话。祝青瑶早就吓得魂不附体，抓着我的袖子说不出话。我笑笑：“祝二哥就别吓唬人家了，眼下带青瑶回家才是正经，这几个人反正也抓住了，叫巡捕大哥将他们打一顿饿上几天就好，若是实在气不过，那就索性赶出襄北，往后就叫巡捕房见一个抓一个，那可不更好？”
　　巡警顿时如见救命恩人一般，朝着我连连鞠躬：“这位姑娘说的是，参谋长，那就这么定了吧？”
　　祝青池看了我一眼，没有把目光移开，定定的看着我说：“那就这么定了吧！”
　　几个巡警如同大赦，押着那几个地痞踹着走了。
　　送祝青瑶回家以后，祝青池以送我回家为理由，将我带到一间安静的茶座。他拿起青瓷茶壶给我倒了一小杯茶。我笑道：“你还真是固执。”祝青池笑道：“我不是固执，我是确信，在你坦白之前，我有的是时间，没办法，我们这种家庭，确实要提防身边的人，尤其是瑶瑶年纪小，容易被不怀好意的人利用，那我这个做哥哥的，就只能替她做恶人了。何小姐，我并不是随随便便地就开始怀疑你。”
　　“二少爷还有证据？可否说出来听听？”我依旧笑呵呵地，心里的所有防御早已被攻的一无是处。
　　“何小姐真的要我把话说那么明白？”祝青池略微压低了声音，“好，我便说与你听，金陵书院的老先生的确有一个孤女，可是那名孤女自小奇丑无比，我幼时亲眼见过，何小姐如今这般清灵毓秀，着实令我怀疑，女大十八变并不包括东施变成赵飞燕这种情况，那名孤女的确是孤身北上投靠亲戚了，只是并非襄北，你捏造了这么一个背景故事，也算是用心良苦了。”
　　他停顿了一下，悄悄地说：“我查看过你的入学日子，半个月前秦淮河上的琴女染青不见了，听人说她被买走做了小，可是却没有人知道那个买走的人是谁，她消失的日子，加上来江北的路程，正好与你的入学日子惊人地吻合。这或许是你百密一疏了。
　　“告诉我！你的目的！给我一个你与染青小姐不是同一个人的证据。”
　　我怔住了，这一刻，在这个狭小的茶座里，他看似无意时则有心的调查已经将我逼至绝境，此处没有赫连珉，只有我独自面对这番盘问，我不知道该如何辩解。茶座里安静地能听见彼此清晰的呼吸声。我心里一慌，竟然有眼泪从我眼角滑了出来。我抬起头看着祝青池，道：“好，我告诉你，我不姓何，我的冉卿也不是你们看到的那两字，我……”

　　“后来呢？”赫连珉背对着我在摆弄紫檀格子架上的清供，漫不经心地听我讲述。
　　“后来，我就说……”

　　“……事情就是这样，所以，我不顾一切地跟着督军来了江北，祝少爷是大户人家，不知晓青楼女子的悲戚，但凡有人能赎我等离开花舫，那便是再好不过，只是赎了我又能如何？我除了一身琴技，还有什么能拿的出手，若是混到不济，依旧还是会被迫回到烟花地。”说至动情处，我扑通一下跪在了祝青池面前，“二少爷，我实在是不想将大好年华白白地辱没在花舫上，我不想每日每夜为那些男人唱曲弹琴，我这么做，的确无耻了一点，可是求你体谅我的心，我现在，不愿意放过任何一个能救我脱离苦海的机会，哪怕没名没份，我只愿离开花舫，别无所求！”
　　“别这样！何小姐，起来说话。”祝青池一见我跪下，慌忙放下茶杯将我扶起，“如此，你是见我姐夫对你有一丝好感，你便引诱他带你离开花舫？”
　　“正是，一切都是我作践，与督军无关，督军自从将我带到江北，从没碰过我，督军与夫人伉俪情深，又岂是我可以拆散的？何况，我也不过是想借助督军的一臂之力，好歹，能够自己安身立命，又怎会破坏人家夫妻恩爱？祝少爷，我求你了，万不可将此事让祝大小姐知晓了去！一旦被她知道，我……何况，我是真的很喜欢青瑶这个伙伴。”
　　“你是说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钱权？那你靠近我妹妹，又是为了什么？”
　　“三少爷，天地良心啊，我从来没有想过有朝一日登堂入室成为赫连家的姨太太，祝三小姐那么喜欢和我在一起，我……我也推搪不了啊！而且……”我低下头，支吾着不说话。
　　“但说无妨。”
　　“而且，我是真的，好想有一个朋友，以前在花舫上，平日里姐妹相称的人，能为一盒胭脂水粉打起来的事情，三少爷没见过。我多想有一个小姊妹，一起上课下课，一起游山玩水。我只是这样想……”

　　“他就信了你了？”
　　我抬起头，道：“至少找了这么一个理由，信不信，我就真的无能为力了。督军对不起，打破你的计划了。”
　　“不碍事。”赫连珉冷笑一下将手中的兰花叶子松开，“祝青池这个小狼狗，我还真小看了他……”

　　暮色将至，祝青池坐在车子里，左面是幕僚周连凯，他望着车子外面密密麻麻的灌木丛，，灌木丛后面是祝家庄的高大府邸，周连凯道：“参谋长觉得，何小姐的话几分真？几分假？”
　　祝青池嗤笑一声，道：“你觉得如何？”
　　“我觉得，五分真，五分假。”
　　祝青池摇了摇头：“我倒是觉得十分真，十分假。”
　　“此话怎讲？”
　　“她讲的井井有条毫无破绽，不可能是在我逼问下紧急想出来的招数，从这一点来讲，她说谎的概率非常小。怎么说都还只是一个十五六岁的丫头，但是，我们不能大意，如果这真的是她紧急情况编造的谎言，那这丫头……”祝青池脸上露出了神秘的笑容。
　　“那可是可造之材啊！”
　　“我就暂时信了她，不过，不能掉以轻心，你吩咐下去，有些大事，最好别让三妹妹知道。”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