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研之墨》卫籽

8、八 终为陌路人

　　两人一时相对无言，千言万语敌不过一眼万年。
　　“坐吧，我准备了一些酒菜。好久不做这些，也不知是否一如当初。”
　　“你还有孕，这些事就让宫人去做就好。宫里想害你的人还少吗，一不小心，你们母子就都会不保。”
　　涵华覆上小腹，微微一笑：“拼尽全力，我也会保住他。可是，这却是我为你做的最后一餐。”
　　宋卿提箸，夹了一块鱼肉放入嘴中。顿时，两人相处的点滴都袭上了他的心头。“你的鱼总是做的最好的。这味道，还是没有变。”
　　“鱼怎么会变，变的不过是人心罢了。多吃点，你看你，都瘦了。”
　　吃到一半，宋卿忽然说：“我真嫉妒他。”
　　涵华不解：“什么？”
　　“你嫁给我两年，都没有孩子。与他不过两月，却已有了孩子。”
　　涵华为他夹菜的手顿了顿，终是一言未发。
　　一餐饭下来，对他们来说，既漫长又短暂。这其中百般滋味，又有几人能够明白。
　　“我向皇上求了这一日，只是想和你说一件事。不过你大概，已经猜到了吧。”
　　“可我宁愿我什么都不知道，不明白。”涵华抬头，刚好望进他眼里。他眸中，依旧是涵华看不懂的情绪。“你在想什么？”涵华还是忍不住问道。
　　“我在想，如此生，是我先遇见你，会怎样。”
　　“可惜啊，没有如果。正如我和你，已没有了未来。
　　子顾，忘了我吧，找个好姑娘，找个值得你爱的。涵华已经死了，现在有的，是华贵妃。”
　　“我不会忘，也忘不了。这一辈子，我都会记着，我的妻子是涵华，她永远，活在这里。”宋卿指着他的心脏的位置，缓缓说道，“但现在，我也记得，我的妻子死了。我与你，是君臣。”
　　宋卿忽然向着涵华跪下：“臣请娘娘万安。”涵华猝不及防，生受了这一礼。
　　成为贵妃后，不是没有人行过这样的大礼。只是涵华没想到，他会向她行这个礼。当他跪在自己面前，说着请安的话时，让涵华心如刀割。他承认了两人之间再无联系，可是为什么，心会这样疼？
　　小腹一坠，似有什么再向外拉扯。涵华眼前一阵模糊，最后的印象，是宋卿焦急的脸。
　　再醒来时，涵华已身在朝鸾殿。床边，是合眼浅眠的御宁。微微一动，御宁就醒了过来。见涵华已醒，御宁疲惫的脸上出现欣喜之色：“来人，快传御医！”转头握着涵华的手，小声的问：“涵华，你感觉怎么样？”
　　涵华刚醒还有些迷茫，被御宁一叫就清醒了，她覆上小腹，忙道：“孩子，我的孩子！”
　　“孩子没事，只是动了胎气，要好好静养。”
　　听到孩子没事，涵华放下心来，问：“我睡了多久了？”
　　“三天了，那帮庸医，竟然告诉我可能保不住你和孩子！还好你醒了，孩子也没事。”
　　“想必他们也是尽力了，孩子没事就好。”
　　“他们若敢让朕的皇儿有半点闪失，朕就要他们陪葬！”
　　说话间，已有一个老御医擦着汗进来。细细把脉后，御医回禀道：“皇上，娘娘，现胎气已稳。只是娘娘身子虚，要好好将养，不然以后生产时会十分凶险。臣开些补气益血的方子，还请娘娘日日喝，不可间断。”
　　“知道了，你下去吧。”御宁挥退了御医，又问涵华：“还有什么不舒服吗？”
　　“臣妾很好，皇上这几日也累了，先回殿休息吧，这里有宫人伺候就行了。”
　　御宁这几日衣不解带地照顾她，也确实是累了。又嘱咐了几句，就回了乾清殿。
　　他们谁都没提宋卿那日的事。御宁不问那日发生了什么，会让她险些滑胎，涵华也不解释。可是他们又都心知肚明，宋卿与涵华，是真的已成历史。
　　从此，宋卿是宋卿，涵华却已不是涵华，她是华贵妃，是皇帝的女人。
　　宋卿与涵华，自此，便是陌路人。

　　大庆《国志》言曰：
　　天禧二十二年，睿王反。以清君侧之名，攻至京华。世子御宁与帝密谈，世子出而圣旨下，禅位与世子御宁。
　　同年，新帝御宁登基，改年号为涵宁，帝号为熹。

　　涵宁元年，帝纳贵妃华氏，封号为宁，世人皆称华贵妃。
　　涵宁二年夏，华氏诞双生子，帝大悦，赐名兄为慕，弟为晗。
　　涵宁二年秋，次子晗殇，妃大恸，帝亦哀之，追封为齐王，葬于泰陵。
　　涵宁七年，帝封皇五子慕为太子。贵妃华氏曰：“吾子年幼，难堪大任。皇长子安，行事沉稳，皆无差错，可为表率，立为太子。”帝止之，曰：“朕立太子，立贤不立长，慕甚慧，若为帝，大庆安矣。”
　　涵宁三十二年，熹帝驾崩，太子慕即位，改年号为怀晗，帝号为肃。
　　怀晗元年，帝尊其母华氏为太后，封号为懿。封司徒宋卿为定安侯，其子宋念为永安侯。帝待之甚厚。
　　怀晗七年冬，太后华氏薨，随先帝葬于泰陵。
　　怀晗八年春，定安侯宋卿，歿。
　　怀晗三十年，帝禅位与景王之子宏，该国号为天嘉，帝号为崇。
　　天嘉三年，肃帝驾崩，葬于垣陵。同年，永安侯宋念亦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