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不坏》蓝二少

7、似是非是

　　“哈哈！精彩至极！果然对得起这第一美人的称号啊！稥蕊快来坐，朕有话要与你谈。”显然宋香蕊已经通过了宫尚君的考核，成功晋级为儿媳候选人之列，此时宫尚君笑得真正的一脸慈祥，看了身旁的儿子一眼后，在心里有了一番新的思量。

　　宋稥蕊谢礼之后，依言坐在了宫尚君指定的位置——九皇子宫南瑄与十三皇子宫墨璃的中间，他的意图再明显不过，众人心知肚明却也只是互相猜测着。

　　第一次与他相隔不到半米的距离，鼻息之间甚至都萦绕着曾经只出现她的梦中与残留的记忆中的淡淡幽兰芳香。宋稥蕊此时的内心早已是波涛起伏，但表面上却不得不维持着那副从出生便已被设定了的优雅恬静，还好她藏在华服衣袖下面的手指还可以由自己掌控，被紧紧的收拢来作为感情的发泄口。

　　宫南瑄除了被皇帝点名叫道时看了她一眼，其后便一直都是静默的喝着酒或者冷漠的盯着一个方向思考问题。为何他的目光就是无法停留在自己身上呢？难道今天的她还是不够吸引他么？他到底欢喜什么样的女子呢？宋稥蕊默默的在心里神伤着，虽然能够与他靠得如此之近一直都是她所期盼着的。可是人啊，偏偏就是学不会满足的呢！身体靠近了便想让心靠得更近一些！

　　对于皇帝问出的各种问题她都从善如流的回答着，自小便接受了各种宫廷礼仪以及才艺教导，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飞入皇宫里某只为她编织而成的金丝牢笼里吧！呵，不过，只要他还未娶妻，她就一定有机会！所以后来的她便越发的努力，即使练琴手指被划开无数次她也咬紧牙关带伤继续，即使对花粉过敏浑身奇痒，但为了练成花步舞她也坚持着每天泡在莲花瓣里餐餐食花！这一切她都会让它们变成值得！

　　由于凌非昔和万俟明宇在江湖上的地位颇高，但是此时在这种朝廷大臣集会的地方却不宜显山露水，以免日后朝廷和江湖发生了利益冲突后引来不必要的麻烦，所以他们二人便坐在了中间靠后一点的位置，其他宾客们见到他们也只惊叹了一下二人不凡的气质与仪表，只当是某些权贵人物家中派来应酬的公子罢了，对他们也都客客气气的，不敢稍有怠慢。而他们二人在这里倒也乐得个轻松自在，小声讲话也传不到前面去。

　　此时欣赏完美人的月下惊鸿一舞，凌非昔抑制不住的赞叹了一句“娶妻当娶宋香蕊啊——”引来身旁的万俟明宇美目一斜，眼神颇带了几分玩味，声音如碧珠落盘一般清亮好听：“呵，这个感叹似乎不适合由你发出呢——”

　　凌非昔紧紧注视着他那双永远都是平静似水，带着股怜悯与漠然的眼睛，似乎想要一下子看到他的心里去。那双眼睛太清澈了，总能让他看到自己身上的污点，凌非昔不喜欢。他带着警告的意味看进对方的眼里，从那里，他看到了自己眼中的寒意——“恩，是啊，美人自当配英雄才是，我这样的肖小之辈也只有做□□馋涎天鹅肉之想了……”

　　万俟明宇儒雅俊美的面容上露出一抹苦笑，过了好一会儿才似找回思绪一般，摇头轻声回到：“只要你愿意——”

　　“哎呀，这美人离得也太远了点，瞧瞧主座那边的几位，个个都如狼似虎，恨不能一个人独享美人！啧啧，着实可怜得紧，可惜你这位英雄只能远远的看着，却无插足之地！”未及对方的话说完，凌非昔便遥遥望着主座那边皇上与皇子们拉着宋相蕊你一句我一句的，漫不经心的接口说道。

　　对此，万俟明宇只得压下心头的异样感觉，顺着凌非昔眼睛看的地方望过去，入眼即是皇帝老儿笑成弥勒的样子，宋香蕊低头含羞的绞着丝帕，其他几位皇子或饮酒或谈笑的，并无甚稀奇之处。这些全是他极力想要抛弃的那部分生活里的事情，此次前来也是看在与宋香蕊虚交的这些年光景。以及……呵，那人根本就是什么都不在乎的呢。

　　“蕊儿你那时对我们家老九是什么样的印象还记得吗？说来与朕听听，也让瑄儿好好记住！”兴致全开的宫尚君继续着刚才谈到的宋香蕊在六岁的那次进宫玩耍。这两人若是没人推上一把的话，估计连一整句话都说不上！一个生性冷漠，一个性格温婉，不靠外力压迫，简直就是在两个平行的世界！

　　宫南瑄凤眸斜瞥了一眼宫尚君，幽深的眸瞳里写满不悦，若是以往对方收到他用眼神传递的发怒征兆后都会立即顺着他的意不再继续，可今日的宫尚君摆明了不会再迁就他，执意将那个牵线红人做到底！对此，他在气恼之余身形纹丝不动，全然漠视之，眼睛瞟向了他处。

　　两道清亮的目光在空中相遇，于是，凌非昔礼貌性的举了举手中小盏，眼里的玩味大于一个平民见到显贵该有的敬畏。而宫南瑄此时看到了那双过于明亮的眼睛先是一怔，再看其正面时不由又是心头一震！之前只是瞧见了那人的侧脸便觉得有些相像，现在看到了他的正面更觉竟像是那个画师照模照样画出来的一般！只不过还是少了眼角的那颗小的红色泪痣。

　　而且虽然他长相儒雅清秀，但是在身上那明显透露着男人迹象的地方倒也不像作假，更何论他那由内散发出的英气与昂扬气质呢！可是若非血缘关系的话，世上又怎会有如此相像的两个人呢？！莫非是那号称皇城第一，能照着原图画出其未来模样的画师技艺不佳，随便将印象中所见过的人面容附加在他要的那张画上？！哼！量他也没有那个敢得罪他的胆子！

　　在凌非昔看来，那双眼睛里不断的变换着各种情绪，阴晴不定的让他在无形之中感到了压迫之感，也确定了之前的那道带着探究的目光便是来自他那里。

　　出于礼貌与必要性，他朝他晃了晃酒杯便自顾一口饮尽，然后移开视线，落在他处。

　　“瑄儿！人家香蕊在问你说话呢！什么事物让你这么感兴趣都没空顾及一下别人的感
　　受？！”听宋香蕊娇羞无限的讲完对老九的初次印象后，却久久未得到他的回应，于是薄怒的宫尚君顺着他眼睛看的方向望去，见到的人却叫他心下大震——“四儿！”

　　一旁听得宫尚君失神的说了两个字的美人以及其他两个皇子皆在同一时间看过来。

　　“父皇？您叫谁四儿呢？四皇兄今日可没来这里哦！他陪他那位魔王皇嫂上归云寺上香求子去了呢！”十三皇子宫墨璃理所当然的将宫尚君口中的四儿想成了他的四哥。却见宫尚君仍旧一脸懵懂的样子似是未听见自己与他说话，便也顺着他的目光所即之处看去，看到的却是一位与他四哥全然不像的清俊白衣公子，此时他也注意到了来自这边的几道视线，一脸淡然洒脱的看过来。

　　却不想他这毫无畏惧反而略显漠然孤傲的一眼竟让主座上的宫尚君脸色大变的离开座位大步朝他那边似急切的想证实什么似的快速走去。

　　其余众人这才惊觉素来严肃庄重的皇上今日居然会露出这样惊疑不定、双眸绽光的表情！转眼间边见到他人已至席中那位白衣男子身旁，大都不明就里却又不敢多嘴的好奇观望着。只有一旁的宋名厉以为蕊儿的江湖朋友惹了皇上不快，心下绞成一团。

　　宫尚君两眼紧紧的盯着凌非昔看着，印象中的那张同样带着桀傲与无所畏惧的脸总是与他面前的这张脸重合又分离着，竟叫他无法分辨出哪是幻想哪是现实。他语带激动的问道：“你……可和皇城官家有何关系？”

　　说完又想到了什么立即补充道：“你尽管答，朕定不会怪罪于你——”。众人皆是一愣，看向凌非昔的目光中多了些探索。

　　凌非昔自他走过来时便已站起身，叫他仰视面前这人简直比刺杀他还难！听完对方说出的话后，他在内心冷笑不已，面上却是不动声色敛容抱拳道：“回皇上，草民原籍西域杨淮人，因母亲改嫁于此便随母来此定居，如今高堂皆已西去，独留草民与家妹二人相依为命，并非皇上口中的皇城人士。”

　　在场众人除却一些年轻官员，其余在朝任职多年的大臣们自那年惊动全城的灭门风波后，头一次听得皇上竟亲口打破禁忌提了当年那事，个个是神情多变，心思各异。一直立于宫尚君身后的宋名厉此时脸色变得煞白，平日里鹰隼一般锐利的双眼也开始闪烁不定。

　　而第一次听见凌非昔提起身世的万俟明宇此时也转过头来静静的看向他，澄澈得容不下任何东西的眼里浮上了一丝怜悯与柔情。

　　周围人的一切表情凌非昔都尽收眼底，心下的冷笑便更加深了几分。

　　宫尚君听见他那略微低沉的嗓音才恍然间清醒过来，再定睛看面前之人时，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他的记忆和幻觉在作怪一般！站在他面前的分明就是一名清雅俊秀的青年男子，更何况他那与女子相差甚远的男性嗓音便已说明了不可能！他怎会将他认成四儿的孩子呢！她只有一个和老九差不多大的女儿而已！况且…..呵，他怎么会错认呢！

　　幻想破灭，宫尚君仿佛一下子沧桑了好几岁，精神也委顿了不少，接下来的宴席也全然不在兴致中，期间倒是有好多次带着探究的目光朝凌非昔这边看过来，但都被对方一派淡漠的表情给打消了最后的念想。

　　宫南瑄一直默默不语，冷然的俊脸上此时被一层寒气所拢，邪魅无双的凤眸低垂着看着杯中水月，微拢的俊眉显示出了他内心的思索。全然未注意亦或是不在意身旁之人时不时传来的脉脉凝视。

　　将宋香蕊对九哥的情真意切看在眼里，十三皇子宫墨璃了然的笑了笑，忽然又想起这个场景在很久以前他也曾遇到过，只不过当时是自己眼巴巴的望着别人罢了……嘴角不自觉的勾起了一个幸福追忆的弧度。

　　一直坐在他们对面看着自己的父亲与他的其他两个儿子说说笑笑却连看都懒得施舍自己一眼的五皇子在今晚的宴席之上一反常态，全程都在充当着观众的戏份，一言不发的看着上演在他眼前的一幕幕，放于桌下的手却越握越紧。明明同样都是他生的，可为何自己就是无法得到相同的爱与关注呢？呵，甚至连机会都不给呢……低头再次灌下满喉苦涩，无半丝醉意的眼里瞬间聚拢了数道厉芒，最后化为一抹坚定的誓言一闪而过。

　　漫长的宴席还在进行着，凌非昔低眉垂首的饮着酒水，默默承接着来自周围各种查探的目光，在一道熟悉的冰冷目光再次扫向他时，他以同样冰冷的眸光回了过去。呵——这么多年过去了，不知道当初那个笨蛋有没有变得让人刮目相看呢！相信会有亲眼见证的那一天的……

　　转回目光时，无意间瞥到了附近的一颗茂盛榕树，令他眼神一凛，招来身后一名侍女俯首交待了几句，然后便向门外闪身而去。

　　其他官员们在推杯把盏之间早已喝得是晕头转向，仅仅感觉到轻风拂面而过，哪里会在意位子上有无空缺。

　　将凌非昔在那瞬间泄露出的肃然看在眼里，万俟明宇静静的看向门口处，优雅摆在桌上握住酒杯的手松了开来，改为平放，在有规律的敲击了几下桌面之后，他主意已定。

　　而受到凌非昔嘱托的那名侍女正准备去向宋香蕊转告他说的事时，才迈开一步眼前蓦地出现了一只极为白净修长的手拦住了她。顺着那只美丽的手看过去，她只感觉到脑袋里轰然一片，乱成一团浆糊！瞬间就失去了一切思考能力，更别提日日谨记的门庭府规了！今天还真是走运！她从进场便一直盯着的三位美男，竟有两个都和她接触过！等等，他在用那线条迷人的嘴唇和她说什么？为何一点声音都听不到呢？！

　　随着“咚！” 的一响，看着眼前他话还未说完就忽然晕倒在地的侍女，万俟明宇颇感无奈的轻轻摇了摇头。也好，反正他正准备亲自去向宋香蕊告辞的。一旁的其他侍女立即上前将那个晕倒的侍女抬了下去。

　　纵是沉醉于与思慕之人靠近的甜蜜之中的宋香蕊此时也注意到了位于稍远的万俟明宇那边发生的小状况，待和身旁几人表达失陪的歉意之后，她每一步都踏着优雅慢慢走到了凌非昔的位置前，以为他是方便去了却不料听得万俟明宇温文有礼道：“非昔忽然遇到急事先行告辞了，明宇和他本是一同前来，现在自然也该一同离去，所以明宇便也不多说，后会有期——”

　　看着说走便不见影儿的儒雅公子万俟明宇只余门口拐角处飘卷而过的蓝色衣角。宋香蕊毕竟是和江湖打过交道的，也早已习惯了这种乘风而来随风而去的洒脱与豪放，虽然自己无法做到，但是他们却能！在叹息之余梳理好情绪转身回到了主座一旁。

　　由于凌非昔与万俟明宇在离去之时都使出了上乘轻功，没有练过内功心法的人根本连他们的影子都看不到，正是为了不吸引周围人的注意，也不用考虑与朝廷中人有过多交涉，这样的离开或许最为合适的。

　　之后的宴席以南宫瑄的离开而告终，原本心绪受到影响的皇帝见正角儿都不在了也没甚心思继续待下去，找了个龙体欠安的理由便回了宫去，身为臣子的宋名厉自是笑脸相送，内心却是说不出的失望。当然，最为失望的还属单恋情深的宋香蕊了，看见南宫瑄随便一个理由便走得彻彻底底，从小就是众星捧月长大的她头一次在感情上尝到了苦涩，呵，也许从爱上他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注定了自己的劫数吧——

　　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