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马嘶鸣》温篱求

4、（肆）黑小子

　　庞文清跟随着大哥上街走动，这时才是下午，阳光暖融融的，此时又已是秋季接近冬日的时节，照在身上并不太热，反倒是让人身心舒爽。
　　“大哥。”
　　“何事？”牵着庞文清在城里乱逛的大哥正给许久没出门的他普及新的地理知识。
　　“大哥…的店，就这样没人在好吗？”
　　“这你就不懂了，经营者之道并非事事都要自己做主，你总有一天会做大做好，等开了分店之后你也需要去培养一个人的经营能力，更何况每间店面要处理的事情有那么多，你一个人分身乏术，所以还不如趁着店面还小的时候锻炼底下人的能力。”大哥看着庞文清一知半解的脸庞，宠溺的笑了笑，“四弟还小，不用懂这些。”
　　“那……”庞文清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迎面而来的打招呼打断。
　　“文凛，清儿。”三皇子晃悠到了他们面前。
　　“三…”庞文清刚想行礼开口，就又被三皇子打断了。
　　“可别在这大街上这么说啊，且喊我三哥吧！”
　　“三公子，可是好兴致。”庞文凛倒是不必以兄长相称，他爹的辈分压着三皇子一头，他自己又与三皇子年岁差不多，可毕竟君臣有别，所以就折中用三公子称呼。
　　“你们不也是一样，倒是清儿，怎么突然来了兴致想要上街？”
　　“本是许久未出来了，又是休养了几日骨头都懒了，所以上街来走走。”庞文清说这话时并不看着三皇子，眼睑垂着，不知看向哪里。
　　“这倒是好，你性子闷，怕是不知道这京城里有什么好玩的，来来，我带你去玩儿。”三皇子说着想要去拉庞文清另外一只手，这时庞文凛用力把庞文清扯向自己身后，三皇子手拉了个空，他脸上倒是没什么不悦，反倒露出一个微笑，“文凛，这就是你的不是了，也不至于像防狼一样防我吧？”
　　“文清还小，你带着他不知道会走到什么地方去。”
　　“以前是会，现在可是不一样了。清儿你说对不对？”三皇子朝着庞文清眨眨眼，庞文凛的眉眼几不可寻的皱了一下。
　　“大哥既然不放心我和三…公子一起，那不如我们三人一起逛好了。”庞文清没去回答三皇子的问题，朝着庞文凛道。
　　“既然如此，也罢，你就和三公子去玩儿吧。”庞文凛笑着拍了拍庞文清的脑袋，继而严肃地对三皇子说，“如此文清就交给你了，我店里还有些事情，记得晚膳时分带他到天香楼。”
　　“你放心吧，我怎么会拐带他呢。”三皇子说着弹了庞文清的额头，庞文清吃痛松开了和大哥牵着的手，三皇子趁机上前一步，牵着了庞文清，“你快些走吧。”说着还挥手赶人。庞文清倒也是配合的向大哥挥手：“大哥再见。”
　　“你在外面别吃太多的东西。”庞文凛还是不放心的嘱咐了句，“三公子，告辞。”
　　“那我就带着清儿去玩了。”
　　三人就此分开，不过庞文凛并未回去店里，而是在街旁找了一家成衣店进去，出来时，已变了一个模样。

　　“你个养不熟的小东西，就知道偏向你哥。”三皇子牵着庞文清，又弹了他的额头，颇有些吃味的说。
　　“三…公子，我这不是和你在一起呢嘛。”
　　“叫我三哥。”三皇子似乎颇喜欢这样亲昵的身体接触，他扯着庞文清的脸颊说。
　　“你真小气。”庞文清口齿不清地说道，让三皇子放了手，“我们去哪里玩？”
　　“在你大哥面前这样乖，到我这里就是蛮横。”
　　“你不乐意？”庞文清斜睨着他，挑了挑眉毛。
　　“我怎么敢？”三皇子笑眯眯地回道
　　“算了，所以我们到底去哪儿玩？”
　　“你难得出来一趟，怎么不在街上到处乱逛，反倒是一定要去什么地方呢？”
　　“正因为难得出来一趟，才去顶好玩的地方呀！”
　　“这倒也是，不过这时节的京城没什么太大的玩意儿，倒是再等等，冬季的时候有百花争艳呢。”
　　“冬季还有花开着？”
　　“女人。”三皇子意味深长地拿折扇敲了敲庞文清的额头。
　　“色胚。”庞文清撇撇嘴，“你身上带钱了没，可别是什么大数目的银子，让店家找都找不开。”
　　“我在京城混了这么久，当然知道。”
　　两人正说话间，街道上混乱起来，一个黑小子冲过来，后面还有人喊着抓小偷，庞文清心里微微一动，停下了脚步。
　　“怎么了？想要抓那小偷吗？”三皇子见状也停下了脚步，疑惑道。
　　庞文清摇了摇头，并未说话。

　　那个黑小子个子虽小，却胜在灵活，此时街上人多，后面追着的大块头倒是不便，可是黑小子明显是多日未食，一个不小心踉跄了一下，就被大块头抓在了手里。
　　“你个臭小子还敢从后门偷溜进去！真是的活的不耐烦了吧！”
　　大块头拿着东西，打了黑小子几下，可能心里也是想着他可怜，没下重手，后又把东西扔回黑小子怀里：“拿去拿去，反正也不能卖了。”
　　黑小子趴在地上，人群渐渐地也散去了，他努力的去勾着那包东西，约是看他脏，人们都绕着他走，东西也没人踩，挺好的模样，终于被他勾到了手里，他抱着那个吃的坐在地上，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庞文清觉得他虽然是这样，但是心里弥漫着泪和滔天的恨意。

　　黑小子驼着背，慢慢地走回去，庞文清和三皇子也跟在他的后面。
　　走着走着，才发觉黑小子不是往城门边去的，反倒是走到了权势豪门住的那一片区域。庞文清看着他走到了墙根下，从一个狗洞钻了进去。
　　“是胡尚书家，这种事每户人家都有的，都是别人家的家事。”
　　三皇子的言下之意就是别管这么多。但是庞文清觉得自己不能不帮帮那个小子。他什么都能视若无睹，但是就是不能看着小孩子受苦。他心里还流淌着对弱者的同情，觉得社会的黑暗造就了这些孩子孤苦的一生，也都是爹娘养的为什么不能一样的活着。没遇上也就算了，遇到了就要管，反正这孩子对胡尚书来说不值钱。
　　“不如我们把他偷出来吧。给户没孩子的人家。”
　　“你倒是好兴致，要是天底下的事情都有人这么管，那真是天下太平了。”
　　“三皇子不如做这个先驱，以身作则如何？”
　　“你莫要来激我。”三皇子敲了敲庞文清的脑袋，意味深长地说，“也罢，我也就做个好人，图美人一笑。”
　　庞文清刚想反驳美人二字，就被三皇子拎着腰带飞进了院子里，那个黑小子正在吃东西，见他们这样从天而降，皱起眉头，下意识的护住手里的食物。
　　“你不要害怕。”庞文清脚沾地，都还没站稳，就急着安慰那孩子。
　　三皇子挑了挑眉，闭上了想要说话的嘴。

　　“你们是谁？”胡茗攥紧了手里的食物，对这两个从天而降衣着光鲜的人没有丝毫好感。
　　“我叫…”庞文清嘴快的想要把自己的名字说出来，又突然地犹豫了下。

　　“我叫季扬。”

　　他也没去想三皇子听到这个反应会怎么样，只是这样说道。神情恍惚又露出了一个微笑。

　　“我叫胡茗。你们有事吗？”
　　“没什么大事。”庞文清也不去管三皇子了，撩了袍子径直坐在地下，谁知三皇子只是勾了勾唇角，也跟着坐了下来，“就是想问问，你愿意离开胡尚书府，朝别的地方去吗？”
　　“你有什么目的？”胡茗警惕地看着他们，准备随时逃跑，虽然他明白对方有武功，无论如何也跑不过他们，可若是对方无意追击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我就是个无聊的人，没什么做事的目的。我只要你一句话，想不想出胡尚书府？”
　　胡茗没接话，还是用那种眼神看着他们。
　　“这样，既然我无法令你信服的话，三皇子总可以了吧？”庞文清念头一转，三皇子就被脱下了水。
　　“三皇子？！”胡茗的言语虽然平稳，却还是没遮掩住他的震惊。
　　“不错，就是那个三·皇·子～！别看他这么没正经样子，可是很厉害的呢！”
　　“证据呢，无凭无据地，我说我是庞文清都有人信。”
　　“说你自己是庞文清恐怕不行，说你是三皇子倒是行的。”三皇子带着笑意，斜睨着庞文清意有所指。
　　庞文清当然也没料到自己会被当做举例对象，不过这感觉倒是挺新鲜的，可是当务之急是让胡茗相信三皇子的身份，虽然他们可以撒手不管，但是庞文清做了就绝没有收手的道理。
　　这时，三皇子突然抱起他，飞身到一个柱子后面，捂住了他的嘴。
　　有人？！
　　庞文清皱起了眉，这不是平白添乱么！

　　“臭小子，过来吃饭了！”
　　一声怒喝传进庞文清的耳朵，他不自觉地望那个方向看去。此时胡茗像是从没见过有别的人一样，慢腾腾地走过去。
　　不料还没走到门口，一个清脆的耳刮子已经扇到了胡茗脸上。
　　“你手上的吃的是哪里来的？是不是又偷偷留钱在自己身上了！个狗崽子你每个月的银钱难不成都没有给老娘？！亏老娘每天这么辛苦的给你送饭送菜的，你还懂不懂知恩图报啊！”这个胖婆娘边说又踹了胡茗两脚，骂骂咧咧地走进去开始翻动胡茗的屋子，“老娘倒要看看你留了多少钱。”
　　胡茗坐在地上一动不动，倒是庞文清看向那个黑小子，眼里多了一些感同身受。
　　那仆妇倒是也心里清楚，每个月给胡茗的银子都是她直接从管家手里扣下来的，除非胡茗自己去和管家说，否则是不会有钱的。她翻了几下，也就走了。
　　三皇子揽着庞文清从房梁上跳了下来，胡茗还是坐在地上，一时之间倒是谁也没有说话。
　　“你们准备让我去哪里？”胡茗慢慢站起来，挺直了脊梁，问道。
　　“去学武如何？”三皇子接到。
　　“何处学武？”
　　“远离京城之地。”
　　“好。”胡茗重重地点了头，“你们的恩情我不会忘记的。”
　　“你还这么小，说什么恩情。”庞文清笑着拍了拍胡茗的脑袋，转身对三皇子道，“你把我们两个都带出府去，我就走了，这小子可要好好对他。”
　　“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