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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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饺子
他说他要追求音乐上的达达主义。
我问他什么是达达主义？
他低下头从斜上方的角度看着我，勾起一边的嘴唇笑。每次他这么笑的时候总是会勾起我对他的怜爱，忍不住想要抚摸他。
“就是……”他笑着拿起我眼前的一颗鸡蛋，在碗边上“哒哒”的敲了两声。鸡蛋的壳碎了，然后他将鸡蛋扔到了垃圾桶，发出“啪”的一声，“这个。”
我看着那颗死状惨烈的鸡蛋，在心里默默的为今晚上的蛋包饭默哀。同时，却也觉得那颗鸡蛋会面临的所有下场中，这是最好的了。
我说，今晚上你的蛋包饭没了，怎么办呢？
他无所谓地道，那就吃空气包饭吧。
后来他就知道有所谓了。
晚上吃的饺子。他最讨厌的东西。
由于小时候很少吃到，我一度认为饺子是世界上最美妙的食物，因而对他的这种厌恶感到极度的无法理解。
他回答说，每次他看到饺子都有一种窒息的感觉。
后来我在煮饺子的时候不断地代入那种窒息的感觉来观察饺子在水中翻滚的模样，渐渐地我发现那种感觉是如此真切，甚至让人感到头晕目眩，四肢无力。
于是，我深呼吸了一下。
“……”
我想我所体会到的窒息感和他所说的那种感觉，是毫无基因关系的双胞胎。
餐桌上，他用幽怨的眼神看着我。
我用最优雅的仿佛在品尝珍馐的姿态吃着饺子。
他见博取同情没有用，就开始制造噪音。
他用叉子把一个饺子在盘子中翻来覆去的逗弄。那颗可怜的饺子挺着圆鼓鼓的肚子尽他所能的取悦这个人。却适得其反。因为当这个人发现这颗饺子如此有潜力时，手下的劲儿使得更大了。最后饺子几近从盘子里面掉到地上。
叉子戳到盘子上面发出刺耳的声音。我决心不理他，把这噪音脑补成金属音乐。但是有一个人受不了了。
这个人是我和前妻的女儿。一位毫无耐心和忍耐力可言又出言刻薄的初一孩子。她这性格当真和她妈妈一个模子。
她做出的第一个行动就是解救那颗饺子。只见她飞快的探过身子，伸出叉子，叉上饺子，又立直身子，说：你不喜欢吃我爸爸做的东西就不要吃，为什么还要摆出那么一副尊荣，看着就让人讨厌。实话，我们家可一点都不欢迎你。然后很豪气的把叉子放进嘴里，超度了那可怜的饺子。
她想激怒他，但显然她的心智比不上他的。或者说脸皮，更准确点。
看见终于引起别人的注意，他一脸的小人得志。
他笑眯眯的看着我说，你不欢迎我吗？
我斟酌着既要表现我对他的不欢迎，又要不伤害到他，于是说道，有时候不欢迎。
那什么时候欢迎呢？他问。
我还没开口。我那女儿就用她尖利的嗓音说道：家里的饭菜吃不完只能倒掉的时候。
他仍然是那样笑眯眯的样子，先看着她，再转过来看我，确认道：是吗？
我觉得拒绝人也不应当太过严厉，于是说道：吃饺子的时候不欢迎。
他的心情貌似变得很好。他用手撑着头，叉子被他夹在食指和中指之间，摇来晃去的。他就那样歪着头盯着我看。两只眼睛都弯出了一条弧度，好像将所有的灯光都吸纳了进去。
我继续吃着晚餐，表面上看起来无波无澜，只是用小指轻轻的摩挲无名指的关节来纾解内心的雀跃。这种雀跃让我回忆起煮饺子时候那几近愚笨的小实验。
隔了很久他才又开口，那你们家平均多久吃一顿饺子呢？
我仔细地非常负责任地在心中默算了一下，才告诉他，每天。
我有一种他的笑脸出现裂痕的错觉。
晚饭吃完，他又在我家继续蹭饭后水果和免费电视。
女儿洗碗去了，客厅就剩下我和他。
我按照习惯坐在单人沙发看史上最长连续剧《新闻联播》。里面的两位主持人正在用一张严肃的脸播报着各种好消息，娱乐着大众。我就是乐在其中的大众之一，我因为被娱乐而娱乐着。或者可以把娱乐换成愚弄也不为过。都无所谓，我只是觉得中国的一个合理的家庭中总是需要这档节目来充盈饭后气氛的。
此刻我被这气氛熏的飘飘然。
他就挤到我的沙发里来了。他轻柔地抱住我的腰，把那张帅气的脸埋在我的脖颈间，深深地吸气。每当这个时候，我的内心就会被温暖的情绪盈满——觉得眼前这个人确实是需要我的，而我也恰好能够给他这种需要。他呼出来的热度从脖颈一直沁入到心脏的部分然后随着血液蔓延至全身。我也同样伸出手轻柔地环抱住他。手掌下充满力量的肌肉让我感到无比的安心。
他用鼻尖轻轻地蹭了蹭我的脖子，低声问，你明明就喜欢着我，为什么就是不和我约会呢？
他所说的约会，就是交往的意思。
我用指尖按着他硬硬的头发，笑道：大概是因为我无法理解你不喜欢饺子的原因吧。
以前他问这个问题，我都保持缄默，而今天破例给了回答。他认为这是一种突破。只见他猛地坐直身子，又用他那双好看的眼睛盯着我看。我猜我脸上哪个毛孔比较粗大，他都知道。然后他慢慢的凑近咬住我的嘴巴不让我说话，认真地和我抢夺空气。中途我悄悄地睁开眼睛偷看他，竟然一不小心掉进了他那双仿佛积满所有光亮的眼睛。我被那闪光激得惊呼了一声，就紧紧闭上眼睛不敢看他了。他轻轻笑起来，然后更用力地吻上来。我想我一定是脸红了才逗得他这么高兴。
要是刚才那颗饺子会脸红，待遇估计不会那么凄惨。而我如果不脸红，待遇估计也不会那么凄惨。
二、番茄
他所创作的音乐有一个很高雅的名字，叫古典摇滚。
我问他什么叫做摇滚。
他笑嘻嘻地在沙发上站直身子，接着突然用双手抱住头，并不断地用手揉乱头发，做出一副非常痛苦的不断嘶吼的模样。他说这就是摇滚。
我又问他那什么又是古典摇滚呢？
这次他盘腿坐到了沙发上，然后像古装电视里面那样运了运气，表情也严肃了下来。他静静地望着沙发前茶几上的某一点，静默而哀伤。然后他又用双手抱住头，慢慢地仰起头，做了一副仰天长啸的样子。
然后他笑着说，这就是古典摇滚。
而我却只把他的圆润的喉结刻在了脑子里。那让我想到，今早上还是吃个番茄吧。
他对我的突然离开感到很讶异。他冲到厨房，从后面抱住我，问我怎么了。
我捏着红彤彤圆滚滚的番茄道：“在我的观念中，番茄就是摇滚。”
他又用他的鼻子来蹭我的脖子，然后对着我的脖子问，怎么说呢？
我说你先放开我，我就传授给你真经。我用着一种佛祖普度众生的姿态，睨着他的那双手。
但是很显然我的眼神丝毫不具有杀伤性，因为一分钟过去之后他的那双手仍旧完好无损，而且还摸上了我的肚子。
我有点生气地挺直了身板。
他大概感觉到气氛的微妙变化，开始啄吻我的脖子。他这样放低姿态，却仍然坚持己见的方式，是我没办法抵抗的。
我只能踩了他一脚。
他吃疼地在我脖子上咬了一口。
这次我没有生气，我甚至希望他能够多咬几口。然后我努力地在他怀了转了个身，面对他。把番茄塞给他。告诉他，“使劲儿地握，直到我喊停。”
他放开我，按照我所说的做。
番茄很快就崩裂了，里面红色的瓤漫了出来。当红色的汁水把他的手染红，我才叫停。他看着我，眼神之中有询问。这种眼神极度有效的将我还没有说出口的那句“这就是摇滚”给噎了回去。本来我是想用这句话来耍酷的。
我只能说，色厉内荏。
也不知道他懂我的意思没有，反正他的眼睛又开始聚集光亮。他靠过来，一只手握住我的，另一只手将手上的番茄汁抹在我的嘴巴上面。抹匀了就开始伸出舌头一点一点地舔。舔完了再抹。我觉得我耐心挺好的。
他用额头轻轻抵住我的，就开始用他放荡的眼神勾人。
我没办法，只好问，你什么时候回去？
他耍赖似的一个字一个字地说，不，知，道。
我就问他，你打算住下来吗？
大概没想到我会这么问，他睁大眼睛，为这邀请表现出他这个年龄才会有的不知所措。接着我感觉到有红晕飞上他的双颊。那双眼睛也晶晶发亮起来。只听他轻轻地似说情语般道：可以吗？
我说，不可以。
……
在饭桌上，我再一次问他什么时候回去。
他抱怨说你怎么总是这么直接啊。
我说，我直接说都没什么效果不直接不是更没有吗。
他可怜巴巴地，除了这里我没地方去。
我反问他，公司不是给你安排了公寓的吗？
他一口气把豆浆喝完，大舒了一口气，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现在不能见他们，正在闹矛盾啊闹矛盾。
不过就是创作意向不和吗？
嗯，我觉得音乐应该更多一些灵魂之类的东西。
我摸了摸下巴，做出一副哲人思考的模样，我一直以为现在的乐队只要干嚎两嗓子再摆摆帅就会有很多粉丝喜欢专辑也就会大卖。
他鄙视我，又不是棒子乐队。
我点头，深以为然，每次他们出场，给人的感觉就是一群穿着光鲜衣服的□□要来干群架了。
他哈哈大笑，但很快又安静下来，神情万分落寞，说，所以我不想被这么评价啊。
看到他这模样，我脑海当中闪现了一句话：天才总是孤独的。真可怜。
我尝试着安慰他，你放心，我看网上你的脑残粉还是非常多的，他们都不会这么评价你。
你是我的专业黑吧？他阴森森地道。
我顾左右而言他，如果你真的是天才，专业黑的存在只是为了反衬出你的光彩。
他似乎被我鼓舞了，因为他又有精神来抢我的豆浆了。我暗自想，这人一定是属蛇的，不然怎么这么会随棍子上呢。
所以嘛，你就是我的创作源泉啊。你就让我住在你们家吧。这个人利用完温情又利用同情甚至还利用理想，太无耻了。
我收拾着杯碟进厨房，很严肃地告诉他，不行。
他把地板踏地咚咚响，一口狠劲冲到厨房，撑住门，恶狠狠地说，你要是不把原因给我讲清楚，我就在这里□□你。
我用品评名器地姿态庄重地刷洗着杯碟，生怕遗漏下一点污渍。
过了会儿，他这个充气老虎就泄了气，软巴巴地过来贴着我，说，请主上收回成命。
我心里觉得好笑，嘴巴却不饶人，收你妹。
他嬉皮笑脸的回应我，我没有妹，只有一个弟，你给收了吧。
行，我说，自己割了放到我家最好的垃圾桶里吧。
“……”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 1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