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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十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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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须饶的随从护送回去的岑行没再回来过,不过这次上门而来的却是神月明。他嘴上言明替岑老爷接子休回家,正质问须饶子休人在何处。
须饶坐在堂厅之上,嘴里慢腾腾的说道:"子休今夜要在我这儿留宿一晚,明早我送她回去,不劳神坊主好意了。"
神月明站在厅子中央,脸上淡漠如霜,他仍旧固执道:"人我必须带走,还请行个方便,别让我难做。"
须饶靠在那矮榻上,眼睛盯着神月明,冷哼一笑道:"我要是不答应你,你该怎么样?"
神月明闻言直接撩开衣衫下摆,抽出藏在靴中的短刀,冷沉道:"那我只好得罪了。"
须饶看了敛起笑容,站起来打量他,再次哼笑出声道:"没想到你还有这一手,真是小看你了。"
话毕,他身边站着的阿十眉眼一凛,迅速吹了声口哨,门外突然闯进来十几个身手利落的手下,一拥而上团团将神月明围在一个小圈子里。
神月明也不慌,看看那须饶,又看了看手中未出鞘的短刀,莫名言语道:"可能这把短刀跟你有缘,天意注定如此,我又怎好辜负上天的旨意呢?"
须饶站在原地,看他缓缓抽出鞘中的短刀,心头不知怎么掠过一丝阴冷的寒意,嘀咕不解道:"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刀鞘被丢在地上,周围响起暗暗地喘气声。神月明只凝视手中的短刀,仿若盲了般,待第一个人冲上来的时候,他眼也不眨,只不过片刻之后,站立的人均已倒在地上,不是抱着左腿,就是抱着右腿哀嚎,声音凄惨,好像已知道自己下半辈子是个废人了,精神颓丧又哀痛。
击掌声由上座传来,须饶笑呵呵的望着独自站在倒地人群中的神月明,好像根本没把刚才的一场血腥厮杀放在眼里,并且毫不吝啬的高声赞扬道:"好好好,我能看到这么精彩的决斗真不枉神坊主来我这儿一遭了,你果然深藏不露,想必今日子休小姐我是留不住了,可惜,可惜呀。"
他面露感叹惋惜之色,瞧见神月明握着那把短刀一步步朝自己走来,他也不见惊慌,仍然微笑着,直到神月明被阿十挥剑挡在面前,他伸手拍了拍阿十的肩膀,云淡风轻的说道:"你挡不住他,还是去把子休小姐带过来吧,否则我真难有命活过今天。"
阿十微侧过头,背后溢出一身冷汗,犹疑了下才应声遵命道:"……是。"
阿十走后,满堂厅除去倒地呜嚎的人,只剩下他二人对峙。
须饶瞥了眼神月明背后那群废人,轻嗤笑道:"下手真够轻的,没想到你为人这么宅心仁厚,不过没用的人我向来不多加怜悯,废掉的人跟死人没什么差别。"
神月明盯着他,说道:"那是你的事。"
须饶又笑了笑,道:"你以为你今天赢了吗?我不过是不想拿子休做赌注,她毕竟是要跟我过下半辈子的人,我怎能跟她疏远呢?"
神月明眸光深了深,刀尖抵在他脖子上,刀面上还沾着其他人的血,须饶似乎颇为嫌恶的皱了皱眉头,手指擦了擦鼻尖,口吻鄙夷道:"麻烦离我远点。"
他向后退了一步,神月明就向前走了一步。忽然神月明从怀里掏出一个眼熟的锦盒掷在地上,目光冰冷迫人的说道:"你若再对她有不轨的心思,我不介意你成为一具死尸,到时候你若变成了阴曹地府的恶鬼,可别怪我让你死相难看。"
须饶瞟了眼地上的盒子,他当即眼光也猝冷,瞅着神月明冷冷笑道:"你终于承认她是你的女人了,我猜得没错,虽然抓不到你的把柄,但总觉得你和她关系匪浅,现在终于藏不住了神坊主,原来你也是个伪君子。"
神月明由他嘲讽,不过也勾唇一笑道:"伪君子算什么?杀人如麻的人不是更有趣?"
须饶皱眉,总觉得他话里有话,低眸瞧了瞧他手里抵在自己脖子上的短刀,若有所思道:"你刚才说我跟你这刀有缘?你什么意思?难道我以前跟你有仇?"
神月明答非所问,故意慢条斯理道:"现在就不是有仇了?"
他知道他说得是子休,正想笑,门口阿十已将子休和子休先前带来的岑宅仆人们领到了堂厅。
子休随阿十来到神月明和须饶身边,看到地上那个须饶曾送给她的锦盒,又见这两人剑拔弩张的气氛,子休定了定神,来到神月明跟前,伸手拽了拽神月明的衣袖,轻声道:"我们走吧。"
神月明用另只手揽住子休的肩到怀里,那只抵在须饶脖子上的短刀也慢慢放下了。
他倒不着急走,就那样拥着子休,看似随意的对面前的须饶道:"日后来喝杯喜酒,我夫妇二人定不计前嫌,好好敬你一杯,彼此也算相识一场。"
说罢,拥了子休转身就走。而须饶站在他们身后,捡起地上那个锦盒握在手里,抬头望向前方那对相依偎的背影,眉眼蓦地变得锋利阴沉,隐忍之下终于放声大喊道:"没想到这城里还有你这号人物,确实让我始料不及。"
最后几字发音似有意味,像在预谋什么,听了让人心里极不舒服。
待神月明和子休离开了,阿十见这满地呜咽乱嚎的一群残废手下,示意须饶如何处置。
不想须饶看都不看一眼,姿态冷淡道:"不留。"
阿十领命,抽出手里的佩剑,一步步往他们走去。
走出宅门外,子休拒绝了坐轿,神月明便命一行仆人在后头跟着,他和子休选择步行回到岑宅。
路上子休问起神月明怎么会代替岑行来接自己的,神月明伴搂着她,唇边笑意凉凉道:"接?你还真会用词?要不是虹儿遣人到酒坊找我,我才知道来龙去脉,今夜说不定你还真要在他宅邸过一夜了,不然你还指望我明日一早再去救你?"
子休听他阴阳怪气的语调,决定避重就轻,再次追问道:"我问的是我爹怎么会答应你来的?"
神月明环顾四周的街景,闷闷不乐,不情不愿的作答道:"……我让苓仪拖着他,对他夸大言辞了几句,他自然一慌,就什么都听我的了。"
子休停下脚步,歪头看他,脸上写着难以置信。
神月明气不打一处来,暗哑着声音,瞪着她道:"你难道想要我说服他之后再来救你?"
子休想了想岑行的那个倔脾气,于是便勉强接受了这个理由,继续抬脚往前走。
两人一时间变得有些尴尬,子休努力不去看神月明那张冷脸,就这么僵持着走到岑宅门口。此时已是日落黄昏,傍晚的微风吹拂过来,吹乱了子休的一头长发。
子休站在台阶上问他,道:"你还跟着干什么?我要进去了。"
神月明别有深意的看她一眼,嗓音有几分神秘的温柔道:"……我也进去。"
说完就真先进去了,反倒子休落在他身后,随他一前一后进入了岑宅内。
来到前厅,岑行和苓仪从后院匆忙赶来,见到两人平安无事后,岑行才嘱咐都坐下说话。
"他没有为难你吧?你们是怎么回来的?"岑行急切的想要知道答案。
苓仪察言观色,看到神月明衣衫上那点滴的红色,便洞晓了几分情势,轻悠悠道:"你们交手了?"
岑行一听,吓了一跳,旋即又怒道:"他竟还敢对你们动手?"
苓仪在旁轻佻接话道:"可问题是神坊主赢了,不然姐姐不可能回来。"
岑行对她这句不知轻重的话略感不满,责备的瞪了她一眼,紧接着又说道:"他们没伤着你们吧?要不要找大夫看看?通过这一事更知此人心思之歹毒,我们应通知其他老爷,将他赶出城去,明早我就下帖请其他几家老爷过来商议这事。"
神月明面向岑行,说道:"这个未必可行,须饶心怀叵测,连日来又对子休念念不忘,必定不会轻易离开此城的。"
岑行拧眉,沉吟道:"那该如何是好?"
神月明眸光忽然深浅不定,对岑行一字字秉明道:"我向他告知了,子休不日将与我成亲,到时定叫他来喝杯喜酒,如此便可了断他对子休痴心妄想的念头,这事也便能了解,不知岑老爷意下如何?"
岑行没意料他会说出这番话,怔了会儿,可正当准备要回话时,谁知神月明身畔坐着的子休率先离开座位来至神月明跟前,难以置信的问道:"你之所以跟进来就是为了要说这句话?"
神月明无视她,起身也离开座位,走到岑行面前,言辞恳切道:"岑老爷,我与子休情投意合,两情相悦,还万望您成全!"
他这话刚说完,苓仪就在一边嘻嘻哈哈的拍手笑道:"终于要成亲了,姐姐,你终于要出嫁,恭喜,恭喜!"
"你……"岑行从椅子上起身,指着神月明正待要说什么,熟料子休快步走到他和神月明中间,掷地有声道,"我不会嫁的,想嫁人你们自己嫁去!"
话毕飞快的返身跑出了门去,神月明毫不犹豫的赶在她身后追上她,用力拉扯住她的手,面色阴郁的质问道:"你不嫁我你想嫁谁?别胡闹。"
子休费力掰开他的手,正色目视他道:"神月明,你听清楚了,你大仇未报,我不想嫁人是因为我根本不想跟任何人成亲,我受够了你们男人自以为是的约束,要嫁你嫁去,别把我算上!"
她说完再次决绝的转身走掉了,留给神月明一个愈渐远去的背影。
神月明呆站在原地,站了很久,之后也黯然失色的离开了。
岑行和苓仪站在前厅门口,看到门外发生的事情,岑行低下头严肃的问向身旁的苓仪,道:"他们两到底什么关系?"
苓仪见问,苦笑摇摇头道:"姐姐还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呐。"
夜里子休将要早点休息时,适逢岑行气势汹汹地来到她房里,怒气冲天的当面对她责问道:"你和那个神月明竟然私相往来了三年?你好大的胆子!这……这就是我养的好女儿?"
子休料到他会来质问,也不惊讶慌张,走到他面前道:"既然你都知道了,我也无话可说,这些是真的。"
"你!"岑行气急,伸手欲打她个耳光,无奈搁置半空中的手终是打不下去,他忿恨的将手放下后口气颤抖道,"你,你太胡闹了,我是放纵得你太无法无天了,我这就去找神月明,看他对此事该如何交代?"
说完就要走,孰料子休忽然跪在他面前,面色淡然平静道:"他说要娶我,可我没答应,因为我知道须饶那事未了,一切都没有定数。"
岑行顿住在原地,拧眉痛心的看向子休,又问道:"这又跟须饶有什么关系?就算他对你执着不放,你和那神月明一旦成了亲,还有何余地让他对你念念不忘下去……若是让他知道你和神月明已然在一起的事实,你觉得他还肯对你心心念念不撒手吗?"
子休双膝跪地,抬眸注视岑行,面容凝重道:"事到如今,你还觉得那须饶只是个单纯的人?告诉你,赌下婚约,我其实是为了神月明接近他。"
"什么意思?"岑行预感不妙,忙问道,"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子休踌躇了会儿,最后叹息一声道:"明天神月明要是来了,你让他告诉你吧,这事我不便多说。"
岑行看着跪在地上的子休,总觉得有什么惊天秘密似要被桶开了似的。
屋里岑行走后,虹儿随苓仪走进屋内,看见地上还跪着的子休,虹儿忙走过去将她扶起,替她掸了掸裙上的灰尘,而苓仪则站在旁边说风凉话道:"爹还是没下得了手打你,他老人家还是真是疼爱你啊,说实话我都有点儿嫉妒了。"
子休扭头看了她一眼,音色冷清道:"用这招逼我把神月明的身份说出来,你真是高明啊苓仪。"
苓仪走近子休身前,笑容俏皮道:"这不能怪我啊,要不是之前你和神月明大吵大闹露了马脚,我也没办法被爹逼得说出你和神月明的实情来,还是姐姐你太大意了,不过我也好奇,怎么一说到婚事上你就这么激动呢?何况嫁的人是神月明,又不是须饶,你怕什么呢?"
子休闭了闭眼,声线紧绷绷道:"我谁都不愿嫁,何况现在不是谈婚论嫁的时候。"
说完这句她转身走到屋中的圆桌边坐下,眉眼中已有些苦恼挣扎之色,一时也难得坦诚道:"……这次我只想帮月明,仅此而已。"
苓仪也走过去坐下,点了点头,后又了然所悟的盯着子休道:"看来你交得出身却交不出心,比起自由自在,其他的事倒都不要紧了,要不是莫名其妙来了这么一个须饶,恐怕你也未必会和神月明在一起,所以这个须饶根本不值得一提。"
子休又说道:"如果我现在嫁给神月明,肯定会刺激须饶,说不准他会做出什么事来,我不愿冒这个险,我也觉得没这个必要。"
苓仪闻言这句话控制不住冷笑道:"没这个必要?须饶现在都敢公然将你困在他的宅邸,满城人都知道他对你昭然若揭的心思,我想不通他还有什么手段对你使不出来的?如果你现在不肯嫁给神月明,你终有被须饶牢牢抓在手的那天,而且那天就在眼前。"
过来给两人倒茶的虹儿手抖了抖,茶水泼在了桌面上,虹儿慌忙掏出手绢的将茶渍拭干净。
子休眉目沉重,直视苓仪,义正言辞的反驳道:"你以为只要我嫁给神月明就完事了?须饶在乎的是这个?他其实是……"
喉咙一紧,剩下的话未说完,眼见子休欲言又止,苓仪眸中生出一丝烦躁来,正要发怒,孰想门外有人接过子休的话,朗然自如地说道:"他其实是我仇人的儿子,来这儿必是有目的。"
屋内人寻声望去,见神月明一身白衣的从门外进来,衣身上已没有了斑斑血迹,看样子是换过了。
待走到跟前,子休和苓仪从凳子上起来,苓仪比子休抢先一步问道:“他是你仇人的儿子?你为什么到现在才说?难道你先前也不确定吗?”
神月明看了一眼她,随之看向子休,解释道:“我已接到义父的飞鸽传书,信上说了,须饶就是我仇人之子,所以你绝对不能嫁给他。”
子休无言可答,盯着神月明沉默不语,旁边苓仪忍不住继续追问道:“他怎会是你仇人之子?神月明,你还不把话说清楚?即使你现在不说明日我爹也要问你,他已经知道你和我姐姐私相往来的事,这次我看你还怎么收场。”
苓仪说完就走了,虹儿也识趣的出得门去,替屋内二人体贴的合上了房门。
屋内,神月明近前来,伸手握住了子休的手,暗中摩挲着,低声道:“你们刚刚说的话我都听见了,你不想做的事我不会勉强你,你既有外出看看的打算,那我就陪你去四处游逛游逛,你说可好?”
子休心间一酸,为他这示好的举动感到怅然心疼,她强迫自己兀自抽回手,转身向前走了两步,向背后的人问道:“须饶既是你仇人之子,那他势必知道这里曾发生的事,你有何打算,神月明?”
神月明收回空落落的双手,眉宇间罕见的蹦出一丝躁动道:“他看起来还不知道我杀了他父亲,他此行是何目的我还不清楚,但从他笼络各家老爷的手段来看,背后一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他声音里有些低落,子休苦笑了下,又听他在背后道:“所以你没必要把自己豁出去,须饶行事张扬,心思颇为奸诈,我不可能让你为我冒这个险,为谁都不行。”
子休背对他语气坦然道:“神月明,帮你是真,不想嫁你也是真,你只管把须饶来这儿的真实目的找出来,其他的你别去多想。”
神月明显然被她这话激怒了,站在她背后沉了声道:“你现在嫁我就是对我最好的帮助,那你是帮还是不帮?”
子休听后转过身苦恼的瞪他,道:"你别置气!"
神月明冷冷撇过头去,不说话了。
子休走过去,安抚道:“你别生气,你跟我成亲若只为了保护我,那就算成亲后我也不会把你当成夫君的,你若真心想和我成亲,你不把须饶这事了结了,我无法安下心来,纵使成了亲也没意思。"
这些话让神月明脸色缓和了不少,他在心底叹口气,扭过头来对子休道:“是我让你身陷囹圄,我对不起你,但你别为此事疏远我,我也知你心思,你不愿被困在这山城中,渴望自由自在,你别急,等此事一了,我就陪你去游逛山川景致,浏览四时风物,好不好?”
子休听罢微微抿唇而笑,直视神月明的眼睛轻柔而明亮,神月明看得正情动时,待要将人揽入怀中,子休却侧身避开他的怀抱,退后两步,抱手好整以暇地笑道:“我可没说和你一起游逛天下,外出逛逛这个打算我早就有了,只是没等到合适的时机,要是真到了那天,我会抛下所有人,自去逍遥痛快一回。”
神月明似被她逗笑了般轻哼了一声,说道:“你这想法很好,不过不够实际,你怎么知道到时我会不在你身边呢?”
子休轻叹一声,道:“以前是没想过,现在倒是可以认真想想了……”
神月明趁她晃神,上前揽她入怀,一边亲吻她颈边的发丝,一边慵懒小声道:“你连情话都说得这么吝啬吗……”
子休在他怀里红了红脸,佯怒道:“你还是想好明天该怎么跟我爹坦白吧。”
神月明不急不慌,紧搂住子休道:“我就说是令千金不愿嫁我,我巴不得迎娶过门,但她不肯呐。”
子休闻言用拳锤在他胸口上,骂道:“好啊,你敢用我爹来威胁我?可我一向不听我爹的话,你还是别打什么小算盘为是。”
神月明抬手描摹着她的唇形,低笑道:“从没见过你这么软硬不吃的女子,我真是陷进温柔乡出不来了,你倒清醒自在,不拖泥带水的,咱俩到底谁才是男子?你不给我说说清楚吗?”
子休瞧着他近在咫尺的脸庞,笑得几分英气又得意,手指头在他隔着衣料的胸膛上撩拨着,说话故作娇柔道:“谁跟你说女人就要巴着男人不放?我不干这么蠢的事,感情是我的,我说给谁就给谁,跟你们男人一样。”
她笑得狡黠又明丽,十足自信,神月明看得痴了,忽然认真问道:“那你喜欢我吗?”
子休愣了一下,缓过神来后用力掐了一下神月明的肚子,趁神月明痛得松手之际,一把推开他,气恼不已的吼道:“不喜欢你会跟你在一起啊?神月明,你是个猪脑袋,你给我滚!”
返身气冲冲的要往门外大步走去,还没走两步,子休又被身后的人给牢牢抱住了,怎么挣也挣不开。
神月明又抱着她变回了刚才的那个姿势,苦笑着吻在她的唇边,赔礼道:“是我错了,我错了,不过你不把这话说出来我心里没底,自然想问你,你说呢?”
子休回过神后自觉有点理亏,就没说话,可神月明在她身上胡作乱为的手又勾得她心慌意乱,身体贴合时,子休感到一种不言而喻的心满意足,她抱紧了神月明,一番折腾后昏昏睡了过去。
翌日天光大亮,子休和神月明来到岑行的书房,那里已有苓仪在等候。岑行看到他们两个人同时出现在这儿时,眉头就不自觉地皱了起来。
“世叔。”神月明站在书案前,向那坐在书案后的岑行尊尊敬敬的称呼道。
坐在一边椅子上的苓仪这时趁势言语相击道:“哟,这称呼都变了,神坊主这是要迎娶姐姐过门了吗?只是不知道,这过的到底是谁家的门?姐姐可不能这么不清不白的嫁过去,否则你叫爹怎能放心得下呐?”
站在神月明旁边的子休闻言瞪向她,走过去坐着,恼怒道:“你就不能说点人话?”
没想到苓仪噗嗤一声倒乐了,兴致勃勃追问子休道:“你这是在夸我吗?我不是人难道是神仙?”
子休还没来得及回她话,就被坐在书案后不怒自威的岑行强行转移了话题,他一字字问向面前的神月明道:“这几年来,你对我女儿到底都过了什么?”
这般直白的问话让子休头脑一懵,没有真心顺从过岑行的尊严立即占据了一切念头,子休依旧反叛的从椅子上跳起来,对岑行大叫道:“你凭什么这么问?别做出这么关心我的样子,我又不属于你,我们没那么亲近!”
岑行被子休的话激得脸色白了白,他眉头皱得很紧,却始终没把视线从神月明身上移开,似乎对子休的话充耳不闻。
他继续对站在那儿的神月明道:“你不想说吗?什么事都做了,你还没胆子敢承认吗?”
最后半句话怒意十足,岑行扶着桌案站了起来,恶狠狠地盯着几步之外的神月明。
苓仪坐在位子上,端着茶碗,低声揶揄道:“爹可终于找到可供发火的对象了,真是一物降一物呐……”
另外三人没空理会她,互相对峙着。书房内一时倒静寂了下来,在这氛围内,神月明突然单膝跪地,双手抱拳对岑行敬慎从容的说道:“世叔在上,晚辈一生只会娶一个妻子,若世叔不嫌弃将子休交由我照顾,我定以命护她左右,这辈子死生相依,携手到老,夫复何求?”
岑行心头怔了怔,竟然相信了神月明之话并不是搪塞之言,而是诚心诚意,他言语间透露出的纯粹恳切的感情令岑行不由得也有了几分动容。
看到跪在地上的神月明,子休不知说什么好了。
"既如此,你起来吧。"岑行重新在背后椅子上坐下,见神月明从地上站起身后,他皱眉换了个话题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难道只是酒坊坊主这么简单?如果你不肯据实以告,我会把你和那来路不明的须饶一并看待,我是不会放心把女儿交到这么一个人手上的。"
"神坊主,这回我看你还怎么逃避这个问题?"苓仪从位子上起身,缓步来到子休身边,向神月明挑衅的笑道,"你都要和姐姐谈婚论嫁了,难道还要对自己的身世隐瞒不报?自从那个须饶来到这个城里后,你就开始四处打量他,忌惮他,为此我姐姐还不惜为你做马前卒,前去与他周旋,想从他身上探出点什么,我实在搞不明白,你和他到底有什么恩怨,却又彼此都不认识?"
她边说边将站着的子休扶到椅子上坐下,自己也踱回原位,气定神闲的静待神月明的反应。
神月明眸中闪过一片冷光,但他看到子休投过来的关切目光时,心底稍稍感到安慰,站起身又对向岑行那逼人的视线,复一叹道:“世叔不可能不知道我……您还记得二十年前被惨遭灭门的贾氏一家人吗?”
岑行听到这儿,登时从圈椅上站起身,神色惊愕的伸手指向神月明,道:“你……你是何意……”
神月明淡淡注视他,口中说道:“世叔可能不知道当年贾家人并没有死全,我就是当年那桩惨祸中死里逃生的一个,贾家长孙,贾明。”
岑行跌坐在圈椅内,不敢相信地盯着眼前人道:“不,不可能,这怎么可能?当年贾氏一家早已被匪贼满门屠尽,怎还会有子嗣尚留人间?”
神月明眼色覆上一层黯然,追忆起往事,他脸色变得很冷,声音低沉起来道:“当年多亏我父亲,在家里逢遭变故之前曾救下过一名路过此地的流亡犯人。我父亲心善,将人安置在了默里山上居住,出事那晚他见我家宅的方向火光冲天,待赶到那里冒死冲进火里救人时,除了看到躺在地上还残留一口气的我,其余没有一个是活口。”
岑行坐在圈椅内闭上双眼,默默哀叹,有点难以忍耐的不愿听下去了,然而神月明却只顾继续道:“此人感恩于我父亲的搭救之恩,将我救出后耐心调养我的身子,教我习武,育我成人,于是我便拜他为义父,他也与我一起踏上了寻仇之路,而那个前不久来到这里的须饶,却正是我当年仇人之子。”
“你仇人之子?他可是位商贾,怎会是杀害你全家的匪贼之后?”苓仪提出质疑道。
子休听到这话,似有不忍的低下头去,手指轻轻弯进掌心,握成了拳。
神月明见岑行坐在那儿也睁开眼投来疑惑的眼色,他有几分苦味的冰冷笑道:“怎会不是呢?你们当年只知道杀害我一家的是四处流窜作乱的山匪,却怎会知道真正筹划此事的人却是我的亲叔叔?当年他与那伙匪贼里应外合,分赃了我贾家祖上沉积多年的家产,此后便隐姓埋名起来,不露痕迹,我与义父找了他们将近二十年,前段时间才终于找到了我那位好叔叔,我手刃他报了仇之后回到这里,听到城里来了位富甲一方的商人,我因担心当年惨祸再次在这个偏僻的山城上演,所以对每个外来的人都加以留心警惕,然而果然不出我所料,这个须饶为人行事诡秘,心思颇为奸诈,言语间更透露出对这里的熟悉,我便推断出他与我那个叔叔有关,可惜当时我杀我叔叔时他的独子不在身旁,我识不得他儿子的音容样貌,别无他法之下我只好在默里山上飞鸽传书给我义父,义父昨日与我回信,我确信了这须饶确是我亲叔叔之子,也就是我当年仇人的儿子。”
听完这些话后岑行激动的从椅子上再次站起身来,他目视着神月明道:“竟然是这样?当年的事竟然是这样?”
这时子休也从一旁站起身,对岑行道:“是我不好,如果不是我胡闹,他也不会被你们逼得自陈身份,他是想尽量想隐瞒的。”
苓仪来到子休身畔,面向神月明,神情愉悦道:“不想说也说了,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说就说了,如此一来我们也能帮你对付那个须饶了。”
子休却蹙眉道:“昨天的事之后,须饶不可能不怀疑到神月明的底细上去,何况他还知道这里二十年前发生的事,他既是你叔叔之子,应该是最清楚当年所有事情始末的那个人,否则他不会来这里啊。”
岑行从书案后快步走到神月明身边,问道:“我隐约记得当年你二叔好像并没有成家,他哪里来的这么大的孩子?”
神月明略一思忖道:“应该是他在外面和别人生的。他出身不好,亲母是个丫鬟,是当年我祖父在我祖母怀我父亲时留下的孽债。城里风化比较淳朴,他母亲生下他后就被我祖父赶出了这个城,他则留在贾家成了二公子,但并不受祖父祖母的重视,所以他长大后时常一个人外出走动,那伙与他交识的山匪估计就是在他那时认识的。”
岑行听后长叹一声,怒恨交加道:“他竟干出如此丧尽天良的事,真是人神共愤,天地可诛!”
神月明眼神阴冷,口吻幽幽道:“杀他的不是天地,而是我,那伙匪贼至今的藏身之地我还不知道在哪儿,那个须饶很可能清楚,所以我留着他有用。”
“怎么有用?他会告诉你那伙匪贼在哪儿吗?”苓仪不禁嗤笑道,“还是说再让我姐姐使用美人计,帮你套出那个须饶的秘密?”
神月明冷冷瞅向她,道:“在我看来这一整个城的命都抵不上子休的一条命,我留他是要逼他把那伙人带过来,他现今的手下已被我伤得七七八八了,只要再告诉他父亲的死讯,我不怕他不会不顾一切的找我报仇。”
“算计得妙啊,你是要把这一整个城的人都作为你的筹码赌注?神坊主果然不愧是大手笔,我佩服得紧呐。”苓仪似笑非笑的说道,“到时候须饶要是一怒之下迁怒无辜的人,重蹈一次二十年前的覆辙也不是不可能,这个后果,神坊主担得起吗?”
神月明却回答道:“我已再飞书给义父,义父不日将带来足够的人马助我复仇。这事我筹划了多年,我给须饶准备的时间,目的就是让他将那伙匪贼带过来,我要亲手了结当年的仇恨。”
子休眉宇微皱,岑行则更为紧张的问道:“你有把握吗?我怕到时候他们会连累城内人的性命,这么多人若遭池鱼之殃岂不是也太悲惨了?”
神月明回道:“只要提前安排就不会有差错,我将他们尽量引到城外解决,你们在城内闻声不要出来,我不会让这个城再遭受二十年前我曾受过的惨祸。”
听他的话,岑行一时心内五味杂陈,他甚感惭愧的对神月明道:“当初我们袖手旁观,置你们于不顾,你如今还拼命保护我们这些人的性命,实在让我不知说什么好……”
神月明眼看岑行红了眼眶,他却只还淡淡道:“贪生怕死也是人之本性,若你们真舍命跑来相救,那也只会徒死更多人的性命,结局不会改变,这是我该背负的,我不怨什么,现今我只知道我要做什么,这就够了。”
他的一番话,更让岑行觉得无地自容,他精神一下大减,陷在过往的旧事中不可自拔,被苓仪搀去卧房休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