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得到高僧的灵异事件簿》百里报信

3、别离

　　“呼……”
　　刚刚打坐调息了一番的僧人缓缓吐出了胸口的浊气。
　　睁眼，只见阳光明媚，云淡风轻。
　　多么令人愉悦的美好日子呀~
　　书页一惬意地眯起眼睛，享受着难得的平和安乐，准备开始思考人生……

　　“大~~~~~师~~~~~~~”
　　。。。如果没有那个比树上的知了还吵的声音就完美了。

　　“怎？”
　　“热~~~~~~~”声音打着颤儿飘过来，仿佛空气中的水蒸气，黏黏腻腻热气撩人
　　书页一瞅着从头到脚裹得严严实实歪在凉椅上不停扇着羽毛扇子的水芸，感觉胃部抽筋地疼。一个“脱！”字几乎就要冲口而出……
　　咳咳，形象形象~
　　“汝穿得太多了”
　　“又不是人家想穿……”小小的声音饱含委屈，戳得书页一一个寒颤，“也不知道是谁~~睡半夜那人家当枕头，重死了不说还流口水，害人家起了一胸的疹子……”
　　从头到脚一身白的人顿时黑了脸
　　无视掉足以把几个云渡山黑化掉的煞气，小白兔继续大眼水汪汪
　　“难受……”
　　。。。
　　“头好痛，好晕，好想吐……”
　　。。。让你喝那么多酒！！
　　“大师……想喝酸梅汤~冰镇的~”
　　书页一这次连脚趾头都开始抽搐了。
　　得道高僧不发威你当我是茶童啊！！！

　　“请问……”
　　眼神在半空中交汇劈啪作响的时候庭院里传来了陌生人的声音。小白兔一瞬间变回店主人，施施然起身相迎，哪儿还有前一刻病弱懒散的模样
　　“灵狩大人久见了。”
　　书页一顺着水芸的视线望去，只见一人紫衣金发，正闲庭信步而来。那通身的气度雍容，慢说是“大人”，倒有几分宰相帝师之尊。
　　只是，为何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这样人物，与水芸那般闲云野鹤的性子甚是迥异，原来是旧识么？
　　书页一这厢胡思乱想，完全没意识到自己何时开始对水芸的私交如斯在意了。那边却见来人愣了一愣，旋即面色如常
　　“耶，缎君衡乃一介闲散白衣，请阁下勿折煞吾了。”
　　“哈，经年不见，缎先生风趣不减。”水芸微笑回应，“能来到这里的人，皆是‘必然’。想来缎先生是有事相托了。”
　　“知我者，白狐狸也。”
　　“耶，吾可不想被金狐狸这么说呀~”

　　“你是说……那个剑客是汝那故友之……子？”书页一凤眼微眯，凝视着蒙眼剑客的眼神有些微妙。
　　“正是。此人名为黑色十九。”大约猜到书页一心里在想什么，水芸不急不缓地解释道，“想必大师已看出来了，此人虽生为人，却因天灾失去了半身皮肉。如今他所恃者，乃体内的一脉鬼气。为他以鬼气续命者便是他之义父，灵狩缎君衡。可惜后来黑色十九遭遇事故，受伤失忆，缎君衡为他疗伤之时发现逐渐恢复的记忆竟然抗拒鬼气入体。为护爱子性命，缎君衡只得忍痛剥去了黑色十九的记忆。”
　　瞥过一旁书页一略显动容的神色，水芸叹了口气
　　“缎君衡控灵之术已臻化界，他之术法不说无法可解，也是难如登天。可是这本该坚如磐石的术法近日却松动了……”
　　“嗯……是，那魔者的缘故么？”书页一略沉吟，眼神直逼远远走来的黑衣男子。
　　。。。看来失忆归失忆，敏锐度还是有的嘛！
　　“那魔者名为质辛，是缎君衡的另一个义子。他的故事就更长了……”

　　“嗯~所以，复生的质辛找到了黑色十九，手足深情竟动摇了缎君衡所下的灵术？”听过一切来龙去脉，书页一只余一声叹息
　　“恐怕是的”
　　“可是那缎君衡已经……”那四个字到底说不出口。到如今书页一方明白初时缎君衡时那种异样的感觉从何而来，心中不甚唏嘘，良久不再言语。
　　水芸见他凝眉紧锁，恐怕这人又要钻到死胡同里去。正欲安慰两句，却听书页一长叹一声：“留到最后之人，注定痛到最深。”
　　水芸眼皮一跳。
　　他猜过无数的可能，从“可怜慈父心”想到“众生平等，魔亦有情”，连“圣魔大战”、“佛厉之争”都想好了说辞，却偏偏没料到佛者会冒出这么一句。
　　。。。原来是这样么。。。被留下的人，才是最伤的呀。。。
　　那么，淡漠如你，也会害怕相同的痛么？
　　“缎君衡托汝何事？莫不是要把那两子的记忆重新封印？”
　　“哦？若如此，吾该么？”不动声色用扇子遮住了面容，也遮住了混乱的心情
　　“……不。”
　　“耶~有人方才刚说什么留下的人最痛呢”
　　“爱别离苦……可知苦，才知甘。”书页一望着夕阳下相拥的兄弟二人以及身畔含泪带笑的父亲，嘴角的弧度不再冰冷，“吾相信，他二人都不会放弃对那人的记忆。若他们遗忘……缎君衡，便是真的不在了。”
　　神魂已作天边云，若心中的念想也消逝，这世上便再也没有存在过的痕迹。
　　若到那一步，为人子者，怎能心安？
　　怎能……心安？

　　“走吧”
　　被拉住袖子的时候，书页一回头去看水芸。
　　他已经转过身去。修长的身子被晚霞笼上一层淡橘色的氤氲，美好得不真实。
　　书页一张张嘴，又阖上。别离的感觉突如其来，如此强烈。
　　虽然这一刻，他仍在他的身边。

　　“所以……缎君衡的心愿，只是见黑色十九跟质辛一面？即使他们看不见他？”
　　书页一坐在廊前喝着水芸不知道又从什么地方变出来的酒，若有所思。
　　“他魂随身灭，早就不在这世上了。”而吾能做的，只是凭着那份不灭的思念，保留一段时间，给他最后的一次机会。
　　“。。。那汝又收了他什么代价？”
　　“代价么……呵。”水芸也端起酒杯，笑容倒映在明月旁边
　　那两个孩子重逢时，既甜蜜又苦痛的心情，就是代价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