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第十四章 宵禁前后 ...
-
长安的夜在宵禁之后异常的宁静，这个时间里是不可以随意走动的。冷清的街道上连一丁点的动静都没有，只有昏昏的月色映着光亮。除了武侯铺之外，恐怕没有人敢亮着灯光。武侯们如游魂一般在街道中飘荡，他们长期做着乏味又似探险的工作。与夜色为伴，无论春秋。
冬的夜晚寒气逼人，武侯们裹着厚厚的官袍。他们只是这个大唐官员系统中的蝼蚁，昼伏夜出。
两名武侯正在朱雀大街上巡逻，他们悠闲的散步，一边讨论着今日赌坊里的赌局。忽然宁静的夜被一阵马蹄声所打破，武侯脸上一惊，又泛起笑意。
“不知道又是哪来的不长眼的东西半夜出门，看小爷我去逮他。”一名武侯扬声笑道，转身朝着声音的方向跑去。因为他们的财路到了，他们一直都是抓些不懂规矩的外乡人，讹诈些钱财作为赌资。
“老兄等等我，好事儿可别自己独吞啊。”另一个人赶忙跟上，生怕那人将油水都搜刮干净。
转了巷口果然见一行人，有人为首骑着马儿，还有两辆马车随后而行。昏昏然的影子模糊在街道上，看起来还是富贵人家的模样。
“停下，停下。”武侯挥手示意行人行下来，为首人挥手一行人才止步。
“好个狂徒，知不知道是什么时辰，竟然敢犯夜禁。”武侯嚷嚷着说着就要带着链子将为首人锁了。
为首之人没有慌乱神色，只是含笑。他一旁的护卫有些生气，正是想呵斥，却被主人拦了下来。“官爷，其实这个时辰也不算太早。”
“我说早就是早，快快下马束手就擒，跟我们回武侯铺！”说着提着铁链走进为首之人，一丢之下就要将那人套下马来。铁链咣当作响，却扑了个空。只见那人轻轻侧身不慌不忙的躲过，只剩铁链重重的砸在地上。
“好个贼人，竟敢反抗，”另一名武侯见那人不好对付，立刻吹响了信号。只听从巷陌中陆陆续续冲出很多的武侯，一个个都赶到这里，这条街竟一时热闹起来。
夜色太浓，大家都看不清车队人的面貌，只想这么多人赎起来也好个价钱，不由得来了劲儿。正要一股脑的冲上去，只见为首人一笑。
一阵鼓声响起，众人皆愣住。紧接着鼓楼钟声依次敲响，仿佛整个长安在这瞬间苏醒。
“我早说过，天色不算早了，五更三刻不多不少。”公子大笑的答道，示意众人让开。
那武侯听了感到自己被耍，一股火上冲道，“给我拿下。”
说着便要众人拿着铁链去锁人，这时护卫忽然大喊，“大胆，见了郡王殿下还不行礼。”
武侯们一愣，年轻公子笑意更浓。他喜欢这样的感觉，喜欢做这些擦边球的事情。他知道犯错的是自己，可是偏偏这群人抓不到他的把柄。他乐此不疲的冒险于挑战各种规定，夜禁是他最讨厌的。
黑夜比白天更纯粹，更改肆意的狂欢。他不喜欢学着别人偷偷的关起府邸的大门找乐子，他喜欢在光天化日之下，肆意挥洒在深邃的夜晚。
年轻的公子下令，让冲撞他的人全都自掴巴掌。武侯们都内心大叹倒霉，却不敢出一个大气。噼啪的把掌声此起彼伏，让那公子更得意起来。
这为首的公子正是贺兰敏之，他故意趁着夜禁将完时出门。其实他此番只为将裴家二公子送回去，三日了他想到裴居道一家早就人仰马翻就高兴。
其实他回去当夜就得知，白夜救了一位年轻公子。他那日在裴家只是随口一应根本就没动过找人的心思，结果倒是无心插柳柳成荫。他一想便猜出是裴二公子，可是他偏偏封锁消息，就是想看裴家笑话。三日一过，他也觉得这件事儿上玩够了，所以便裴二公子送了回来。因为后面还有更好玩的，或许比让他们三日的等待更加磨人。
******
钟声正继续延续着，冬天的太阳离升起还久远。虽然没有任何的光，但黎明正告别黑暗奔向光明。大明宫开始有宫女的内侍从睡梦中醒过来，掖庭宫里开始有闪烁的光亮，仿佛是微弱着将近毁灭的灵魂。
宫殿前的台阶异常冰冷，大明宫里的新雪早就融化完。经过一夜的寒冷侵蚀，又将地面冻了一层光滑冰冷。打更的内侍才从昭仁殿提着微弱将息的灯笼匆匆走过，走的太快到殿门口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内侍的心提了起来，又赶快护住手中的锣。昨夜皇上留宿昭仁殿，给他一百个胆子也不敢把皇上从温柔乡中惊醒。内侍才一站定，眼睛扫视了四周，见四下无人开始轻轻迈着步子离开。
温柔乡就是魏国夫人贺兰敏月的暖帐，殿内有昏暗的琉璃灯光。宫内侍奉的宫女内侍早就退去，空空荡荡的只剩榻上两人。大唐的帝王李治正昏昏入睡，一旁的贺兰敏月叹息着睁开眼睛。她习惯与那遥远的钟声一起苏醒，好像做好的约定一般，总是在钟声敲响的刹那醒来，不知道是谁唤醒了睡。
床上的丝绸棉被上散发着李治年老的体味，带着腐烂的气息。贺兰敏月厌恶的掀开棉被，想让自己从这种气味中解放出来。
随着一阵凉意袭来，她慌张的将棉被盖好。心中一惊，不要冻着皇上。
她讨厌这种陈腐的气味，和他身上如棉絮般松弛的皮肤，皱巴巴的堆砌的毫无生气。不是因为她早已不耐烦于侍奉这位垂暮的君王，而是这股气味一直在提醒她，这个让她以依靠的大山正渐渐的疏松将至倒塌。她愤恨这种“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的局面。
如果，我早生十年的话，恐怕这大唐国母就要易主。
贺兰敏月总会这样想，可是她又想到自己的母亲魏国夫人的死又是痛彻心扉。哥哥贺兰敏之一直反对自己留在大明宫侍奉皇上，他以为贺兰敏月为的是复仇，可不知敏月为的只是一曲《采桑曲》。
所有人都会说贺兰家出了两个女人，母女一起狐媚惑主。最没面子的就是贺兰敏之，他一边拥有着母亲和妹妹给自己带来的荣华，一边承受着随之而来的鄙夷甚至是愚弄。
贺兰敏之厌恶大唐皇族李氏和武氏，他将它们视为自己所有痛苦的源头，恨不得让它们灰飞烟灭。敏月最明白自己的哥哥，可是在她所谓的爱情面前亲情仿佛也成了泡影。
几日前两人大吵，贺兰敏之拂袖而去再也没进宫探望过妹妹。争端无非这个拖着一身病还在苟延残喘的君王，他不能给予贺兰敏月任何实际意义的名分，只有魏国夫人四个字的尊荣。像是偷情的男女关系，如绯红色的桃花瓣飘落进闻者的耳朵里，泛起嘲弄的笑意。
贺兰敏之觉得妹妹跟自己的母亲一样为贺兰家族带来耻辱，那些印记是怎么也洗不掉的。
敏月心中明白那种痛苦，却不知道怎么去补偿自己的哥哥。他们兄妹就像断了线了风筝，在无形之间都脱离了美丽甜蜜的童年各奔东西。
这大明宫里，虽然有自己的亲姨母表弟妹们，可是他们都与自己站在对立的一面。贺兰是什么呢，是这大明宫里阴暗角落里不能让人提及的女人。尊贵的韩国夫人贺兰敏月，做着与其尊贵的名分不符的事情，她成为自己姨父的姘妇。在凌烟阁里一起学习功课的皇子公主们都懵懵懂懂的明白，所以或多或少的疏远。
贺兰敏月的孤独谁能明白呢？哥哥也不再来了……
钟声过了好半会儿由近及远慢慢停了下来，寒气随着时间的流逝来回的旋转。床榻上的李治幽幽的醒来，冰冷的空气使他轻轻的咳嗽。他从逆光的末尾处看到贺兰敏月微皱的眉心，点点泪珠挂在粉颊上。
“贺兰，你这是怎么了。”李治见娇艳美丽的可人儿梨花带雨，心仿佛被揉碎似的慌张问道。
贺兰被李治这么一问，慌张的擦干泪痕，“贺兰适才想念家人。”
“贺兰……”李治勉强让自己眼前的画面清晰，他轻声的唤了一声。
“皇上，天色不早了，贺兰服侍您更衣。”贺兰敏月从床榻上起身披上衣服，琉璃灯中的光芒刚刚消散，恰好迎来了曙光的降临。
李治忽然伸手将贺兰重新拉回床榻，他喜欢用手去拥抱鲜活的生命。那种如春天鲜花般芬芳的气味围绕着，才能让他觉得自己还是活在希望里。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病痛渐渐侵蚀了他身为君王的意志，一点一点的吞噬了他的英姿勃发。但是贺兰能让他找回年少的自己，带着激情与燃烧的活着。
“皇上？”贺兰娇嗔一声便跌进李治的怀中。
“贺兰想回家，朕怎能不准。”
回家？哪里有家？魏国夫人府还是哥哥的郡王府，父母亡故兄妹异心哪里还有贺兰的家？贺兰想到自己的家，忽然觉得难过。
李治看在眼里不明所以问道，“贺兰，究竟想要什么？”
“贺兰想让皇上给予贺兰家族荣耀。”贺兰敏月想了想说出了哥哥的希望，哥哥就是不想让贺兰家蒙羞吧。
“荣耀？你哥哥贺兰敏之无功便身居郡王之位还不行么？贺兰不要太贪心。”李治虽然宠爱贺兰，但是他讨厌女人贪心的索取。他已经筋疲力尽认为自己再不能给予什么，又愁苦与自己的自私误了贺兰美好的青春。
贺兰想要的？只是一个自己的一个正名而已，而一个徒有其表的虚名也是可望而不可求的。贺兰敏月想了想，懊恼的低下头。
你我赤诚的同榻共眠又怎样，心隔了重重的血肉骨骼无法坦诚相见。遮挡了世俗的伦理和利益的权衡，美貌、宠爱、荣誉、声名、全都是装饰物。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第十四章 宵禁前后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