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春愁待酒浇》等一世为看一眼

4、两个穷鬼

　　第四章两个穷鬼
　　折腾了一晚上，就算要出城，也要先吃顿饭。
　　所以他们就近找了家早点摊子，点了两份豆腐脑，两屉小包子，四个烧饼，风卷残云般的吃了起来。
　　等吃完要付账的时候，他们两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才发现了一件事，要人命的大事，他们身上都没钱了！
　　白随意道：“我以为你会留下二十两银子的。”
　　赵安泽苦笑道：“我本来想留下的，是你一把把装钱的包裹抢过去送人的。”
　　白随意道：“你既然没钱，为什么不告诉我？”
　　赵安泽道：“因为我也以为你会留下二十两银子的。”
　　白随意看着桌子上那一片狼藉，道：“那现在怎么办？”
　　赵安泽道：“除了赖账，我想不出第二个法子。”
　　白随意有气无力的道：“我干不出来，我这一辈子都没赖过账。”
　　赵安泽道：“你看看这周围，能不能再找出一个冤大头？”
　　白随意摇摇头，道：“这世上傻子不多的。”
　　赵安泽气道：“我那是好交朋友，你懂什么！”
　　白随意拍拍他肩膀，道：“我明白，我明白。”
　　赵安泽没再说话，白随意却忽道：“你记不记得我昨天买衣服的时候顺便买了一柄扇子？”
　　赵安泽道：“大春天的买扇子，我当然记得，怎么了？”
　　白随意拿出那柄扇子，低声道：“扇子啊扇子，咱们的缘分竟这么短！”
　　赵安泽道：“你是想用这柄扇子顶饭钱？”
　　白随意道：“不然呢？”
　　赵安泽无奈道：“我虽然知道你的扇子是多少钱买的，但这卖早点的老人家一定不知道。而且他也一定不知道这扇子值多少钱。”
　　白随意道：“你是说，这扇子还不值一顿不怎么样的早饭？”
　　赵安泽道：“扇子虽然不值，你昨天顺手拴上的那块扇坠应该是值的。”
　　白随意愤愤道：“你知不知道，这扇面虽不是名家手笔，但却是以皴法绘制，画功又精深又细致，你竟然说它不如那块破玉佩！”
　　赵安泽忍着笑道：“阳春白雪，下里巴人，曲高和寡，你要迁就一下我们这些俗人。”
　　有些人认识了一辈子，你都不一定能了解他，有些人认识一天，你却能像是了解自己一样了解他。缘分这种东西，本来也是没办法解释的。
　　赵安泽是不是这样了解白随意？
　　好像是的。
　　白随意只不过十四岁，而且是第一次离开家。他虽然看上去聪明无比，实际却心思单纯，你凡事只要先顺着他意思往下说，他都会乐意听。
　　这顿早饭，他们最后还是用扇坠来结了账，除了这顿饭，还换了几个馒头。
　　早饭是解决了，可是午饭呢，晚饭呢，第二天呢？馒头总有吃完的时候。
　　饭要用钱买的，钱不是自己长出来的。
　　这两个人，前一天还只不过是身上有几个足够吃饭的钱而已，第二天早上就已经富得可以把一条街的房子都买下来了，可是过了不到半个时辰，就又穷得连饭都吃不上，是不是很有意思？
　　来得容易的钱，去得往往更容易。
　　现在这两个穷得吃不上饭的穷鬼，已经在往开封的路上了。
　　赵安泽看着前边的大道，看着路上的行人，轻道：“你在想什么。”
　　白随意咬着唇，道：“我在想，怎么才能让肚子不叫。”
　　赵安泽道：“这法子很简单，吃点东西，它就不叫了。”
　　白随意道：“嗯，吃的东西怎么来？”
　　赵安泽道：“用钱买。”
　　白随意道：“钱怎么来呢？”
　　赵安泽苦笑道：“这法子我也不知道。”
　　两个人越走越累。是不是在饿着肚子赶路的时候，特别容易饿？累了的时候，是不是就会觉得特别饿？又累又饿，本来这两个词就是连在一起的。
　　现在他们正坐在大路旁的树荫下休息，大路上当然不只他们两个人，骑马的，坐车的，走路的，虽不能算摩肩接踵，到底也是人来人往，川流不息。
　　白随意道：“这是条大路。”
　　赵安泽点头道：“是。”
　　白随意道：“有很多人经过。”
　　赵安泽只能点头，继续说是。
　　白随意道：“你说，我们能不能向路上的人借点钱？”
　　赵安泽伸手从旁边揪下一片草叶，边拨弄草叶，边道：“人家未必肯。”
　　白随意道：“你的功夫很不错。”
　　赵安泽皱眉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但你的功夫也很不错，你为什么不自己借？”
　　白随意长叹一口气道：“因为我做不出来。”
　　赵安泽道：“你如果能做得出来，上次也不会落魄成那样子了。”
　　白随意身子后仰，用手拄着草地，道：“我上次落魄的时候，曾经想过这件事的，你知道，这世上被人称赞的侠盗是很多的。”
　　赵安泽眼睛微眯，道：“那你为什么没有去做？”
　　白随意道：“因为真正的侠盗，决不会为了自己去盗，也决不会用自己盗来的一文钱。那些盗来钱自己用九成，拿出一成分给别人的，比真正的强盗还无耻。真正的强盗就是为了自己，他们却要打着为了别人的幌子。”
　　赵安泽道：“这世上很多江洋大盗，刚开始都是打着劫富济贫的旗号。”
　　白随意笑了起来，他似乎很喜欢笑，他笑着说出来的话，似乎都很有道理，其实就算他是在胡说八道，看他着的笑的人，也会觉得那是对的。
　　他带着笑对赵安泽道：“管别人借钱，当然是错的，不管这个人富还是贫，他的钱都是他自己的，不能因为他富，就强迫他把钱拿出来给别人。但是，有一种人，管他们借钱，是没有关系的。”
　　赵安泽闻弦歌而知雅意，道：“总是要借别人钱的人？”
　　白随意道：“我上次就是这么想的，可惜走了一路，还没有遇到强盗，先遇到你了。”
　　赵安泽看着他道：“我是不是长得真的很像冤大头？”
　　白随意摇头。
　　赵安泽道：“哦？”
　　白随意笑道：“你长得很像扶危济困，好交朋友的的英雄。”
　　赵安泽道：“算你识货。”
　　白随意低低的笑：“你还真信？”
　　赵安泽大声道：“你不用往下说了，我听到这里就够了。”
　　白随意道：“你不想听，我却想说，你长得不像冤大头，你长得像个讲义气的傻瓜。”

　　于是他们两个决定去找人借点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