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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第六章 伊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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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炉焚香,满室清怡。
几缕晨风流过,携来满满的清润露凝,淡绵舒雅……
沉梦中人也不由得深深一吸,贪婪的想要融进这悠然避沉的净地。
“哎哟!”
刚刚一动,酸痛立马占据了四肢六感,阿弩只得重新躺下。那缕熟悉的清香又幽幽萦绕在了鼻尖,她忍不住好奇的四处打量,想要寻找这香气的源头。
只是,她的头在偏转了三十六度角后,就被定在原处,再也不听使唤。
雅竹雕制而成的茶杯,被随意的玩捏在手中,清雅的绿,加上玉润的白,凸显了些微的淡漠高雅。
玉白缓缓而动,靠近唇边,水雾浸润着眉眼,多了几分朦胧的湿气……
让观看之人不由得失了神!
咕隆一声。
“咳~咳”阿弩后知后觉的发现这吞咽声竟是从自己的喉咙发出,顿时满脸通红,嗓子也不由得干涩难受,顾不得的一阵猛咳起来。
“想喝?”黑眸自白雾后移了出来,偏头轻睨,还是那样的明澈清朗。
阿弩忙移了移眼,眼神游离,不知该放哪里好,嚅嗫道:“多谢。”
眼前身影一动,只闻泉水潺潺流动、叮咚清脆,阿弩不由自主的又把视线投射了过去。腾腾的热气直扑到脸上,微醺的手脚也暖了起来,直把又要神游天外的思绪给深深扯了回来。阿弩荒乱的想要伸手去接,却恍然发现自己的手被什么给死死的牵绊住了,怎么也拉不动。
定睛一看,身心瞬时堕入寒极冰湖,仿若雷击一般,她反射性的就是向后一挣,却又引得一阵哐啷乒乓之声。
瞧着一地的狼籍,已是慢慢消弭的干渴难受又猛烈的迸发出来,阿弩只得使劲的忍住,一脸惊惧的紧紧盯着两只紧紧相贴的手。
如星辉般洁润的光环紧紧的缠绕在霄衡的手腕之上,而光源竟是从雪虹发出!
这?怎么可能?
“怎么?还不想放开吗?”一道温和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却犹如浸着寒九腊月的夜霜,浓浓的渗着冷意,“难道,还要本座陪你耗一日?”
阿弩闻言一怔,方才惊疑的又瞧上自己的手,只要稍稍用力,光环就会更亮一分,然而,霄衡那边也会勒得更紧一分。
见他手腕处有一道分外刺眼的红痕,想来,他之前也是试着挣脱了一番吧。
阿弩忍不住缩了缩脖子,硬着头皮,将右手覆在雪虹之上。
只听咔咔几声,光环慢慢柔和下来,恍如云衣丝带、霓裳轻舞,终而消逝在了雪虹之中。
终于,恢复了自由,暗暗松了口气,阿弩讪讪的挠了挠鼻子,不知道接下来该如何动作。
忽听得身旁又是一阵声响,她不禁好奇的抬眼,房内早已没了人影,只于门缝间依稀透着那一片衣袂翻飞。朝阳倾洒在锦绣的紫袍之上,淡淡的,凝出一片光晕,她却觉得有些恍惚。
余音直直传来,仿若寒寺暮鼓,悠悠震荡在耳间。
“这世间,哪有龟缩的壳,容你藏身!”
摊开手帕,细小的银针安静的躺在白丝秀娟之中,狂逸的散发着嗜血蓝魅,这诡谲之势,又待它绣出何样的凌霄苍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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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辉倾洒,丝丝月光点落在瓦霜之上。
斜光处,一人影侧头瞧望了眼那处人声鼎沸之地,又裹了裹头巾,映着水光挤眉弄眼了会儿,觉得再无什么不妥之后,方大摇大摆的向着“悦君来”客栈走去。
悦君来?
虽是看起来没什么特别之处,不过,这每日的座无虚席倒是不假,难怪她前几日向卖烧饼的大妈问及之时,那人一脸的怪异。想来,是自己龟缩太久,连这世道的一角一毫都还未能探得分明,果真是可笑了。
眼前不觉又浮现那日,竹杯之侧,隐留的那几处水迹,真是坚狂雄逸!她仰望了眼红漆木匾上镶嵌的这三个大字,虽是大气,却还是少了那几分挺铮之风。
可,他在暗示着什么呢?
微敛了心神,便招呼小二哥寻至那处熟悉的偏静角落,视线自是极好。阿弩满意的打发走了小二,方坐下来静静地观察着四周的动静。
小二哥揣着沉甸甸的银子,不禁又偷瞄了一眼那处角落,纵是每日不同装扮,却还是能隐约瞧出是同一个人。这几日,这位少年客官总是坐在那个地方,偶尔侧眼望向窗外,也总是那般心不在焉的样子。
也许是这位客官太过大方,他不免就时常望向他这边,生怕自己招待不周。
可,好像又不紧紧是如此。
他,是与家人失散了吗?还是在等着谁?
突然,咚的一下,只觉额头被尖锐的东西狠狠敲了一下,小二哥吃痛的龇牙咧嘴,见到眼前之人时,又立马换成了乖张的笑容。
“你这小子,不好好干活,在这呆愣着作甚?”酒楼的老板甩了甩手中的算盘,用粗噶的嗓子训斥着,那眼神,仿佛是别人要抢了他的钱似的。
小二哥低头嚅嗫了几声,便急急跑了开去。眼神又不自主的向那处望了望,却发现,不知何时,早已没了人影。
心,竟然莫名的有些失落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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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座处,隔开了外界的所有烦扰嘈杂,只是,又太过寂静,让外人不敢擅自闯入。
淡酒清盏,盛在紫檀桌案上,倒映了这几许质地流光,微染迷醉。
客人似无意品尝美酒,只严严实实的笼着黑色纱帽,窥不到真容。缓缓地,她倾身向前,一丝残留的血腥气从纱帽中偷弥而出,对坐之人几不可见的蹙了蹙眉。
来人无心避讳,紧紧的盯着对坐之人,声音中带着几分急切:“漠后,寒月的提议不知您考虑的如何?”
漠后抬了抬眼,竟是一声嗤笑:“南疆后院起火了,少司方才想到我漠后。”
寒月望着漠后毫不掩饰的嘲弄,心下也只能暗气,表上却又换了另一幅神情,她歉然笑道:“原来漠后竟是多心了” 说着亲自为漠后斟酒,“纵使我寒月自负清高,却也从来不敢小觑了漠后您。帝霄虽久避世尘,可这天下事,却没有什么是你们不知道的。”
说完双手盛上酒杯敬至漠后身前,继续说道:“而漠后您,又岂愿久居人下?”
漠后扫向寒月,一贯清灵的眼神中竟带着几丝寒冽。
寒月平静的对上这双眼,不急不慢的说道:“几日前,寒月一时禁不住好奇,擅拿了漠后的几幅画墨。”
漠后听及此,心下暗惊。
“真乃神笔!”寒月又是一笑:“可若南疆真的成为残壁山河,不知帝霄是否还可如从前一般闲庭上观?漠后是否还有逸致描绘这颓垣残壁?”
“今日,寒月以少司之名相求,少司此生必是欠你一份人情。而等他日,漠后成为南疆恩人,即使我寒月今次身死家国,南疆也将永远是漠后最真诚的盟友。”
说完径自饮下杯中酒,潇然离去。
“唇揭齿寒?”回想那几批潜入的暗流,那只大手是要深入帝霄了吧。
漠后端详着杯中物,眉眼清晰的倒映在清泉烈酒之中,却又慢慢变得模糊,突然,嘭地一声,倒影终是随之消散在裂开的碎瓷之下,再也拼凑不出那份完整。
你却不知,家国于我,我更喜欢这断壁残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