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游人笑语，我亦何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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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章说道我把阿川弄丢了，原因是我执意要来找消失了的弄晴，可是这一路我连她衣裳的影都没见，更何况她了，可是更不巧哟，又丢了一个人。晋卿与我相熟以后，总是骂我笨，因为我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惹了许多麻烦。比如那一次，我新裁了衣服高兴地拿过去给晋卿看，窝在狭窄的过道里，我将衣服递给她，一眨眼的功夫前前后后却打翻了三样东西，晋卿在一旁还不等微笑，就已然惊得目瞪口呆。她见日后赠予我的四字“端方淳良”，都不禁笑了，道：“端方是端方，淳良是淳良，只是哪一个是你呢？”我虽不服气，却也要承认她说的不无道理，端方是因了我破坏力太强，不得已只好谨慎端庄，淳良底下是一颗重口味的心。
我是出府来找弄晴的，却不知道怎么成了来找阿川的？智商有限，我始终没想明白这个中原因。然而此刻我谁都不用去寻了，因为蝉蛛扭了我的臂，乖乖地让我随她走。她力气真大呀，我心想她若是露出臂膀，会看到肱二头肌肱三头肌的吧。
以她之言，自然是为了我好，说是“你逛没逛过庙会？就算是没逛过，也有眼睛，能看见这前面人头攒动吧，你能认出谁来？再说你看过书没，不知道小孩很容易被拐走的吗，尤其是你，文拐武拐哪个都好用。”
我气鼓鼓地瞪着她。突然她就转了正经的神色，诡秘问道：“你就不怕我是来拐走你的吗，咸池公主？”
我出神地盯着她嘴唇右上角，探了探她右脸颊，又指着自己脸上相同位置，漫道：“你这里有一颗痣。”
她愣住了，然后气急败坏地捶了我一下，我又嗷嗷叫起来。
老实说，我还真没怀疑。
——但是我的嗷嗷叫淹没在了众人的欢呼声中，我也挤进人群朝着最热闹的地方望去，只见舞龙的应是告一段落了，他们已经撤了下去，人散的很齐整，迅速地消失在了庙前。然又有杂耍班子接了场，众人还未散尽又围成一团看了起来，不时叫好。这班子不是京班，巡回的，还带有些西洋玩意，道是魔法，着实玄奇魔幻，令人眼花缭乱，看着看着变呆了。
我才知道不是火判官好看，是火判官前头一场又一场的戏一出比一出精彩，零食一样比一样好吃。
我正看着一黑袍法师向众人鞠躬，蝉蛛突然用手肘撞顶了我一下，在我耳畔轻道：“快跟我走。”
“嗯？干嘛？”我心不在焉搭腔。
“我要去解手。”她严肃道。
“那你自己去。”我压根没看她不理她，只觉得这黑袍法师高大威猛，带着面具，神秘莫测。
“我手在你这呢，你不放我，我怎么去？”她笑道。
“什么？”我这才回头看她，才知不知什么时候，另一只手紧紧握住了她的手。我抱歉道：“哦，那我松开了，你去吧。”
她气了，一把把我拉出人群，我撞了好些人，都没来得及道歉，就出来了。
“疼疼……你慢点。”我使劲甩开她的手。
“哦。”她边说便答应了一边扭头拉着我就走，蛮力孤勇。
气死我了。我这还要看魔法呢。她将我拉至庙前泥塑判官前才停手，我揉着被捏痛的手腕，说道：“这是准备去了？”
“骗你的。谁要去解手，这么精彩的戏，怎么能错过？”她嬉笑道。
“什么戏？”我好奇道。
她还未及道出，一马突至眼前，我盯着马的眼睛看，它也转过头盯着我看。蝉蛛见马至，马上笑道：“世伯果然来了。侄女恭候已久。”
我这才注意到马上一白面男子，清俊柔细，玉树临风。那男人笑道：“马家大小姐，客栈里见你那匹马，已经如此大了，想来人也该这样大了。我家夕城与你同年，还要大几个月，却不及你高呢。”
这是我第一次见蝉蛛羞红了脸，闷闷笑了一下，道：“怎么能跟姐姐相比呢，要是我有姐姐一半的聪明乖巧，我爹就心满意足了。”
男子立马昂首大笑：“你还不聪明？再说你爹可从来没希望生个乖巧的姑娘，他巴不得你带军上战场呢。”
蝉蛛笑道：“那是世伯抬举了。”
他沉默微笑，转头打量我，刚刚只是用眼角余光暼我，如今可敢正眼看了，带了几分戒备。蝉蛛见状，马上道：“还未给世伯介绍，这是醇亲王府的小格格。”
男子欠一欠身，冷淡地鞠了一躬，道：“格格有礼。”
我也不知他是谁，只好随意行一礼节。他便也不理睬我了，与蝉蛛道别：“马大小姐，我们这也就去了，万事小心些。听说消息已经走漏了。这里不知道混了些什么地方的人。”他皱一皱眉，瞅了我一眼，又继续笑道。
蝉蛛礼貌应下，也没有多问，男子与马便走开了。
“什么消息走漏了？”我好奇道。
蝉蛛看了我一眼，严肃不语。
“消息走漏了，很危险吗？为什么这里人还这么多呢？大家没人来不就完了？”我自顾自问道。
她还是不肯答我，但见我问得多，也烦了，眉毛一瞪让我噤声，道：“听，有歌声。”
我满脸不情愿地住了口，果真听到远处喧哗声弱了不少，一个纤细飘若的声音传了过来，一丝丝黏腻，有些风光得意，可是也有说不出的闺怨嗔怪。
“爱元宵三五风光，月色婵娟，灯火辉煌。
月满冰轮，灯烧陆海，人踏春阳。
三美事方堪胜赏，四无情可恨难长。
怕的是灯暗光芒，人静荒凉，角品南楼，月下西厢。”
一曲罢了，众人喝彩，才见得报幕声传来：“天津协盛园杨翠喜为大家大家献上，一曲元宵风光。”
众人又是一阵惊呼，捧得更加厉害了。
“这不是刚刚驴车师傅说的协盛园吗？”我凑过去征询蝉蛛的意见，也不是征询，就是自言自语并且希望她能听到而已。
却见蝉蛛一脸心思凝重，自言自语道：“糟了。原来又是他。”不过一会，她就回过神来了，脸色也恢复了正常，还要与我调笑，突然想起刚刚我说的：“你刚才说驴车师傅提到过？”
我点头，嘲笑她：“原来你没听到。”
她脸色更严肃了。我想着，到底是出了什么事，难道协盛园与这一切都有关？这一切阴谋的背后黑手就是这美女杨翠喜？
却见她叹了口气，张口欲言又止，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那不是驴车！！那是头骡子。你是不是什么动物都不认识啊？”
我愠怒了，脸憋得通红。我很生气。我认不认识跟你有什么关系啊，你也不用这么大声笑出来。
但她却没完，又要逗我：“刚刚我世伯骑着的那匹马，你可看见了？”
我点头，静等她要说什么。
她深吸一口气，说：“那个，是匹马。”
“完了？”
“没，没完。那是什么颜色？”她提问道。
“黄色。”我信口胡诌。
“天哪，你还不直接说是粉色得了。你是色盲吗？那是白色，白色！”她怔了一怔，惊愕道。
“你才是色盲！”
我快被气死了。这算是什么问题？我是思考人生大问题的人，怎么能被这等琐碎的事情洗了脑？你个姑娘就是来刁难我的吧。
我又转念想起她那会拐着我的手，才觉得手臂还酸着。无论是身体还是脑袋，都被人家牢牢地抓在手心里。想着想着，觉得自己无用之极，郁闷地耷拉下来脑袋。
她见我一言不发了，知道我是生气了，便拉住我，说：“咸池？给你看个好玩的东西。看见那个自称是魔法师的人没？”
我略略打起一点兴趣，点头应声。
她说：“在一刻钟之内，他身上会失了火。”
“当真？”我半信半疑道。
她认真地说：“不骗你。不信，仔细瞧着。”
我便往人群里看，魔法师已经站到了杂耍最高的台子上，手中高举着一个火炬，这是个自由男人。
我听见远处有细碎的哨声，与白天在醇亲王府听到得颇为相似，注意力便游移了。这时，见一灰布长衫推着小车往庙口走来了，走至大鼓前，停了一停，拿了搭在肩上的汗巾擦了擦脸上的汗，正推起小车继续走，突见两个大汉冒了出来，一汉道：“卖东西的到那边去卖。我们哥儿俩一会要打鼓，乱的紧，一会把你这车子掀翻了也不一定。”说罢两人哈哈大笑起来。
小贩见此，忙陪笑道：“二位见谅，见谅。我见那边有两位小姑娘，也许喜欢，我这就过去。”两大汉没再阻拦，任他走了。他便走到我们跟前来，问我们可否要吃炒肝儿。我愣愣地望着他盘起的辫子使得整张脸愈发圆滚滚的了，脸上灰油甚重，又看不清长相，远远看可不就是一个轮子。
他说完，我便呆呆地问：“炒肝儿是什么？”
小贩与蝉蛛同时瞪着圆圆的大眼睛看我，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而后二人同时开口。
小贩说的是：“看火判儿的人哪有不吃炒肝儿的？看这周围，卖的最好的就是这个。”
蝉蛛说的是：“你连炒肝儿都不知道是什么？你到底有没有童年。”
我决定一个都不理，讪讪一笑了事。如果不是小贩在这，我想我会直接跟蝉蛛吵起来。
蝉蛛见我不理会她了，知道自己说话应该又惹到我了，便也不再说下去，只是笑道：“我自小在世伯家吃过，觉得甚好，你也跟我来一份，可好？”
她也不等我搭腔，自己拿钱跟小贩拿了两份。小贩接过钱，将两碗特意包好的东西递了过来。
他递过来的时候，我看见他修长齐整的手，这可不像是劳动人民的手。虽然上面糊了厚厚一层泥巴和黑油，然却依然看得出修剪得好。比读书人粗糙厚重一点，又没有武人蛮横粗犷，手指有一些茧子，还有磨破的痕迹，然而亦是保护地甚好。我一刹那觉得他的手比我的都要细嫩，不仅低头看自己粗苯的小手，微微嫉妒了起来。
然而蝉蛛却没有理会我的细枝末节，她一眨不眨地盯着小贩的衣服看，觉得怎么也不像汉人的衣服。果见小贩悠悠地又摆弄着车子向着最热闹的地方过去了，摇摆着心里像是极有把握的样子。他边摇摆着嘴里边大声念着：“长衫我亦何为者 ，也在游人笑语中。”
蝉蛛听了，觉得甚是好笑，揶揄说：“你们京城人真是好玩，个个穷酸至极了。”
我倒觉得格外的古怪。那个人脸上糙糙的皮像是冻出来的，却闻着一股细细的脂粉味，更不用说那人长得圆脸，圆的太过于熟悉了。刚刚他走过来，我觉得是有四个圆盘移动着过来了，三个轮子，还有一张圆脸。
蝉蛛递给我其中一个小碗，我接过来，迟疑了一会，接过包着的小碗马上就愣住了。这包着碗的东西，他是如何得来？我抬起脸，看着蝉蛛，她也不理会，拉了我一下，道：“一刻钟到了。”
我忙转过头，一声炮仗响，塔顶突然簇起一团火，魔法师就消失在这团火中，一瞬间，整个高梯全部都塌了，连同那团火一同落到了舞台子上，周围的人都看呆了，一声惊叫，四散开来。火熄灭了，一团灰堆在舞台中央。
正在此时，城隍庙前的判官泥炉突然噼里啪啦地响了起来，，众人往那一看，那魔法师不是好好的站在那判官帽子上吗？他脸上涂了厚厚的粉，亦是看不清楚模样。然他往下扔了一个什么东西，他又消失了，判官却燃起熊熊烈火来。众人一致叫好。
蝉蛛得意道：“看我说的是吧。”
我愣愣地没反应过来。她见我神色不对，关切地问：“怎么了？”
正在这时，庙前两尊大鼓咚咚咚地响了起来。那两个大汉终于下手了，我更不知该如何说话了。我示意她庙里说话，她刚要拉着我进去，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赶忙把我拉开，远远地把我拉到庙一旁的一颗树后头。
“干嘛？干嘛把我扯这么远。”我警惕地问她。
她嘻嘻笑道：“我要解手。”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游人笑语，我亦何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