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宫浮梦记》舒安。

3、月下（一）

　　本以为杨夕说自己想去参加选妃只是说说，未曾想到她第二日真的拿到了牌子参加选妃，我惊诧地将她拿在我面前晃来晃去的选亲牌拿在手上细细看了看，问：“你哪儿拿到这牌子的？不是说李公公亲自选人吗？”
　　杨夕得意地一扬眉梢，笑道：“可煞费了我一番苦心，二十两银子才换来这个小东西呢！”
　　“你哪儿来这么多银子？这可算贿赂呢！”我脱口说道。杨夕满不在乎地坐在我旁边，搂着我肩膀，笑嘻嘻的说：“这可是我全身家当，不过若我真的当上什么‘六皇妃’，这点付出又算得了什么？”
　　我无奈的摇摇头，哪有这么容易飞上枝头变凤凰的？只是不愿说破让杨夕失望罢了。不过这倒让我想起了一个新办法，我本想当上皇上的妃子再次杀皇上，可入宫小半年来，我竟连皇上长什么样都不知道，若等我当上妃子，可能真得让楚墨霜他们等上十几年了，而且皇上长得若是玉树临风倒还好，若长得吓煞他人，我简直不敢往下想。不如直接找个机会可以靠近皇上，再想办法慢慢找机会杀死他。想着，我不禁长舒一口气，露出一丝笑意。
　　“你傻笑个什么劲快帮我看看这条裙子好看吗？”杨夕这会正换好了裙子，左转右转地在我面前晃悠。
　　我无奈地揉揉太阳穴，“好看，好看。”
　　“你未免也太敷衍了吧，这可是我第一次选妃，拜托你上心一点好吗？”杨夕叉着腰，柳眉一横，怒道。
　　被逼无奈，我也只好耐心地替她斟酌打扮。抬眼一看，黛眉如烟，眼似水杏，面若桃花，唇堪红缨。碧衣云簪，一支白玉赤金笄衬得乌发越发柔亮。
　　我瞧杨夕着一挑眉：“呦，今儿吹得什么风？怎么吹来了位美人”说着，掩嘴一笑：“原来是杨姐姐呀！呵呵”
　　她笑着敲打着我的头：“今天暂且就不跟你计较了。”又望了望天，转过头：“我走了。”
　　“嗯。”我点点头。
　　她对我粲然一笑，转身走了，杨柳似的身影刚到门口，又侧头十分郑重的问道：“我今天这一身真的好看吗？真的好看吗？”
　　“得了姑奶奶，你最好看，你最倾国倾城行了吧？快走吧，可千万别误了时辰。”我一边把她推向门外，一边笑着说。
　　我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心里忽有一种空落落的感觉，我什么时候，也变得如此依赖别人了？可是，我终究会离开，不是吗？所以，我绝不可以优柔寡断，因为我是江梦，是饮雪楼的人，我的手上沾满了鲜血。永远洗不掉，永远。

　　我盘膝坐在榻上，一只手托着下额，侧着头看着黑沉沉的天，繁星点点，一轮明月冉冉升起。“这么晚了，怎么还没有回来？”我轻轻嘟嚷着，不免有些担心，斟酌再三，与杜嬷嬷说了声，找了一个理由，便出来去甄秀宫寻杨夕。
　　虽然是晚上，却还是有不少人，费了好一番工夫才远远地见着甄秀宫。我伫立在一棵常青树旁，打量了一番，甄秀宫宫门前把守着两名侍卫，宫墙虽不高，却总有巡视的人，略略想了想，弹弹衣裙，碎步走了过去。
　　“站住。来者何人？”一名侍卫轻喝道。
　　我镇定地看了他一眼：“我是奉命来找人的。”
　　“找人”他打量了我一眼，“奉谁的命？”
　　“奉奉六殿下的命。”我微低着头答道，心中暗骂何时守卫这般严谨。
　　“喔。那进去吧！”侍卫恍然。我向他微微含额，慢慢走了进去。珠光流转，帐幔飘然，走了大半个院子只见几个侍卫，跟不用说杨夕了，心中纳闷，怎么会没人转念一想，也许她已回去了，便转了出来。
　　不经意见却漫步到了一处花园，月朗清明，春风四起，银白的月辉撒了一地，湖面上凌波泛起，波光粼粼，黑幕上的繁星银光竟抵不过湖上银波，嫩绿的树叶烁烁作响，伴着几声鸟鸣，流水悉悉，似一曲清淡之歌，舒坦人心。蝴蝶兰欣然开放，在枝头翩翩起舞，如火一般的山茶花缓缓伸展，尽情燃烧着，遍地兰花悄然绽放，披上的一层银纱，使它如月光仙子似的，淡泊高雅。
　　我不禁被这幅美若仙境的画面迷住了，迟迟挪不开步子，最终走到湖边蹲下，轻轻拂开湖上的莲叶，湖水冰沁入骨划过指尖，我轻轻叹了口气，也不知杨夕现在怎么样，可千万别在六皇子和刘妃面前说错了话。湖中央的一大片荷莲紧紧簇拥在一起，有一两滴露水自花瓣滑落，在水面荡起一个小小的涟漪。
　　“既无人观赏，花开得再美又有何意义呢？”我轻轻说道，手指不禁抚上近处莲花的花瓣，感受那娇嫩的生命。
　　忽然，背后传来踩草地的声音，我警惕的转过身，向上看去，原来是一名男子，我赶紧站起身，这才发现这名男子竟是面上含笑。他着一袭素衣，在黑夜里如同披着月光，少年特有的肌肤仿佛吹弹可破，面若美玉，唇角勾出恰到好处的淡淡笑意，发如墨染，在颈后被风吹起几缕。
　　见我目不转睛地打量他，男子眼中闪过一丝失望的怅然，随后眼中又清明如方才，只是笑意渐敛，轻声道：“你是何人？来这里干什么？”声音不含情绪，只是有着些些暖意，或是他本来嗓音便是如此。
　　我想起上次在草坪见到的那男子，一模一样的问题，不过这次我吸取教训，笑着说：“这里风光娇好，公子认为我来干什么呢？”他亦笑着看着我，似乎想从我眸子中找出些端倪，缓缓开口:“我以为你是来参加选亲的，在这里迷了路。”
　　“选亲？我可没那想法。”我靠在一颗石头上，自知他定是认为我也是来选六妃嫔的。
　　他走了几步，与我并肩看向湖中荷莲，“你为何不想参加？”
　　“我又不认识六皇子，干嘛想当他妃子？”我随意地说，觉得他问的有些奇怪，但人却这般亲和，见他只一袭素衣，不由心中升出丝丝好感。
　　“可是也有秀女连六皇子长什么样都没见过，不也去了吗？”
　　听了他的话我想起了杨夕，淡然一笑：“是啊，还真是奇怪，名利真的大于一切吗？”
　　男子侧过头看向我，没有说话。
　　沉默间，我被看得有些尴尬，便随意寻了个问题，“对了，你是何人？为何也出现在这里？莫不是和我一样赏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