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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大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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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镇子上的时候,阿九看天色已经不早了,只怕赶不上城门落锁之前进了建漳城,便先在镇子上找了家客栈落脚,第二日再接着赶路。路过济生堂的时候,阿九仰起头,济生堂三个漆金的大字依旧耀得眼花,自己终于不用再顶着这块牌匾了,阿九嘴角染起一丝苦笑。忽然看见三子往这边看过来,阿九忙低了头加快脚步。
第二天中午,终于进了建漳城,半日的奔波劳累,阿九匆匆找了一家客栈投宿,吃完饭,盘点了一下随身带着的银子,大概有二三十两。这几年,虽然爹爹卧病在床,可是早年里阿九和爹爹做的桌凳挣得银子还勉强够用,再加上爹爹当的几件玉佩还有他带了很多年的玉箫,银子倒还有些富余。可若是长久打算,这点银子也花不了多久。得找个活干,怎么说也得填饱了肚子吧!
说干就干,下午,阿九就去街上看看有没有什么活干,转了几个时辰,也没找来活,做粗活人家嫌她年轻柔弱,说这手嫩得跟水葱似的,哪里是干活的料子,阿九摊开手掌,这么些年爹爹一直不舍得她吃苦,就算是爹爹病了,她做的也不过是做做饭洗洗衣而已。也有人荐了她做丫鬟,可是做丫鬟就相当于卖身给人家,这身子是娘生爹养的,她可不愿意给别人糟蹋。于是一个下午,一无所获。
在街上的时候,倒是听见人们都在谈论大将军之子苏宸睿剿匪大胜的事情,大叹道,虎父果无犬子,阿九听了,心里不觉泛上一股喜悦、
晚上吃过饭阿九便躺下了,想着以后的日子还没个着落,不禁有些烦忧。
翻了个身,手搭在胸前,感觉到自己胸口有规律的起伏,不禁想起昨日他按住自己的手压在他胸膛上的那一幕,昨日只记着害怕,不敢承认自己是为了活命而杀人,现在想起,脸颊倒是有些烧得慌,忙蒙了被子,被子底下,唇角上弯。
“吱呀”一声,窗子随风而开。阿九懒懒地下了床,走到窗边,望着人家合屋欢快的画面,忆起自己孤身飘零,心生莫名地涌起一股酸涩,轻叹道:“屋林重重,碧树压朱顶,千家万户灯火红。荧绡笼烛,蒲扇执手,儿女绕膝,巧笑嗟闹语盈盈!谁曾怜,霁月影下,孤魂绕天涯,凭风倾!”品了品,又觉着自己做的烂,学什么文人雅士触景伤情啊!不禁摇了摇头,轻笑出声。
一阵冷风吹过,阿九不由得打了个颤,忙紧了紧衣,关好窗子。还未走到床前,听到外面一阵嘈杂喧嚣,凌乱的脚步声迈上了楼梯,金属碰撞声不绝于耳,夹杂着男人粗重的声音“快点给我搜!别让他跑了!”阿九摇摇头,原来不都是安乐升平的景象!
声音越来越近,敲门声伴着一声粗咧咧的“开门”响起,阿九叹了口气打开门,外面站着几个官差。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她堆起笑,问道:“差爷,有什么事吗?”为首的一个眉目粗犷的男子叫道:“看见一个穿蓝衣服的男子进来吗?”阿九娇羞嗔笑道:“差爷可不要坏了奴家的清白!奴家可是个黄花大闺女,屋子里那有什么男人啊?差爷不信的话可以搜搜!”他明显不相信,阿九侧了身子,使屋里一览无余。差头的眼睛吧屋里上上下下都打量了一遍,才作罢,棺材着脸,带着一众人等浩浩荡荡地继续搜查去了。
世风日下啊世风日下!阿九关上门,打了个哈欠,继续窝到床上睡觉。钻进被窝,踹到一个温温软软的物什,还有些滑滑的,像是一块上好的绸缎,但是有些地方有点扎脚,什么东西啊?阿九用脚蹭了蹭,又触到一块凸起的地方,高高挺挺的,有些软。反应过来的时候,惊恐从阿九的脑端直窜到嘴里,可惜还未等阿九叫出声,一双大手就覆上了她的嘴。
“唔……唔……”阿九惊恐却又不甘心地叫着,同时用手去掰捂着自己嘴巴的大手。一个清俊的面孔浮在阿九面前,面孔的主人以空着的右手钳住了阿九扑上来的双手。
他不会要杀人灭口吧?我可是遇到箭阵,又差点被山贼砍了,可是都活了过来,千万不能死在这贼人的手上啊!阿九脑子飞快的旋转思考着脱身之法。一边在祈祷,一边在骂那些不称职的官差,你们怎么不进来搜一下啊?
那男人似乎觉得阿九恐惧的样子蛮好玩的,嘴角勾起一丝戏谑的笑。捏着别人的性命很好玩吗?阿九瞪了他一眼。他有些错愕,大概是没想到阿九居然还敢瞪他,真是活得不耐烦了!阿九也没想到。
“你如果能够闭上嘴不叫嚷的话,我可以考虑放手。”他悠悠道。
阿九拼命点头。被人捂着嘴的滋味还真不好受!他放下了左手,可右手依旧牢牢地钳着阿九的双手。阿九喘了口气,刚想问他是什么人,看到他丢过来的一个笑眼和他身上的蓝衣,忙自觉地闭上嘴巴。
他满意地笑了笑。“我不会杀你的。”他道。
阿九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他勾着抹邪笑:“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你看,现在我们俩都躺在一张床上了,缘分还真的是不浅,是吧?”
什么跟什么啊!是你自己钻进人家的被窝里的!他脸上的笑意更浓了些:“并且,刚才你的脚摸着我的脸摸了好久,占了我不少便宜,这就更加说不清了!你说是吧?不过看你长得还行,本公子我就姑且让你占了些便宜去!”
阿九觉得刚才的俗语有点被推翻了。谁说伸手不打笑面人啊?看到眼前这个人的笑脸,真的很难让人忍住不动手打他!不过现在就是想也没办法,阿九双手受制于他,唯一能动的就是双脚,不过她不知道这人的性子怎么样,虽然他说不会杀阿九,但保不准踢他一脚后他不会一怒之下把阿九折磨个半死,所以阿九还是静观其变,悻悻地忍住蠢蠢欲动的双脚。
他叹了口气,望着阿九幽怨中燃着愤恨的眼睛,有些无聊,道:“唉!你还是说话吧!自言自语没什么意思,也没有成就感,只要不大叫把那些官差招来就行,不过我想你应该也不会那么笨,是吧?”
大半夜的跑来胁迫人只是为了有成就感?阿九顿时有种想掐死他的欲/望。不过欲/望终究是欲/望,为了自己的小命着想,阿九还是没敢将这个欲/望付诸行动。并且最令自己愤恨的是,自己竟然还奴颜婢骨地点了点头。
忽然想到自己可以说话了,忙张开嘴,但一时半会儿还想不到说什么最恰当,于是就保持着一个张着嘴的很别扭的姿势。
他看阿九这个样子,扑哧一声竟笑了出来,眼里满是揶揄好笑。
阿九怒了,笑话人也不是当面笑话的啊,“笑什么笑?就你笑多啊?别以为自己长得好看就整天笑,你不知道你的那个笑有多欠揍,多无耻!”说完这番话之后,阿九突然很佩服自己的勇气,顿时想给自己题两句诗——人生自古谁无死,早死晚死都得死!
显然,他也是这样想的。他愣住了,只一瞬间,就哈哈大笑起来。听说江湖上有一种人,杀人之前特喜欢大笑,故称“笑面阎罗”!算了,死就死吧!脑袋强迫自己这样想,可是脚还是忍不住地打颤。他住了笑,阿九却更加害怕起来,忍不住瑟瑟发抖,抖什么抖?真鄙视自己!
“嗯,没想到你开口比你闭着嘴好玩多了!”他说道。“有趣!有趣!”
有趣?那就是不用死了?谢天谢地,终于捡回了一条小命。不过这个人也真是奇怪,人家骂他他还那么高兴,看来天底下真是无奇不有啊!有人有洁癖,有人有断袖癖,有人有恋足癖,头一回见到有挨骂癖的!可能是他这个笑太欠揍了,于是就有好多人情不自禁地骂他,一来二去的,他就被骂习惯了,于是乎就挨骂上瘾了吧!“嗯,是的!”阿九点点头,证实了自己的猜想。
“什么‘是的’?”“挨骂癖”满头雾水一脸茫然地看着阿九。
看着“挨骂癖”一脸无辜的表情,阿九顿时觉得这孩子真可怜,遂满含同情地望着他,语气也不自觉温柔起来:“虽然吧,你这个是先天形成的,不过我也不是个趁人之危的人。但是呢,我是个很乐于助人的人,既然你听着舒服,我也会投你所好的!”
“挨骂癖”的眉头蹙了一蹙,又蹙了一蹙,就快要能夹着一根针的时候,立即舒展开了,嘴角又荡起一个很欠揍的笑:“喂,你叫什么名字?看在你也算救了我一命的份上,本公子勉强记一下你的名字,以便日后你遇到什么麻烦来找本公子,报上名字来本公子说不定还认得你!”
世界上怎么会有脸皮厚到这个程度、自大到这个地步的人?阿九扯了扯嘴皮,看向被他牢牢钳住的双手:“不劳大侠费心了,只要大侠不要忘记现在还赖在一个姑娘家的床上还牢牢钳着我的手,早点松开手下去就好!
“哦,你说错了吧!”他不怀好意地笑着,“准确的说,我应该是在你的被窝里!并且这个‘钳’字用得多不好,不如用‘摸’字。”
“无耻!”阿九羞怒上心头,终于没能管住自己的双脚,在棉被里向他踹去。
“姑娘家的,不要冲动嘛!看看,这小脚多细嫩,踢坏了可不好。”“挨骂癖”右手探在棉被里捉着阿九的脚,笑吟吟地说道。
“无耻!下流!淫贼!色鬼!浑蛋!衣冠禽兽!猪狗不如!……”阿九恼得脸颊涨红,再顾不上什么小命不保,一边搜索十六年来所听过的骂人的话骂他,一边牟足了劲踢腾着双脚。
“挨骂癖”挑着一抹笑,放开阿九的手和脚:“果然是小姑娘,一激就生气了,真好玩!”
阿九手脚一摆脱控制,就合全身之力作饿狼之势向“挨骂癖”扑去。“挨骂癖”不动声色地滑下床去,笑道:“这么迫不及待的要投怀送抱啊!”
阿九又抓起枕头向他砸去,他从床上拎起一个明黄色的包袱一挥,挡开袭来的枕头。
一击不成,阿九又随手抓起一个东西砸向他,他随手接住,笑睨着阿九:“多谢了!”阿九一看,那不是自己的钱袋吗?心中悔恨欲死,大叫道:“你还给我!”
“挨骂癖”脸上的笑意一顿,神色立时变得凝重起来,抓着阿九的钱袋塞到怀里,拎起包袱跃到窗子边。阿九侧耳听去,“轰隆隆”杂乱的脚步声向这边跑来,阿九忙跳下床,叫到:“还我的钱袋!”
可惜刚奔到窗边,“挨骂癖”的身影一闪,一袭蓝袍消失在夜色里。沉沉黑夜中只余一个低沉渐远的男声:“哦,对了!那首诗做得不怎么样,以后还是少拿出来丢人了——”
“扑通”一声,门被撞开,刚才那几个官差涌了进来。阿九忙指着窗子道:“他从这里跑了!”
为首那人踱来踱去,看看乱糟糟的地板和床,怀疑的眼光在阿九身上巡视了半柱香的时间,像是要看出什么似的。随即,他定住脚步,视线锁在阿九身上,伸出手指着阿九道:“带走!”
阿九又惊又冤,无辜地看着他:“你们干嘛抓我,我跟那人不是一伙的!他还偷走了我的钱袋呢!”
可惜没人听阿九分辩,几个官差上来拧着她的胳膊就走。
“喂——喂——放开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