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之森》诺米拉

9、地狱之火

　　御醒来之时，地狱穹宇已是繁星点缀，透过人类所站立的土地，夜空竟比人间更显湛蓝明媚。寝殿里静得出奇，他记起自己的血液奔流不息，感觉要被一种力量吞噬，可是并不觉得恐惧，那仿佛是专属于自己的生命力，在咆哮着索要它该得的一切。可是那到底是谁在呼唤？那一声哥哥，是一直保留在那个本毫生命迹象的魔星体内的吧？虽然很可笑，不过即使是死物也是有她独特的记忆。就像那座诡异的魔城，连他都只是知道一些细枝末节，而发生在里面的过往已经深深地刻印在那些人类所谓的“文物”里了。
　　此刻他最想了解的是那该死的原因，皇父与那个丑陋的女人如此暧昧，自己的母后竟然一点反应都没有。实在是静不下心休息，御一跃而起，着上飞旋而起的外袍，光脚飞奔在游离着白光的地狱长廊里，那尽头是世间生命的过往与将来，奔腾不息，浩浩荡荡地奔向他们本该来去的地方。路随着御的步伐荡漾出波浪，就像深夜的海浪，地狱里没有路可以通向仙境，有的只是无尽的黑暗与寂静。人间所谓的十八层地狱何其可笑，坠落下来的灵魂所要受的罪罚何止十八层，罪孽有多深，沉淀下惩罚就有多重，环环相扣的诡异刑法也曾令他格外赞叹。如果可能，在这空间里就有答案，只要找到那些知情者的灵魂，就是这样！奋力在黑暗中奔走，广袤的地狱就似死水般，没有任何的生命迹象，可是在这极夜的空间，某些角落的事物却是是生命之源。
　　看到红艳的光，御加快了奔走的速度，眼前的突兀地黑影挡住了视野，因止步不及，御的身子猛地撞进了一个熟悉的怀抱。辽裟缓下两人急退之势，轻淡的眉眼落下凝重，黑色曼陀罗绽放着冷凝气息：“御，不可莽撞。很多事情已然注定，你要明白，现在还不是你该知道缘由的时候，等时机成熟，你足够强大，真相自会在你眼下。”
　　“哼！可那还要等多久？！母后不能被那个妖女欺负了去！”御一脸愤愤，粉嫩的脸颊愈加添了些暗色，看在辽裟眼里却更显稚气，七百年的锻炼铸就了将来的地狱王雏形，变幻莫测的命运之轮也是不能震撼他的存在的。
　　“只要几年时间，你弹指之间就可以得到你想要的。”唇间漫开一丝笑意，辽裟低沉地安抚着。只是一霎那便抿起薄凉的笑意，浅灰的睫羽遮住眼底的波涛暗涌。见御还是一脸的不甘愿，辽裟低声细语道：“你可以去找点好玩的，比如那竹女的去向.......”
　　“恩，那是什么？”竹女他是听说过，不过没觉得有什么好玩的。
　　“千年竹妖~”嘴角的曼陀罗漫开艳色，辽裟眼波浩淼，额前黑发划过悠然的弧度。柔柔的语气令御惊异，师父从未说起过陌生的人，何况是这样明显的引导，定是与他想要的答案有关。
　　“我去找母后！”御兴奋地大叫，即刻转身奔出了辽裟的视线。
　　幽幽一叹，一切似乎进行得很顺利，辽裟回头看着那猩红的领域，那是地狱之火，可以烧毁一切，也可以让一切重生，但那千年竹妖却未经历这可怕的历练就转世为人了，他也想知道千年前那场浩劫的始末，这地狱之火的结界让他望而止步，宇宙洪荒隐缩的这处暗影，何时也可以让他掌控？深深凝视那片火海，辽裟猛然闭上眼黯然消失在触手可及的结界之外。
　　地界，后宫的大殿内灯火辉煌，依着宫殿磅礴的气势，殿顶都是望不到尽头的明亮璀璨，殿堂所踩的每一寸却是黑玉石镶嵌金缕银丝的环形地质，四五人才能合抱的巨型殿柱两排鼎立于大殿两旁，墨色的殿柱散发着灰色的雾气，萦绕消散在空旷暗沉的空间里。十步一栏，阶阶而上，身着繁复贵气服饰的侍女一栏一双，静默侍立，露出的一根根白皙手指与指甲上艳丽豆蔻衬着白至透明的脸颊更显妖娆魅惑。大殿最高处，远远浮动如云似雾的白缕纱，层层叠叠，轻盈梦幻，竟与大殿沉闷奢靡格格不入。
　　“母后！母后！”御疾步而行，外袍飞卷起冉冉而起的黑雾，嚷嚷着直奔大殿高处。
　　白缕纱无风而起，荡漾开阵阵白浪，悄然露出一只柔胰，纤长白皙，甲尖泛着清亮的光彩，自然美丽，无丝毫渲染之色，却能勾起万物的怜爱。“母后~”气喘吁吁的男孩轻执着女子的纤手，顿坐在榻侧。只见女子缓缓拂动睫羽，眨眼驱走眉间的迷蒙之气，一手捂着樱桃小口打着哈欠，眉若远岱，颊似皎月，那慵懒扶摇之态胜却无数绝色。御沉思道：母后的美丽就是那老女人无法比拟的，皇父最在意的是母后才对，那妖婆算哪根葱？哼~
　　“唔~御儿~何事如此急慌？”呢喃出疑惑，美人终于醒了几分，起身疑惑瞧着气息不定的爱子。
　　“母后，师父说千年竹女很有意思，你告诉我她在哪里好不好？我也去瞧瞧新鲜！”御嚷着，毫不掩饰那急迫的意念。
　　地后一把抱住兴致勃勃的儿子，惊异道：“他怎能让你得知？！我的儿！”
　　“为什么？难道那千年竹妖比我还厉害？”御眉头轻锁，语气却是不以为然。
　　“御儿！那竹女乃你大劫，听母后的话，碰不得的！”地后一阵惶恐，“跟母后发誓，万不能碰那晦气之物！”
　　地后之后终是在魔御的不断拍胸保证下才安然下来，至于碰不碰得到竹女，御心底倒是有几分期待，有好玩的东西，那才是最重要的！
　　待到地界青空晦暗却不掩人间阳光的浸染，整个地宫的生灵也开始了汲取那微弱的阳气，虽然大多数地界灵物已经能在阴气纯正的环境生存，但也有一些物种还未有全然脱离对阳气的依赖。所谓物竞天择，适者生存，不脱颖而出又怎能繁盛生存下去？
　　阴沉园林之中，地皇紧闭双目，端坐于墨沉色巨型底座上，炫目的流光闪过周身一望无际深根而长的奇异生物，丝丝扣入底座边缘，底座墨色浓郁，流光触及却未留下一丝踪影。良久，炫目流光渐消，巨型底座发出低鸣声，轰轰隆荡漾出细密声波，而此时高额已布满汗珠的地皇，剑眉紧锁，挺鼻呼出暗沉之气，庄重的神色里夹杂些难忍的困顿。墨沉底座幻化出另一半银白，透亮似人间酷日，俯瞰之下，却是一个太极图，阳极光芒更甚，阴极暗沉如夜。猛然睁开双目，地皇身染黑暗死亡气焰，张狂肆意，恼怒之色已是布满面容，眼里映出火红的熔浆从阴极涌向阳极，刹那间阳极浸没于一片火海，熔浆席卷两极而成的火焰太极令地皇不得不退出图阵。
　　双手大开，将图阵合于视线内，缓缓收入掌中，唯留一丁点火芯闪耀在地皇指尖，狠狠一握，缭缭轻烟消散在燥热的空气里。
　　“迫不及待想要传承，想必时机也快到了。”地皇阔步而出，角落里八道暗影紧随而上，眨眼就已融入地皇的影子里。
　　一夜无梦，地后坐在梳妆镜前细细理着额前微卷的碎发，玉指纤纤，一动一静都赏心悦目。透过镜子看到有些憔悴之色的地皇一改昂扬的姿态，缓缓立于她身后，随后执起柔胰中的紫檀梳，轻柔地替女子挽发。
　　“狱火有变数？”地后柔柔一笑，极尽温婉。
　　“不，”地皇皱起眉，“是地界将要传承。”
　　“为何？”地后心下一紧，传承有好有坏，如果时机不对，动荡在所难免，御还小，怕还担不了这样的责任。
　　“狱火已经脱出我的控制，它有权选择地界的主人。”地皇脸上释然但又有些失落，“太久了，是该卸下这权位享享清福。”
　　“那也不必如此。”抿嘴一笑，地后转身倚靠着他，眼里闪过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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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整整两天，俊守在医院一步不离，他无时无刻不在恼恨自己，为什么不早一点去看看幽戈，那样浓烈的血腥味似乎还包绕着他，一切都失去颜色，只留下那大片的血，染红了他的世界。何止是恐慌？！下巴长满青色胡渣，眼睛红肿，配着他一头凌乱的发，血腥点点地沾在衣服上，混乱里只有一个意识：她，没死……
　　房门敲击声打断了他悔恨。“这是病人的出院证明及检查结果，”三十岁左右的主治医生递过几张打印的凭证，“出血已经有效控制住，不过没有发现伤口，如果还有发生类似这样无故出血的状况一定要及时送来医院。”
　　“医生，你的意思是？”俊疑惑地盯着他，“没有伤口怎么会出血？而且，没有查出病因怎么可以就让她出院？！要是再出什么问题……”
　　“这是我们都已经考虑过的问题，病人已经没有生命危险。医院的资源有限，如果不介意的话，可以把病人送来我的研究室，那样可以具体探讨一下病人的病因及要采取的措施。”萧阁迅速地解释着，提出了一个可行的办法。最近都太忙，快两年的研究项目收效甚微，无论从人员或是设备来考虑，这都是很耗资源的项目，院内部都已经发生多次争论，是继续研究还是终止项目都是很为难。不过对于他来讲，不管付出多大的代价，继续下去都是有着非凡的意义。
　　“怎么可以把病人拿来做那种研究？你们……”俊还要理论，旁边的轻吟声立刻令他走到床边，盯着幽戈缓缓睁开的双眼，唤道：“幽戈……”
　　“带我出院……”幽戈无一丝血色的脸上显出痛苦神色，低声说出自己的意愿。
　　萧阁快速检查起她的体征，边问道：“有感觉哪里不舒服？请告诉我你病发时的情景。”
　　被萧阁碰触到的一刹那，幽戈脑海里浮现出他过往的很多画面，那两年前一个美丽女子香消玉损的画面也一并展开在她的意识里，嘴角轻翘：原来是那两个孩子的血亲，魔王果真已经被魔城女主人收控，连一点魔界的血脉都不能流落在外，怕有心人会由此侵入？
　　看着幽戈的浅笑，那惨白似乎再无生机的笑容与这张脸那么相似，萧阁似乎要抓住一闪而过的答案。
　　“如果你想知道答案，”看出他千万般的思绪，幽戈只是淡淡回答：“应该要告诉我你妻子的一切……”
　　瞪大双眼的萧阁完全没有想到有关妻子的事也会有外人知道，这是他特意封锁的信息，没有几个人知道，但是面前这个人知道的比他更多。
　　“你不应该再查这件事，”幽戈无视呆愣的男子，喃喃道：“只要，保护好你的孩子就好。这是你仅能做的…….”
　　再没有一句话的解释，俊随即带着幽戈出院。
　　暖阳照耀在身上，幽戈轻轻叹了一口气，避过俊投来的疑问的神色。天空在夕阳的渲染下，由橘黄渐渐变得红艳起来，侧脸看了一眼东方的天色，那朦胧的灰色似乎是夜幕降临的写照，但幽戈紧缩瞳孔，那是~来自地界的地狱之火的焰气！分隔的两界都可以这样影响到，魔王的气韵果真是强大到影响两界。心下暗惊，如果要与这样的力量抗争，后果真是不容乐观，前路漫漫，何时可以让自己安歇一下？
　　俊看着依然虚弱的幽戈又步入那黑暗的房间，终于领略到那种深宫怨妇心中的凄苦，有些好笑但是掩盖不住悲伤。就算是对她不闻不问，那个男人也是她心里最重要的存在；不是他这种死皮赖脸的男人，得不到回应也做得这般决然。不知道，那个男人，是不是知晓幽戈这生里来死里去的日子？该死的！那个混蛋在做什么？竟然要把这样美好的女子放在他这里，都不怕被抢？！俊火气直冒，手里的高脚酒杯被他掐在手里用布擦得咯咯响。
　　此时被俊心心念念咒骂着的男子已经是脱软在地，脸颊都有些许凹陷，暗淡无光的眼神让人不忍，祈把他拉到靠椅上，捡起地上厚重的笔记，那摊开的纸页上字迹清晰：“魔王致地界传承。”后面一排小字却是卡萨伤心欲绝的缘由：“两日入院，甚安勿念。”
　　“我说过让她适可而止！”祈对着那惨白脸色的人一声怒吼，发觉那沉痛的气息越加浓郁就生生止住了火气，“这样就是她要付出的代价？你知道这些都不是我们想要的却不阻止，昏头了你！告诉幽戈，如果她不听劝告，我们以后都不会给她机会达到她的目的。”
　　卡萨顿时急切道：“那怎么可以？”
　　“那也不能把她的命给搭上！”祈一脸的凌然，那强硬的态度也让卡萨隐隐觉得纵容幽戈也是一种错误。
　　沉默着接过祈手中的簿子，指尖在空白的页面上写上：“修养身体，静观事态。”
　　祈夺过笔记薄，又加上一句：“死乃万事休！”
　　书写痕迹慢慢消失，又呈现在彼端。
　　幽戈看了又看，最后还是摇头微笑起来，即使气色很差也感觉精神很多。还是休息一段时间吧，这个身体消耗太多的魔力，随着魔王的诞生而动荡不已，以后还有更要紧的事情等着，透支也不是件好事。躺在幽暗的房间里，温暖的床榻让虚弱的她很快沉睡。梦境繁复，过去与未来也会有些征兆，那些血淋淋的过往，还有那人期待着她的走近……

作者有话说

　　昨天没更，今天两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