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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卷四、睹物思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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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日双儿被独孤修罗掳走后,云天霸开始日夜茶饭不思地担心起女儿的安危来。他怎么也想不到独孤城竟公然与他云水山庄为敌,而且还明目张胆地发起蓄意挑衅,强行掳获他的女儿并以此威逼他腾出盟主之位。想不到区区一个独孤城,眼下的势力竟今非昔比,而且愈发如日中天,这在他与独孤修罗双方交手时不难看出。
不由得,云天霸的内心居然也前所未有地悸动起来。
他远远察觉不出独孤城,这座黑暗的势力!究竟城府有多深?但从独孤修罗精进的武艺来看,整个云水山庄似乎找不出与她抗衡的第二对手。仅凭他云天霸一己之力又如何能够单刀赴会地轻易救出被困的女儿呢?念及此处,他才觉醒被江湖中人称作“名震天下”的云水山庄,其内在实力并没有所号称的那么强大。
连日以来,云水山庄内一片警戒,庄主云天霸都在与庄内部下一同商议对敌、营救之策。“云水堂”内也有种透不过气来的紧张气氛,庄主云天霸坐在一堂之中高大的太师椅上,各堂堂主、庄内首脑人物分别一字排开,可以明确地说此刻也是大家与云水山庄共担存亡的危急时刻。由此,会议上,每个人脸上的肃杀表情也不难看出。
云天霸仿佛在一夜之间突然苍老了不少,曾经那双锐利、威严的双目逐渐开始黯淡了下来,消亡了往日里应有的霸气。他目视着左右两排的部下,振振有词地开口道:“独孤妖孽进犯我云水山庄,轻侮尔等威严,诸位都是有目共睹,为救山庄于水火,诸位须齐聚心力随老夫一同抗衡独孤城、铲除妖孽,复我山庄荣辱!”
他的目光如炬,扫视着堂内众人后又将目光聚集在右排首席上,那席位上依次是“云风堂”的堂主雷恩泽与“水月堂”的俞义斐。他们位列庄内部下之上,有着继庄主之下的高等权力。此刻,云天霸略一沉吟,将目光定在俞义斐身上。
“不知俞堂主有何高深的对敌之策?”
“回禀庄主,属下昨日见独孤修罗与庄主武功、内力平分秋色、不相上下……足见孤独城势力之雄厚,纵观整个山庄恐怕没有一人是她独孤修罗的敌手。依属下愚见,不如……”俞义斐的眼神中闪过一丝狡黠的神色,也有一丝忐忑。
云天霸洞察到俞义斐有些犹豫,便用凌厉的目光逼问道:“不如什么?俞堂主尽管说下去!”
“不如召集天下能人贤士为我所用以抗衡独孤城,一来,不会削减我山庄势力……二来,就算那人不幸战败身亡……也不会影响到山庄声誉。”他贼眉鼠眼地说道。
从他的言行就不难看出俞义斐是一个卑鄙而又怯弱的人,为了达成目的竟如此不择手段,而且还美名其曰顾及到山庄声誉,实则胆小、怕事,不愿于危机之中挺身而出。
余音未完,云天霸便一口否决道:“此事是我云水山庄与孤独城之间的私事,不可太过声张……消息泄露一旦反倒对山庄不利!”
这其间的“不利”恐怕只有云天霸自己才能够解释得清楚,他似是有所顾虑。
与俞义斐商议未果,云天霸便将目光转到雷恩泽身上。
未等云天霸开口,雷恩泽便从席位间站起,万分尊崇地开口道:“依属下来看……庄主您不如率领我云水山庄众兄弟前往独孤城,与他邪教中人拼个鱼死网破,然后救出大小姐……”突然,顿了顿,话锋一转道:“至于,谁输谁赢……应该另当别论。”
还未等云天霸表决,坐于近旁的俞义斐便抢先一步嚷道:“雷堂主,你不觉得这种想法太过草率么?吾等处于明处,他独孤城处在暗处……万一,中了那孽贼的埋伏,吾等岂不是陪着你一块儿送死?
俞义斐望向雷恩泽,冷嘲热讽地干笑了几下。
“你……”对于俞义斐的言语挑衅,雷恩泽怒火中烧,正打算恶言反驳,却无意中瞧见庄主冷厉的神色,只得将胸中的那腔恶气咽回肚里。
望着雷恩泽似是不服的神色,云天霸便开口道:“俞堂主的顾虑、担忧也不无道理,所以,此事……诸位还需从长计议!”他慢悠悠地语气里有不容回绝的威严气势,怔得雷恩泽忙将目光移向别处。
紧张的气氛凝聚了片刻,又稍稍缓和下来。然后,云水堂便又回归寂静。
沉默了半晌过后,云天霸随即又将目光看向众人,缓缓开口道:“诸位还有什么高深的意见……但说无妨……”
全场仍旧是讶然一片,不见任何回音。
片刻,人群之中有一人缓缓而起,卓然而立。
他,面庞清丽,眉宇间俨然有噬人魂魄的桀骜,幽蓝的长发有如剑戟般散发着杀气。
众人不约而同地将目光凝聚于他一身,云天霸也向他缓缓地看了过去,“风儿,你有何见解?”
所有人都意外地看到了云天霸脸上流露出的和蔼神色。
“我愿意只身前往独孤城,救出大小姐……”夷风的语气里依然是惯有的淡漠。
“就凭你一己之力?”云天霸不可置信地投过眼去。
夷风双手抱刀,颔了颔首,眼神里是义无反顾的决然神色。
云天霸似是万分诧异,神态肃然,仿佛正暗暗地在心里权衡着眼前这倔强少年的份量,又像在嘲讽这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无知憨态。默默地思虑了一番后,又和颜悦色地说道:“如果你去意已决,为父也不变强留。只是……风儿你应当知晓独孤一派奸恶无比,万事须谨小慎微,以防遭奸人暗算。”略一沉吟,又发号施令道:“为助风儿你一臂之力,老夫就调派雷堂主一干人等随你前往。”
“不必劳烦任何人……风儿一人足矣应付!”夷风信誓旦旦地回复道。
众人闻之,一片唏嘘,无不用惊叹的目光向他射去。
正当众人深感震惊之时,有掌声缓缓响起,连响三下,突地戛然而止。众人好奇地投过眼前,只见云天霸不知何时竟从席位上缓缓地走了下来,行人了众席位间。他意气风发地立于夷风跟前,满眼欣慰的神色。
“好……不愧是我云天霸的义子,竟有如此雄心壮志!为父……深感欣慰!”,他伸出双手紧紧地抓住夷风的双肩,激动之情溢于言表。
然而,夷风却镇静自若地看着义父,丝毫不为他欣慰的神色所动。他的眼神是如此地犀利、如此地洞察万物。此刻,他像是要完全洞穿到义父掩藏在心里最深处的那抹虚伪、狡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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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霜蝶回到山林的时候,却不见了那少年的踪影。
她收整行囊,正欲赶路时却发现汉白玉箫找不着了。
爹爹仅存的遗物——汉白玉箫,不见了。
顿时,受骗上当的心理立马浮上心头,回想整个事情的经过,自己吃亏就吃在缺乏江湖经验上。想不到初入江湖,就会被那种无名盗贼所欺骗。不觉间,自责、悔恨之心油然而起。
数日后,凌霜蝶来到了丹阳城。
丹阳城,繁华似锦,国泰民安,因为这里便是姜遥国的都城所在。
冬日的阳光,普照万里。丹阳城的街道上,熙熙攘攘,凌霜蝶一手牵着马驹一手挽着包裹与佩剑行走在闹市间。看着阔别已久的民间市集,想着很快就到了“凌王府”遗址,她的内心百感交集。
正欲欣然前往“凌王府”时,内心却忽然矛盾了起来。想到凌王府惨遭罹难,被官府查封,如果此时于光天化日之下前往,或许会招来祸难。仔细想了想,还是决定先投宿一间客栈,待到夜黑风高之时再秘密前往,一探究竟。
凌霜蝶走到一家客栈前停了下来,店小二热情备至地赶过来
替她牵走马,并栅好。她才缓步行入店内,要了几样简单的饭菜。
草草的吃罢饭菜后,夜幕降至,便订了一间上好的厢房入住了下来。
打点好一切,她静静地坐在窗前,看着暮色一点一滴地黑沉下去。
这期间,店小二推门送来一壶茶水,她只是微微颔了颔首,然后别过头去,依旧看着窗外的夜色出神。
足足等待了一两个时辰之久,她才毅然决定前往“凌王府”。
此时的夜色已经沉了下去,白日的闹市现在人迹罕至,偶尔有一两个打更的更夫路过。眨眼间,街道上飘起了一阵古怪的凉风,将更夫的路灯吹得明灭不定。此刻,更夫稍不留神,一个黑影从他头顶悄然地飞闪而过,瞬间没了踪影。
凌霜蝶找到“凌王府”后,从一处偏僻的围墙外纵身一跃,跳入了王府之内。由于没有穿夜行衣的缘故,她的身影在斑驳的月影之下清晰可见。她施展轻功,燕子穿梭般地飞闪在王府的屋顶之上,寻着府邸的正厅后,翻身一跃,跳了下去,悄无声息地落在了地上。
她从庭中的花树丛影后一闪而过,行走在曲折迂回的回廊之中。借着月影,依稀看去,府中的一切还是儿时记忆里的模样,唯一不同的是到处都已变得凌乱不堪了。石桌、木门,轻轻地拭了拭,厚厚的一层灰尘沾在了指间。看着眼前的景象,凌霜蝶的心头忽然悲戚了起来。
“爹、娘……女儿来看你们了……”不知不觉中,她竟仰望天穹,嘤嘤地哭泣了起来。
不知道哭泣了多久,直到喉咙有些暗哑,她才止住了声音。正待回转身来,却猛然警觉原来身后离自己三尺开外的地方正站着一个黑衣人。月影中,那黑衣人身着一身劲装,面蒙黑纱,身形清晰可见。凌霜蝶微微怔了怔,仔细地向那黑衣人瞧去,却发现此人似曾相识。
于是,疾步上前,正欲揭下蒙面黑衣人面纱时,却不料他一个回旋闪了开去。凌霜蝶使出杀手锏,步步紧逼,而那黑衣人却左闪右避,来回地只守不攻,即使是黑衣人眼见她使出夺命绝招。
连续地向那黑衣人进攻了数十次后,凌霜蝶却发现他依旧只守不攻,刹那间,层层疑云浮上了她的心头。于是,遂停止进攻,目光炯炯地看向他,并质问道:“你究竟是何许人也?何不以真面目示人?”
“……”
黑衣人没有答复。
“快说!”凌霜蝶暴怒,将手中那柄长剑抵在他的喉头,并威胁道:“识相的话你就道出跟踪我的缘由,否则我必取你性命!”
她恼怒地逼视着眼前之人,目光里喷发出摄人心魄的火焰。
然而,那黑衣人只是莫名其妙地干笑了两声,那笑声里有着十二分的阴冷。他在凌霜蝶失神之际,紧紧地用双指将那柄抵住自己喉头的长剑移向一侧,然而,双指却被这锋利的剑身给割开了,鲜血正顺着剑身一点一滴地滚落了下去。
空气中有淡淡的血腥味冲击着凌霜蝶敏感的嗅觉。
剑被黑衣人移开,但那指间残存的内力却似乎混着流淌的血滴向凌霜蝶袭来。眼下,这股刚烈的内力正迫得凌霜蝶一个趔趄,身子向后仰了下去,但并没有倒下。然而,就在此时,黑衣人却突然伸手正欲去扶,但瞧见凌霜蝶并没倒下,便赶紧缩回伸过去的手。
黑衣人小心翼翼地举动并没有让凌霜蝶察觉。
待凌霜蝶站定后,黑衣人才缓缓开口道:“在下并没有跟踪姑娘,今晚在下是来拜祭逝者亡灵的,却不想碰到姑娘……”
原来,夜深之时,正当凌霜蝶从王府的外墙翻身入内。在同一时间,那黑衣人却不约而同地从正门潜入了府内,正当他在庭院里行走之时,却被隐隐的哭泣声给招引了过来。
“拜祭?你与‘凌王府’有何干系?何不让我见一见你的真面目?”
“待到时机成熟……在下自会让你知道,我的真面目。”黑衣人悠悠说道。
“此话何解?”
“其实我们早就见过……在山谷那晚……”
“原来,你是……”凌霜蝶忽然想起了在山谷追踪自己的那位神秘黑衣人。
渐渐,她忽然想到了那晚黑衣人告诉她的那些事情,那些事情在她看来是那么地不可思议。正待她开口想要询问的时候,却见黑衣人腾空而起,电闪雷鸣般地消失在夜色里。
好神速的身手!
凌霜蝶从所未见。
不再多想,她便紧随那黑衣人消失的方向拔腿就追。然而,直至追到一公里之外,却再也没有发现黑衣人的任何踪迹。这次,她又让那神秘的黑衣人白白地从眼皮子底下溜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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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风寨里有江湖中人闻风丧胆的绿林好汉。
也隐藏着江湖上不为人知的惊天绝密。
很多年以前,这惊天绝密便被那位绿林好汉给带进了深山峡谷,自从那件事爆发后,他便带领着兄弟们归隐山林,扎寨安帮,却并不安于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由于对天朝骄奢淫逸的作风深感不满,他们偶尔也会出来打打猎,劫持几辆官府的镖车,就当是为这充满血雨腥风的江湖除暴安良,以泄江湖中人心头那股咬牙切齿的愤恨!
也许是得天独厚的地理环境,这绵延万里的群山之中才有了黑风寨。详细道来,这黑风寨的具体方位也难以确定,因为它就像是漂浮在万里苍穹里的一片云,完全被这偌大的群山给掩埋了,让人一时间难以辨认出它的所在。也因为这极其有利的隐蔽性,黑风寨中人便躲过了多年以前的那场江湖劫杀。
如果说黑风寨是极其隐蔽的地方,那么寨中兄弟又如何能够轻易地寻找出那条回寨的山路呢?实则不难,只要是黑风寨人就没有人不会知道那招“探水寻路”的要诀。总之,就是看着水源就能够寻找到回寨的路。这招“探水寻路”的绝奥之处就在于它不为外人知晓,兄弟们大都清楚,想要回寨,一瓶荧光粉是必不可少之物,再有就是天气时令起着决定性的作用。话说这绵延的群山之中有一条隐秘细小的涓涓溪流,溪流中流淌着的不是水,而是水银。白昼之时,这条水银溪根本就隐没了踪迹,只有待到黑夜时分,月影之夜,溪流才会幻化出柔和的弧线,像一条朦胧的束腰带把群山给围裹起来。然而,就在此时,如果你寻着水源,就将手中的荧光粉撒在水银溪面。流淌着的水银溪就会闪现着炫目的星辉,将前方的道路照得通透明亮,顺着水银溪走就不怕找不出前方的道路了。
不仅黑风寨之人熟悉这招“探水寻路”,就连他们饲养的马匹也能轻易地嗅出水银的气味,主动帮主人寻找到水源。龙泽羽的那匹“黑翼”追风马便是所有马之中的良驹,它不断能够轻易地嗅出水银的气味,而且还能在茫茫夜色之中踏着水银溪驰骋千里,据说“黑翼”自小就受过这种洞穿夜色的特殊训练、所以与普通马相比耳目万分灵力。
黑风寨三面环山,被一条垂帘三尺的瀑布自前方包围,这里便是水银溪汇集的尽头。入夜时分,有淡淡的水汽笼罩在山寨之上,将它隐匿得若隐若现,云蒸霞蔚。春夏时节,偶有鸟语花香;秋冬之季,遍地霜寒露白。
月影浮动,将山谷映照得幽冷凄清,整座群山也随之僻静了下来,唯有溪流发出孱孱的水声。
忽然,山谷里响起了悠扬婉转的箫声,这箫声在静谧深沉的黑夜里听来尤为清晰,甚至有些干扰到寨中他人的睡眠,隐隐听去,似乎有人辗转反侧以梦呓之声去抗议那夜里的箫声。
渐渐,寨中的木筑吊楼上由远及近地传来了脚步之声,声音在一间亮着油灯的木屋前停了下来,然后就是木门吱呀一声缓缓地开启。这时候,箫声已戛然而止,亮着油灯的木屋里传出了促膝长谈的话音。
“义父,为何您夜深之际却还不见安寝?”
“羽儿不是也没有歇息么?”
“……”少年顿了顿,略带歉意地道:“是否因羽儿夜里奏萧而惊扰到义父无法安睡?”
“呵呵……这倒没有,老夫今日见你心事重重,故来探望。”
“……原来……义父早已堪破了孩儿的心事。”少年语气平和地抚了抚手中那支汉白玉箫。
“羽儿手中……之物……从何而来?”老人的语气里满是惊骇,且夹杂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战栗。
少年疑惑地看着老人因吃惊而微微抖动的唇角。
“义父为何神色慌张?这只不过是一只普普通通的玉箫而已。”
老人神色木然地盯着少年手中汉白玉箫,请求道:“羽儿可否借……手中之物予为父一观?”
少年双手奉上。
老人缓缓地从他手中接过,精神为之大振,暗道:“……汉白玉箫……这不是八贤王的遗物又是何物?”
见老人神色痴迷地看着那截短萧激动不已,少年蹙紧眉头连连唤了两声“义父”,却都不见老人答复。
老人仍旧置若罔闻地盯着手中之物絮絮叨叨,全然不觉少年急促的呼唤之声。
半晌,老人才抬起头,神色凝重地盯着少年质问道:“此物……羽儿从何得来?”
“这是今夜搭救我的那位姑娘遗留下来的。”
“姑娘?什么模样的姑娘?”
“约莫十七、八岁……长得清秀美艳、楚楚动人……”说到此处,少年一脸痴迷的神情。
“难道此人是……”老人微微怔了怔,暗自叨念着。
“怎么了?义父,你为何向我打听那位姑娘的身份?”少年暗觉奇怪。
“没事,天色不早,为父困意难耐急需回屋入睡,羽儿你也早作歇息吧!”老人顾左右而言他,忧心忡忡地持着玉箫出了木屋。
夜又深沉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