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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卷三、拔刀相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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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色如黛,月影如钩。
近日,马不停蹄的日夜兼程已经折腾得凌霜蝶有些心力交瘁了,到现在才发现原来行程比她所想象得更要远,此刻,对于归心似箭的她来说似乎一刻都难得等待。尽管她配备了日行千里的良驹,但夜以继日的兼程赶路似乎让那匹健马也体力难支,最终累得趴下了。迫于无奈,凌霜蝶只好在一个陌生的地方盘横下来歇息片刻,然后再做打算。
皎洁的月光自上空泼洒而下,借着斑驳的月影,凌霜蝶瞧见脚下站着的地方是一块山坳,它位于这片山林的背面,连绵起伏的群山如同一道看不见边际的黑影从这片山坳蔓延开来。然而,山坳的正下方却是一片人迹罕至的官道,依稀瞧去,官道两旁的杂草长势甚旺,有些竟疯也似的遍及到了官路的中央。面对凄冷清幽的荒郊野外,此时此刻她的内心满是孤寂、落寞,神思闲游之际,手却不听使唤地触碰到了包袱里的那支“汉白玉箫”,此情此景,也许只有这件父亲留下来的遗物才能够抚慰到内心的哀寂吧。不自觉地,她竟站立在月光之下缓缓地吹奏了起来。
夜凉如水,伴着凄清婉转的箫声,整个幕空仿佛也黯淡了下来。
寒风吹拂着她娟秀的长发,那一头浓密的青丝也顺着这风势与轻柔的衣袂一齐舞动了起来,箫声飞扬在这绵延起伏的群山之中激荡起了柔柔的回音,整个山谷也随之悠悠地响彻了起来。
渐渐,在漆黑的夜里,箫声仿佛被什么声音给掩盖了下去,那声音由远及近自远方隐隐地传来。
由于被那莫名的声音干扰,凌霜蝶顿觉意兴索然,了无兴趣地将汉白玉箫藏于袖间,屏气凝神,倾注耳力想要听清那究竟是什么声音。然而,细听之下竟知晓那声音缓缓地向山坳这边逼来,越来越近,而且伴有摇曳的火光随着那声音一道儿传了过来。终于,她清清楚楚地听到那是马蹄飞扬的声音,再近了些,借着摇曳的火光依稀可以瞧见有数十匹白色的骏马飞奔而至,骏马上骑乘的是身着天朝服饰的骑兵,他们手执熊熊燃烧的火折子正马不停蹄地追赶着一个少年,那少年骑着一匹黑色的骏马掩映在这漆黑的夜色之中,有些看不清楚模样。
众人渐渐地逼近了山坳,那身着蓝衣白衫的少年突然间双腿夹紧马腹,一勒马缰,让那匹健壮的黑马停下来。放眼望去,那似乎是匹不太驯服的黑马,它顽抗地扬了扬前蹄,发出一声划破空际的长嘶,直至主人使紧地勒了勒马缰,它才有些不情不愿地停了下来。
顷刻,双蹄着地,“啪啪”一声,拍击得官道上尘土飞扬。
一眨眼功夫,所有的马匹也都跟着那匹黑马四平八稳地停下了脚步。
声音渐渐地沉寂了下来。
少年没有作翻身下马的打算,也没有回过头来力匹数敌,作誓死反抗,而是有些置身事外地支起拇指与食指,慢悠悠地打出一个响彻山谷的口哨,那是他与弟兄们的接头暗号。
暗号发出后,少年就得意洋洋地坐在马背上等待着山谷里的动静。可是,过了半晌,少年目及之处却纹丝未动。
寒风乍起,吹皱了少年紧蹙的眉头,他显然是等待得有些不耐烦了。
忽然听闻身后的骑兵大笑了起来,蓝衣少年便快速地调转马头,目视那朗声大笑的为首骑兵,内心满是疑惑。
似乎是察觉到了蓝衣少年心里的疑惑,那为首的骑兵便咆哮道:“小子,别找了,你的同伙早已被我兄弟趁机一窝端掉了……今晚,你也休想活着离开此地。”
话音未完,蓝衣少年又再次不敢相信地向山谷投过眼去。这次,他才清晰地瞧见谷口有斑斑的血迹,那血迹沾染在官道两旁的枯草上,显然是早已经干涸,而且,他还注意到了枯草下半掩的兵刃。少年自然认得,那正是弟兄们所持的刀剑。
看着、看着,少年的心底里忽然升起了一种不祥的预感:也许弟兄们已经凶多吉少了。
还没由得蓝衣少年细细地看下去,那为首的骑兵便挥起手中的长戟恶狠狠地骂道:“小子,受死吧!”
说话之余,那骑兵便已驱赶着骏马朝少年逼迫了过来,同时,手中的长戟也毫不留情地朝着少年的要害处猛刺了过去。少年伏在马背上游刃有余地来回躲闪,然而一个趔趄不小心跌下了马背,但身体却并未倒下,而是四平八稳地稳住了地面。少年稳住了身子,却突然瞧见自己所骑乘的黑马吃痛地跑开了,原来,在少年跌落之际,那骑兵的长戟却刺偏在黑马的身上,谁知黑马受伤之后,一声哀嘶,竟疯也似的疾奔而逃。
看着那匹黑马受惊而逃,少年定了定神,从腰间抽出长剑,剑身出鞘立马向那骑兵直直地刺了过去。眼见就要被刺中,却瞧见他一挥长戟挡住了刺过来的剑,接着一个转身,翻身下马与少年在空地上打斗了起来。顿时,山谷中响起了双方兵刃的碰撞声,见此情形,随行的骑兵也纷纷奔下马去,从四面八方将少年给包围起来,余下的数十个骑兵不约而同地向少年攻击过来。眼下情况,少年仅凭一己之力匹敌数十个骑兵,显然是有些寡不敌众。
然而,正待少年身陷囹圄而力不从心时,山林中却响起了一声清脆娇柔的声音:“你们以多欺少算什么本事?”,正与骑兵作生死搏杀的少年清晰地听到这声音是从正上方的山坳里传过来的。
随着娇声入耳之际,一袭红衣白衫的妙龄少女自山林间缓缓地飞了出来,姿态翩然地降落在少年被围攻的范围内。
众人瞧着这“从天而降”的红衣少女,目光里皆是不可置信的神情,她的身手竟是如此地轻盈、空灵!显然都没有人察觉到她降落的踪影。那蓝衣少年目不转睛地盯着这少女看,似是被拘魂勾魄了般,就连自己正处在被厮杀的境地也给忘记了。还没等到少年稍稍回神,数十个骑兵又再次向他们攻击过来,而且将他们包围得密不透风。然而,就在这生死存亡之际,红衣白衫的少女一个轻盈的腾空,手持长剑将骑兵们狠刺过来的长戟给挡了回去,然后用空出来的手运足掌力,一个灵巧的回旋,转瞬之间所有的长戟有如绣花针般顺着少女的掌风轻轻地飘了起来,然后重重地跌落在数里开外的官道上,发出“哐当”的脆响。
众骑兵深思迷离之际却发现手中兵刃竟不翼而飞,无不目瞪口呆地用惊诧的目光望向那腾空而立的红衣少女,他们怎么也没想到眼前这个看似单薄、孱弱的少女竟有如此凌厉而又雄浑的内力。正值骑兵们分神之际,少女趁机向蓝衣白衫的少年使了一个眼神,没想到他竟心领神会地与少女将骑兵给前后夹击起来,然后对手无寸铁的他们发出步步攻击。双方打斗了片刻,便瞧见骑兵们一个个身负重伤,又因士气大创而无力对抗。最终,为了自保性命,数十个骑兵只好灰不溜秋地夹着尾巴逃走了。
看着骑兵狼狈而逃的背影,蓝衣少年的双眼里浮现出喜悦的神色,他微微一笑,走到红衣少女跟前抱拳致谢道:“多谢姑娘搭救之恩,龙某感激不尽。”
见状,红衣少女微微颔了颔首,然后将少年细细地打量了一番,开口道:“那帮人为什么要追杀你?”
“此事说来话长。”
少年背转身去,朝着骑兵们遗留下来的马匹走去,红衣少女紧随其后,走到跟前她才发现原来骑兵们押运的是一辆镖车。从大大小小的镖箱外观和数量来看,这应该算是一趟价值可观的镖。少年走上跟前,打开其中一只镖箱,随着箱子吱吱呀呀地开启,缤纷夺目的华光毕露无遗地显现在两人眼前。那只镖箱竟然装满了珠宝玉石,放眼望去,满满的一箱珍珠、黄金散发出金灿灿、银闪闪的光芒,刺得人都有些睁不开眼。
静默了半晌,少年才缓缓脱口而出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只是可惜了我的那些兄弟们无辜送命!”
他的语气像是在自怨自艾,也有着说不出、道不明的情绪。
“这么说来你们是抢劫官府的……盗寇?”少女看向少年因悲伤而变得无比惨白的面颊,小心翼翼地质问道。
少年苍白地一笑,没有答话。
红衣少女微微怔了一怔,眼前少年的身份简直是出乎他的意料,因为他不愿将少年的俊美与“盗寇”这个恶劣的词联想到一起。
少年像是想到了什么,急匆匆地在身上摸索着,他没有找到给山寨里兄弟们发暗号的哨子,心想,或许是刚才与那帮骑兵们打斗的时候给弄丢了。
“怎么了?”少女看着他焦急的神色。
少年抬头看了她一眼,忽然,目光停留在她的手上,应该说是她手上的那支白玉箫。
于是,少年开口道:“在下有个不情之请,不知姑娘你……”
“但说无妨。”
“在下想借用一下姑娘手中的那支短萧。”
“……”
少女满面狐疑。
见她怀疑的神色,少年急着解释道:“因为押回镖车的需要,在下想借姑娘手中短萧给‘黑风寨’的兄弟们发出一个暗号,用后一定完璧奉还。”
少女看着他诚恳的眼神,毫不犹豫地将手中“汉白玉箫”递交给他。
两人交接完短萧后就看见一个神秘的黑衣人从山林间闪过,他的身影快如电闪雷鸣,伴随着黑影闪过之处破空传出一句话,他的语气里有十二分的阴冷。
“凌霜蝶,请随我来,在下有事奉告。”
红衣少女诧异地看向一闪而过的黑衣人,满面疑惑,暗自忖道:“昆仑派之外并没有多少人知晓我的身份……莫非那黑衣人是我昆仑派人?难道师傅交代下来什么机密要事么?”
还没细细多想,她便循着那黑衣人闪现的方向飞奔而去,似乎眼下没有什么事情比这件事情更为重要。
山林中只余下蓝衣少年与那劫来的镖车。
山林之外,凌霜蝶追寻着那神秘黑衣人来到一处悬崖绝壁处停了下来。
“阁下是谁?”凌霜蝶向那背着双手的黑衣人走近、质问道。
黑衣人没有任何答复。
静默了半晌,凌霜蝶似是不耐烦地再次逼问道:“请教阁下师从何派?与我昆仑派又有何关系,怎会知道在下的真实身份?”
从背面看,那黑衣人身着劲装夜行衣,黑纱遮面,全身上下流露着一种阴森、古怪的气息。
月影之下,黑衣人依旧没有回话,似乎是在考验着身后这红衣少女的耐性。
“既然阁下追随我远道而来,何以不真面目示人?”
凌霜蝶微现薄怒。
“在下的真实身份你勿须知晓,也不必怀疑我是敌是友……总之,阁下此行的目的我全都了然指掌,包括你的身份,你的家世……仇恨。总之,我不会加害于你。”
凌霜蝶微微怔了怔,“你究竟是何许人也?我凭什么要相信你的话?”
黑夜人有些玩味地笑了笑,仔细听来,似乎那笑声里也暗藏着十二分的阴冷。
“不管你相信与否,都无关紧要……如果想弄清这其中谜团,请去‘云水山庄’……到时,为了表明立场,在下会暗中助你完成报仇大任!”
话音未完,神秘黑衣人又如现身之时电闪雷鸣般地消失了。
寒风中,只余下凌霜蝶一人恍如旧梦般地呆立在悬崖绝壁处边。
山林间,凌霜蝶刚离开片刻,“黑风寨”寨主展飞鹰就齐邀寨中部下前来押运镖车。当展飞鹰的部下风驰电掣般地出现在蓝衣少年的眼前时,他仍旧眼也不眨地盯着那红衣少女消失的方向,等待着她的归来。
那位叫“展飞鹰“的男人是一个年近半百的老叟,细观之下,他的身体似乎比他的年龄都要老得快,如果是不知情者瞧见眼前这鹤发童颜、胡须花白的老者指不定以为他已经年过八旬,实则不然。年纪虽似桑榆之年,但他的身手却依旧矫健,如果要真枪实刀地斗起来,他断然不会输给江湖上武功数一数二的后起之秀。
展飞鹰下马指挥并安顿好一切后,走到蓝衣少年跟前,慈眉善目地关切道:“为何羽儿你还迟迟不愿归去?”
那名叫“龙泽羽”的蓝衣少年回过身来,满目尊崇地望向展飞鹰。
“回义父话,孩儿在等一个姑娘回来。”
展飞鹰看着义子痴恋的神情,不再多说,自顾自地翻上马背,朝着龙泽羽目及之处眺望着,与他一起等待。
过了半晌,有寨中兄弟前来催促:“少主,请随我等一同回去吧!寨主已经等候多时了,咱们劫了官府的镖车……务必得及早回寨。如果稍作停歇,恐怕会途中生变。”
出于顾全大局,龙泽羽最后留恋地看了一眼那个方向后,便随着义父的人马一同押解着镖车,返回黑风寨。
他坐在马背上,将那支短萧藏于袖间,带着对红衣少女的相思一道离开了。
马蹄声飞奔而去,山林间又开始恢复了原有的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