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重神榭》楚越三逋客

1、刀剑无情

　　——心似红叶染神榭常磐秋色契君心

　　符坚城下，阴气仍不见减，空气溢满腥甜与腐臭。一股令人作呕却暗藏兴奋气息充斥鼻翼。显然，应是恶战之后血的气息。
　　零落的尸身凌乱四处，或完整，或残破。洞开的城门昭示着苻坚城的易主。这是六和野会战的最后一幕。荆川军以并不大的代价，吞下胜栗（行军前所食之物，象征胜利）。
　　荆川方谱代将领阿部左岩端端骑在他那匹沾满红浆的棕马上，督查手下的足轻武士检查小松林战区的伤亡情况。眼到之处，尽是不知敌我的尸身，偶有伤兵起伏的胸膛。他们的任务，就是让活着的敌人断气，若是武将就俘虏，并把本方的伤员带回来。
　　“阿部大人，发现一名尚未断气的苻坚足轻！”手下的一个足轻武士吼道，实际是邀功，并请示上将。
　　阿部只是淡淡看了手下一眼。
　　足轻便快速地抽出野太刀，无视那将死之人哀求的眼神，利落的补上一刀，并割下这刀下亡魂的左耳，不顾它沾满鲜血，兴冲冲塞进自己的内甲口袋里。
　　这是这个时代的产物，两军交战，杀人者割走被杀者的左耳，战后胜的一方将士凭左耳数目记功领赏，称之为“馘”。这还成了武士们显示自己勇武，光耀祖宗的工具。若是善战之人，记功之时，掏出的便是一串血淋淋的人耳。
　　然而战场纷乱，若至于今日，必在割耳时被暗算。所幸当时武风尚正，若行偷袭之鬼，无论是输是赢，都会被人耻笑。然而暗杀，是无论何朝，都无可避免的。
　　好麻烦。阿部如是想。
　　然而这个任务似乎变得更加麻烦了。即便只是轻微的“嗖”的一响，他仍敏锐地觉察到。飞身下马，脚尖触地。只此一瞬，棕色坐骑的颈动脉被一箭射穿，霎时如凌空腾起一朵艳红色的花，棕马悲鸣着，狂跳着，“嘭”的倒下，血溅了阿部一身白铠，它剧烈抽搐着，最后无力贴地，微微喘息，断气。
　　一面心疼他的坐骑，冷笑着估计弓手的距离，阿部抽出他引以为傲的太刀长船。血光一闪，长船仍滴着战场的暗色，格外森冷。
　　隐隐听见细微的沙沙声，久经沙场的阿部再熟悉不过了，那是胴丸铠磨擦枝节的声响。——后面！
　　飞速转身，起手落刀，生脆的响声，两刀相搏。跳进阿部视野的是个矮个子武士，扣着只笨重而不合适的大盔，可见的刀痕就有十余处，
　　握刀的双手不住的颤。刚刚的隐藏气息，似乎已耗尽了他的力气，呼吸开始紊乱。小个子的是把小太刀，淌着血且裂痕处处，可见他在此恶战中拼杀之疲。
　　阿部瞧着他的个子，嘲讽道：“小鬼，就凭你现在的状态，是来死的么？”
　　小个子一言不发，只是手上却加重力道。
　　阿部见他不语，有些奇怪，“小鬼，何不报上名来？如此行为可耻！”
　　这家伙居然不通报姓名，偷袭是极无耻之事啊！
　　几次交锋，阿部惊觉这小子刀法锐利，刀刀夺命。暗自想 ：一个天才将命丧此地，实为可惜了。
　　阿部没料到，能在敌方压倒性攻击中存活下来的，定非等闲之辈。就在他走神一瞬，小个子无声抽出胁差，刺向阿部的腿。阿部立刻回神，但仍感到腿上一刺痛，重心不稳，被小个子扑在地上，微湿的青草味渗进衣料，溢满头盔。
　　小个子用劲割断阿部的盔带，扯下他的头盔，想取其首级。脖颈一凉，阿部眯起眼，等待着冰凉变成灼热，却没有了动静。
　　“清…次？”小个子呆呆的愣着，手中的刀迟迟未落下。
　　高手相争，只需一瞬。
　　阿部猛地睁眼，小个子厚重头盔下的那张脸，淌着血。他一个反扑，顺势将小个子压在下面，拎起倒在一旁的太刀扣在他脖子上，轻笑
　　“几年未见，千洛君傻相如初啊~~”
　　千洛定定的看着身上的男人，没有任何表情。
　　阿部却从腰间抽出绳索，夺了千洛的刀，将他手脚齐齐捆牢。随后才瘫坐在草丛间，包扎方才被千落刺伤的腿。
　　“欲我杀你？真乃笑话！宰了我坐骑，划伤了我腿，还险些命丧你手，杀你，岂不亏甚？”
　　幸而没伤到要害，阿部庆幸着，止住血，靠近千落，低声道：
　　“话说回来小千洛，多年未见，你怎似毫未长高呢？”
　　说罢无视千落的斜视，自顾自仰天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