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扬公子》华山云

6、第 6 章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慢慢地开始看不清楚脚下的路，并且几人身上都没有多少吃的喝的了。陆展有想要折回去的意思，怎奈那平日里安静到生活中起不了半点涟漪的云静此时却是格外兴奋，于是也只好陪着。至于程悦，不能说没有打退堂鼓的心思，可是，却总感觉仿佛就差那么一点点路程了，不想半途而废。

　　几人循着山沿慢慢地找能够通到峡谷对面的小路，弯弯曲曲好几道，来来回回有几遭，可是抬头看看，峡谷还是峡谷，几个人还是站在峡谷的这一边，未曾前进一点儿。这种状况倒是真让人泄气。

　　又转过一道山弯，几人终于看到前方的山脉与对面连接到了一起。只可惜，几人面对着的却是陡如垂线的崖壁，根本无从攀援。崖壁下面有着凹凸不平的细小斑痕。半腰处，有一道忽高忽低忽陡忽平的小路弯曲折叠着通向对面。小路只有一脚宽，无法容得下一个人昂首站立。

　　“回去吧。”陆展叹了口气，这种结果早就该预料到的，这卧虎山哪能是一般人进得去的？不过爬上了一重山，走到了这里，已经算的上是不虚此行了。

　　“我们可以去试试？或许就转过去了的呢？”云静看着那条小路，本来就兴奋着的眼神显得更加出彩了，让程悦都不由自主频频侧目，这个小乖乖今天是怎么了？

　　程悦小心试探着走到崖壁上的小路旁，扶住旁边突起的石块，试探着把一只脚放在小路上面比划着，竖着放的话有所空余，横着放的话就要有脚趾头悬在空中了。他一时畏缩地后退了几步，看着这小路，根本是不可能走过去的嘛！

　　“我试试我试试！”看见程悦后退的几步，云静倒好像心里更加急切一般，跑过去就要走上小路。陆展一时没有拦挡住竟然就让他跑了过去，忙赶着上前准备去拉着。

　　程悦也吓了一跳，不明白为什么今天的云静会这么兴奋这么大胆，愣了一愣。看见云静走到小路上，转过身，背靠着崖壁，慢慢向路那边移动的样子，真让人心惊胆战，于是反应过来就赶紧快步走过去。青儿见自家公子走到那边上去，也急着要过去，几个人凑到一块儿，地方显得有些拥挤。边上的石块也略略有些打滑，几个人手忙脚乱了好大一会儿才终于稳住了。谁料这边刚稳住身子，正站在小路上的云静受了这一吓，好像刚才反应过来的样子，竟然开始两腿发颤，有些支撑不住，想要回去，走了两步就一脚踩空。

　　程悦当时就想也没想用力抓住云静往边上一拉，然后自己却控制不住身体向着悬崖下边跌去，头脑中顿时一片空白，隐隐约约中似乎可以听到青儿和云静的哭喊声，还有陆展焦急而震惊的声音。

　　程悦两眼看向天空，太阳已经落山的黑蓝色天空，那片片白云迅速地离自己远去；两耳边轰鸣无比，渐渐远离了那些人熟悉的呼喊声；整个身体已经不再是自己的，完全不受控制……

　　突然，身下一沉，然后感觉到好像是有什么毛绒绒的东西轻轻地将自己托起，徐徐下落。或许，自己的灵魂已经离开了身体吧。程悦绝望地闭上双眼，没想到自己竟然会是这种死法，实在是做了将近二十年梦都没有想到过的事情。唉！唉！唉！不过这种感觉倒还算不错。

　　或许，这么多天都没有好好地睡上一觉了，终于该是能够好好歇歇的时候了。程悦把双臂举过头顶，正准备枕在头下的时候，身下那毛绒绒的东西一个翻滚，程悦就重重地摔倒在地上，睁眼一看，面对的竟然是大片大片间杂着亮白色水洼的草地。程悦惊讶地回转身来，只见一只仙鹤，踩着优雅的步伐，向对面走过去。黑暗中隐约可见一个模模糊糊的人影。

　　程悦爬着站起身来，并没有感觉到什么痛觉，只是刚才好像多少都受着惊吓，呼吸还有点儿不顺的样子，两耳有些疼痛。他看着对面的人影，心跳得厉害，感到有什么自己所期待的东西是越来越近了的。

　　程悦努力稳住自己的心神，向前跨了两步。本来是闺中公子那种轻巧慢步的步法，谁知竟一脚踩空了般摔倒在一片泥泞中。他迅速地想要坐起来，可是竟没能得逞，而且似乎，越挣扎越有要下坠的趋势。

　　正在慌乱中，一只手伸了过来。程悦不顾一切地用力抓住，那只手努力了两下，终于把他从泥水中拉了上来。程悦浑身滴滴答答地往下流淌着淤泥与浊水，模样看上去甚是狼狈。程悦抬头，模糊里对上一张满是笑意的脸庞，顿时气不打一处来：“竟敢对本公子无礼，你给我放手！”

　　“公子，这可是一片沼泽，若是我放手，你再走错了路，只恐怕……”女子不怒不急，还是微微笑着，并且把抓着程悦的手又紧了紧。

　　听到这个声音，程悦用空出的手抹了两把脸上的泥巴，张眼细看，顿时懊恼不已！真该死！为什么会是这幅样子在她面前出现！为什么要这么狼狈！为什么要……

　　“公子，还是跟我来吧。”女子笑着牵起程悦的手，转身走去：“顺着我的脚步，包你没事。”

　　程悦不再说话，只是不转眼睛地看着握住自己的手，片刻之后，像着了魔一般把另一只手也覆上去。女子轻笑了一声，他忙放开，恼怒地瞪着女子的后脑勺，但想了想女子又看不到自己愤怒的眼神，白白累坏了自己的眼睛，于是作罢。

　　“我可以问，你叫什么名字吗？”程悦突然问道。想到自己思念了这么多天的人竟然连名字还不知道，真是个遗憾。

　　女子停住脚步，被一心等着回音只顾低头走路的程悦撞了个满怀。女子哈哈大笑：“公子，这可是你主动投怀送抱的。”

　　“你……”程悦气极：“谁知道你会突然停下！”

　　“难道公子觉得，我们还应该往前走吗？”女子笑意盈盈地看着程悦。程悦向前看，便见到一座石壁把前方的道路挡的严严实实，由此推断，自己正在峡谷底，而眼前的石壁便是峡谷的两侧。

　　女子松开程悦的手，程悦急切地抓了两把没有抓到，抬头看看女子带笑看着自己的模样，红了脸把手缩回去：“我只是怕你把我扔在这里不管了，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你让我一个男儿家该怎么办！”

　　女子轻笑：“公子可愿意去我家做客？”

　　“谁要去你家做客！”程悦满是泥巴的小脸一扬，还未结块的泥巴带着水从脸上滑落：“这种破地方，整天水里泥里的，住着肯定是难受，我要回家去，再也不来了。”

　　“那，在下就送公子回去？”女子抠着手里刚刚因为拉住程悦而带上的泥巴，黑黑的空气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谁要……”程悦转着脖子向这里四处看了看：“本公子突然想看看你在这里是怎么生活的，什么都没有，刀耕火种？幕天席地？反正……反正已经到了这里了，索性看个明白。”

　　“那，公子随我来吧。”女子的声音里不带波澜，听不出是否有什么样的情绪。

　　“等等，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呢！”

　　女子停下来，转过身看着程悦，笑着说道：“你感兴趣吗？”

　　“谁感兴趣！我才不感兴趣呢！谁爱感兴趣谁感兴趣……”

　　“那公子问它何用？”女子继续向前走。

　　程悦感觉被噎了一下，想说些什么却说不出来，愤愤地跺跺脚，跟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