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扬公子》华山云

7、第 7 章

　　转过一道山弯，又一道山弯，程悦的脚踩在了石阶上，顿时大叫一声。

　　“怎么了？”女子停下，静等着回音。

　　“我的鞋，鞋，好像刚才掉进沼泽里了。”程悦难过得不知把两只脚怎么办才好，相互踩着，屈起小指头，躲着石阶上的小砂子，可怎么也躲不掉。刚才就在一滩烂泥里踩来踩去，倒也没有察觉原来脚上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女子回身，低头看着那两块带着泥的莲藕般动来动去的又白又嫩的小东西，轻声笑了出来，感觉自己胃口大开了。

　　听见女子的笑声，程悦窘红了脸，两只手背在身后互搓着，不知该怎么办。

　　“我背你。”

　　不待程悦有任何回音，女子已经弯腰在他面前停着。

　　程悦犹豫着，别扭地绞着自己的手指，这个时候，到底该不该顾念到从小被爹念叨着的男女授受不亲？还有，她会不会认为自己随便？

　　“怎么了？”女子回头。

　　“这是又要上山了吗？”

　　“不然呢？你想在谷底呆一辈子？”

　　程悦再次望望看不到顶的高峰，撇撇嘴靠在旁边的石壁上：“这附近有没有什么干净的热水，我想洗洗。”程悦把袖子分别托起来翻看着：“我简直都要成泥鳅了。”

　　“要水没有，累了嘛，”女子在石壁脚下席地而坐：“倒是可以歇歇的。”

　　“就这样？就在这儿歇？”程悦把两只袖子伸到女子面前，声音吃惊到了夸张的地步。

　　女子轻眼看了一下程悦伸到自己面前的两只泥呼呼脏兮兮的袖子，确实也有点儿太……女子想了想说：“要不然我把身上这件脱了给你换上？”

　　“不要了，就这样吧。”程悦双手缩得迅速，靠坐在角落的速度也快得惊人：“我要歇息了，累死了。”

　　女子面含微笑地看着他一会儿左侧睡睡一会儿右侧睡睡一会儿又仰躺着睡睡的样子，起身走到他身边坐下，拍拍自己的肩膀：“靠这儿睡吧。”

　　程悦瞪了她一眼，只是不知道黑暗中她能否看得见：“我是真的没办法了，要不然实在睡不好的。”然后才把脑袋靠过去。

　　女子了然地笑了笑，也没说什么，静静地抬头望着高无边际的大山，还有山边那一角明亮的静月。

　　慢慢地，女子也有了些许困意，靠在程悦那颗泥乎乎的头颅上睡了片刻，一个打滑惊醒过来，再看程悦，状似正睡到昏天暗地之处。月光下，那黑黑的脸庞显得分外有趣。女子伸出手来，轻轻地抚过程悦的脸庞，目光温柔到了极致。忽而，女子嘴角轻扬，眼睛里透着一丝促狭的笑。她在程悦两只眼睛处，把已经干结了的泥污各擦去一块儿，然后又在嘴巴处抠掉一块，这样看上去，像是一张黝黑的脸庞上出来了三个白色的洞洞一般，十分有趣。

　　做完了这些，程悦还毫无所觉，或许是白日里太累了的缘故。女子忍不住摇头轻笑。慢慢地也沉睡了过去。

　　第二天还是女子先醒过来的，看见昨天晚上自己对于程悦的“杰作”，还是忍不住想要发笑。叫了他两声，看他还没有转醒的样子，索性转过身，背起他就朝着山上走。

　　于是程悦是被晃悠醒的。他一看女子在背着他上山，吓了一跳，想到男女授受不亲的事情，却再一想，自己下去爬山的话更痛苦，两条腿还酸软着的呢，于是准备索性继续装睡好了。谁知道就在这时听到女子嘀咕了一句话：“真比猪还沉。”

　　程悦气愤地嘟起嘴巴说：“我才没有猪沉！猪比我沉！你才是比猪还……”想了一会儿不知道说什么好，于是胡乱喊着：“比猪还硌人！”

　　“你醒了？”女子笑着问道，正在程悦思索怎么回答的时候又添上了一句：“我是背过猪的，所以说你比猪沉。怎么？你以前骑过猪？”

　　“你！”程悦气极，拿着小拳头在女子肩膀上轻轻砸了一下。之后越想越觉得男子骑猪是一件非常非常不雅的事情：“我才没骑过猪呢……不是，我骑过，就现在，现在就骑在猪背上！”

　　女子笑着将程悦的屁股往上托了托：“小猪，安生点儿，要不然掉下去我可没有再把你背起来的力气。”

　　程悦立刻噤了声，将脸埋在女子的肩膀处。其实他不知道，那脸上已经风干了的泥巴，足以遮挡红红的脸庞。

　　“对了，”程悦偷偷地瞄了女子下巴一眼，再一眼，终于鼓起勇气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我还不知道的呢。我叫程悦，路程的程，悦耳的悦。我都告诉你了，你一定要告诉我哦！”

　　“游隐。”

　　程悦马上就炸了毛：“我总共才问了你两次哎！两次！你叫什么名字那么神秘！我怎么就有瘾了？我们一起走这么长时间了互通姓名不是应该的嘛！”

　　女子笑出声来：“游隐，游玩的游，隐藏的隐。程悦公子，我只是在说自己的名字而已，你心虚什么？”

　　“谁心虚了！”程悦愤恨地垂了脑袋，刚才，似乎，自己是挺心虚的呢。这时候游隐又发出那种了然的轻笑声，真是气人。

　　游隐背着程悦，在山坳里的一处平旷地方坐下来。游隐拔起几根草来，编着什么。程悦扬起下巴：“你在干什么？”

　　游隐看了看程悦的两只光脚丫，程悦发觉，把脚向后缩了缩。游隐笑着说：“给你编一双草鞋，省得你又走不成路，还得我背着。”

　　“谁要你背！”程悦将两只脚奋力地在地上踩踩，把脚下的小草踩倒：“快编快编！”

　　“……”

　　“怎么了？”

　　“你终于肯要草鞋了？”

　　程悦挥了挥小拳头：“我是没办法了，没办法了！”

　　游隐笑着摇摇头，继续手中的活。很快，一双鞋编完了，游隐准备帮程悦穿上，程悦吓得两脚一缩：“我自己来！”夺过游隐手中的草鞋就往自己的两只泥脚上套，套好了之后，却无论怎么摆弄也系不好。游隐上前给他系上，这时候程悦污泥后面的脸又热了起来。

　　穿上了草鞋，程悦站起来试着走了两步，虽说感觉没有绣花鞋那么舒服，可是比光脚踩在地上要强得多了，于是便不再让游隐背着，按程悦的话说，是可怜她也累得够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