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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二章(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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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江呈逸用了什么手段,他父母那边竟然一句不满的话都没有,为两人订婚日子延后,还特意请了唐家三吃饭赔罪。席上,江家二老不断数落江呈逸的不对,凡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工作忙、分身乏术、不会照顾人等都只是一些没有实质的空壳子借口,江父、江母显然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唐瑱与江呈逸不怎么做声,唐少骅也还僵着一张脸,好在秦雯俐是上一辈的空姐出身,向来会与人打交道,和江家两位你来我往,说着不着边际的客套话。唐瑱假装什么都不知道,能延后,这事儿拖着拖着慢慢地就不会有人再提,在座的人都明白这个道理,不说破那都是为给对方面子。唐瑱与江呈逸目光相对时,眼神里除了感激还有羞愧,她闯的祸而让江呈逸收拾残局,还把责任全揽在他身上,唐瑱实在过意不去。临别时,江呈逸第一次宠溺地拍拍她的头,说:“别想那么多,我这也是在帮自己。”唐瑱不明所以,只能抱歉地说:“真的很对不起。”有些事情,还是不要让唐瑱知道的好,江呈逸笑着摇摇头,餐厅微黄的光照在他脸上,温柔得过分。
虽然唐瑱并不知道江呈逸对他的父母说了些什么,但也无所谓,她更在乎的是,与父亲已经冷战好些天了。唐瑱一方面觉得对不起父亲,一方面又想彻底放手不偢不倸,脑子里两种情绪在不断拉扯拔河,这几天过得十分不安心。也不晓得是真的长大了,还是伪装成了习惯,唐瑱再怎么想回到从前肆无忌惮的样子,都是难上加难。反正也没有心思上班,唐瑱干脆给自己休假,在家蹲一段时间,等父亲气消了再说——在家见到父亲的几率比在公司低得多。
这天,唐瑱开着车在外面瞎转悠,不知过了多久,觉得有些饿了才停下来,从街角的小食店买了一盒章鱼烧和一罐冻果汁,准备随便找个有树荫的地方坐下来填饱肚子。大热的天,也就唐瑱有这样的闲情逸致,她喜欢夏天,喜欢阳光,那种皮肤裸露在外被阳光直射的灼热的感觉,是其他任何一个季节都享受不到的。解决掉手中的食物,唐瑱心满意足地打道回府,没走几分钟,前面就堵上了。唐瑱见绿灯亮了前头几辆车还卡在那儿不动,不断摁喇叭也没人搭理她,此刻又是红灯了,陆陆续续有人下了车,聚集到了斑马线的位置上。后面也有车在催她,一时间哔哔叭叭的鸣笛声响了一片。不会是出了车祸吧?唐瑱下车朝前走去,想要看个究竟。
很多司机都下来探情况,唐瑱到那儿时候已经差不多围了一圈人,她从缝隙往里看,一个穿着破烂的老头儿倒在斑马线上,正浑身抽搐着。她下了一跳,赶紧拨身边的人,蹲下身子凑到老头儿脑袋边上,拍拍他脏兮兮的脸,说:“喂,能听见我说话吗?”老头头上冒着大颗大颗的汗珠,费力地呻吟着,唐瑱一个字也没有听清,看这样的情形,八成是中暑了。她跪坐在晒的滚烫的马路中央,把老头的脑袋抬起来放在自己膝盖上,掐他的人中,头也不抬对周围的人说:“你们谁车上有水的?清凉油有没有?”不知谁递了一支水给她,老头儿也渐渐清醒了些,她捏着被太阳烘得温热的水瓶,慢慢地送到老头儿嘴边给他灌了几口,接着再倒了一些在手上,轻拍老人冰凉的额头。过了一会儿,唐瑱见老头睁了眼,说:“谁能把他弄到边上阴地儿去?”一个高大的中年男人站出来,说:“你们赶紧走吧,别堵这儿了。”然后扶起老头离开了。看热闹的人渐渐散开,唐瑱这才发现手上黑乎乎的全是泥,她强忍住恶心,自言自语地说:“脏死了……”幸好那矿泉水还在自己手上,剩了小半瓶,她赶紧洗了洗手,拍了拍沾上灰的裙子,恨不得马上飞回家洗个澡换一身干净衣服。旁边的车道已经恢复通行,唐瑱这一排还没什么动静,有的人已经开始见缝插针挪到另一边去了,本来稍微安静点的马路上,又乱糟糟地嘀嘀起来,唐瑱愤愤地想,活该!谁让你们不帮忙。
一个剃着板寸头的小眼睛男人刚回到驾驶座,他眯着眼睛,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笑中带点轻微的嘲弄,说:“这年头,还有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小姑娘愿意去救乞丐。”后座的人不经意地朝窗外看,透过深色防爆膜,强烈的光线变得稀薄而阴柔,穿着碎花连身裙子的年轻女孩儿正在路边使劲儿搓自己的手,嘟着嘴不知道在念叨些什么。从她身边过的时候,小眼睛男人又添了一句:“你看,稀奇不稀奇?啧,两条腿还挺直……”男人收回视线,冷冰冰地说了一句:“看路。”小眼睛男人立刻正色,说:“是,东哥。”
这天早晨,唐瑱看见小妈在客厅摆弄一束紫红色剑兰。秦雯俐是个漂亮又聪明的女人,快四十岁了还像三十出头的少妇,时髦的很,最难得的一点是毫不做作。基本上,唐瑱是不讨厌她的,但是说喜欢,还真谈不上,光是她嫁到唐家后把工作辞了,五年来靠父亲养着白吃白喝,唐瑱就不可能对她太有好感。秦雯俐见她出来,招招手说:“快过来帮帮我,这花我怎么插都不好看。”唐瑱走过去,仔仔细细地修剪花枝和叶子,弄得稍微齐整了一些,说:“其实我也不太懂。”秦雯俐端着青黛色的花瓶,左右看看,笑着说:“挺好,挺好的。”唐瑱要走,秦雯俐叫住她,说:“你知道唐菖蒲的花语是什么吗?”唐瑱摇摇头,说:“什么?”秦雯俐拉唐瑱坐好,说:“安康、福禄。一个家就是这样,大家快快乐乐的才有福气。我知道你不怎么喜欢我,一声‘小妈’叫得心不甘情不愿,将心比心,我其实也不是真的特别喜欢你,可是少骅爱你,我又爱少骅,只能够爱屋及乌。你要是不高兴,我同样不好过。”唐瑱终于有些不耐烦,问:“你究竟要说什么?”秦雯俐微微笑,眼角的细纹浮出来,有了那么点长辈的姿态,说:“想办法跟你爸爸好好交流交流,他老了,经不起你这么折腾。”唐瑱挽了挽额前的碎发,说:“我已经想好了,出去玩一趟,少说十天半个月,多的话,等爸爸开心了再回来。”顿了几秒,她别过头捏了捏柔软的坐垫,说:“我确实不喜欢你,而且,越来越不喜欢。”秦雯俐不以为忤,说:“需要我资助你吗?”唐瑱讽刺地一笑,高傲地仰起头,说:“不用了,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