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香/ZS]不完美的》令伊颜

16、19

　　>>>大势去

　　寂静空旷的阴殿，石砌的墙围渗出凝重而冰冷的气息。极乐蝶在金发男人曾经存在的位置不断绕环，撒下越来越稀薄的光粒。有一只小蝶扑簌著翅膀，轻轻落在昏迷的佐罗的发梢，一上一下，似乎执意想要把沈睡的绿发男人唤醒。
　　──看看有个笨蛋为了你，牺牲了什麽。
　　──快去把他找回来呀！
　　极乐蝶们用尽它们微薄的力量，极欲想向他传达它们丧失主人的苦痛。

　　七曜握著山治牺牲性命而取出的内丹，金色的要把人的眼睛晃瞎的光芒从指缝中漏出，倒映在光滑的墙壁上，勾绘出他狰狞的轮廓。
　　“哈、哈哈哈哈哈！”
　　他仰天长笑，委屈多年寄人篱下，收起锋芒伺机而动，斩狐王叛狐族，如今他又亲手夺走了狐族王子的内丹，把他也送上了黄泉之路，这一切，都只为一个目的。
　　他要变强！强到足以令世上所有人都臣服在他的脚下，强到他勾勾手指，就会山崩地裂。
　　旁边的魔影面无表情地看著他，俊美的脸上慢慢隐现一抹奇怪的笑容。

　　七曜回过头来吩咐他时，那抹笑已然收起，他又恢复成那个冰冷的人人惧怕的魔影，等待他的王发布命令。
　　“去准备秘灵药，见证历史性的一刻到了。”
　　“是。”
　　他微微点头，转身来到沸著紫色药液的池子里。接过旁边绿蛙小怪递来的玉净瓶，用木勺舀了一些，注入到透明的瓶子里。
　　在接触瓶壁的一刹那，妖紫的液体泛出一圈白煞的光，瓶口立即冒出一股热烫的蒸汽。

　　这是服用内丹时必须喝下的药液。名为秘灵药，需酿制三百六十五天，方可达到抵御不同气息在体内乱窜造成脏腑爆裂的目的。
　　为了这个计划，七曜整整准备一年。若不是魔影对他提供山治与除妖师罗罗诺亚的故事，他还暂且想不到什麽法子可以令高傲的狐族王子能够心甘情愿献出等同於生命的内丹。而这个大计，不知还要拖延多久。
　　现在他完成了。只要服下山治的内丹，就能够达到十尾狐所必备的道行。以後别说是区区的狐族，就算是颠覆整个世界，他七曜也可信手拈来。

　　七曜得意地笑著，一想到在下一刻，自己将变成人人畏惧的十尾妖狐，内心就会涌动出难以遏制的狂流，他颤抖地拿过魔影递上的紫色秘灵药，仰起脖，一饮而尽。
　　从七窍窜出数缕黑色的烟气，将七曜妖媚的身体环住，紫色的瞳眸变成诧人的鲜红，横眉努目，状似鬼怪附身。阴殿一干小怪吓到瑟缩著抱住头，魔影却盯著七曜，目光没有任何转移。
　　过了一会，黑气总算消散干净。七曜的眼睛又恢复成正常的模样，他深深吸一口气，将山治留下的小团金色光丹强行塞入口中，喉结上下滚动，硬是吞服了进去。

　　在内丹落入身体的一瞬间，七曜感觉一股巨大的力量忽地从丹田涌入，上升到五脏六腑。他清楚，这是别人的道行在与自己体内的融合。要不了多长时间，第十根尾巴就可以长出来，到那时，他就是天下无敌。
　　他哈哈大笑著，笑声竭斯底里，近乎沙哑，撕破喉咙一样爆发出自己压抑多年的野心。他仰著头，下颌与脖子连成一条笔直的线，眼睛径自瞪著守了多年的用岩石搭建的天顶，从肩膀到腰身，无一不随著他骇人的笑声而剧烈摇颤。
　　突然，从他嘴里喷出一大口浓黑的血，溅在石砌的台阶上。

　　七曜放肆的笑容渐渐自脸上隐去，他愣愣地看著那摊血，用手擦拭嘴角，衬著白皙的皮肤，那乌黑酽酽的血液似乎格外醒目。
　　他大睁著眼睛，又喷出第二口，第三口血。
　　然後自他的身体里，射出数道灿烂耀眼的金光。它们有的呈射线，竖直绽放，有的呈光团，像飘舞的灵魂，从禁锢的牢笼中逃脱，窜向空中。
　　“不！！！”

　　七曜悲惨地叫著，用手慌忙捂住正不断泄出光辉的身体。然而那些不属於他的东西执意要脱离他的掌控，任凭他如何遮掩，还是会从缝隙里争先恐後地突破而出。
　　桃红色的华服被这些光芒离去带起的烈风嗤嗤拍打，掀起的衣摆飞扬在半空中。他金色的长发也跟著随风舞动，惨白的脸上是与这妖豔景象绝不相称的恐慌。
　　“不！！！”
　　他现在只能不断地重复这个字，期待这些不听话的道行被自己的威严震慑，乖乖地回到体内。

　　终是徒劳。
　　血越吐越多，在地上积成一洼黑色的邪耀的小溪。随这些各处剥夺的道行不断流失，七曜美丽的脸光滑的肤发生了极大的变化。苍白似纸的面容一双紫色的眼睛慢慢变得灰黑，皮肤变得像形容枯槁的树皮，金色的发灰白如老人的银丝。竟比山治丧失能量时还要剧变百倍。
　　也难怪，七曜体内的所有道行，都是食心而得，□□而获，一旦这些东西被外在力量吸引出去，仅存在体内的，不过只有几十年而已。

　　七曜痛苦地伏低身子，跪在地上，手抓住衣襟，却再无半分力气去阻止能量的离去。
　　眼前出现一双干净的黑色皮靴。
　　他挣扎著抬起头，对上魔影低垂的冷漠双眸。
　　“是你……”
　　他总算恍然大悟，什麽秘灵药，什麽妙计，一切不过是这个貌似冷淡忠心的男人所布设的套局。可是想来想去，曾以为死死掌握住的魔族手下，怎麽会突然……
　　“……为什麽？”

　　魔影蹲下身，干净的眼眸掠过七曜瞬间苍老起的脸庞，绽放了第一个，可以称之为笑容的笑容。
　　“因为你一直不知道，我是神界的。”
　　他勾起嘴角，一头黑发闪耀著惑人的光泽。从发根开始，像蜕化了色彩一样，慢慢变成闪亮的银白。与七曜的那头黯淡的灰发不同，那是流动光芒的，属於神界的纯净颜色。
　　紧接著，全身上下的黑色都变幻成银白色。那样耀眼的色彩，一下子把七曜的眼睛刺得看不清任何事物。
　　只剩下魔影若有似无的轮廓在视野里摇晃。

　　“善有善报，恶有恶报，阿弥陀佛。”
　　冷不防，一个苍老而又力道十足的声音插进来。七曜和魔影同时向声源看去，只见身著缁色袈裟的渡海和墨色浴衣的罗宾踏进门口，後面随著几只白色妖狐，再後面，就是路飞乌索普乔巴等人。
　　就连娜美和艾斯也来了。
　　渡海念了个法咒，自袖间飞出一条巴掌大的石龙，慢慢变得与人同高，结结实实将跪在地上痛苦蜷缩的七曜罩了个正著。

　　“放开我！！！”
　　七曜发出一声悲惨的哀嚎，用尽全力挣动身体，还是被那条石龙压得严实。龙爪伸出，牢牢地缠住他的腰部和腿部，龙身像被融解一样，石头化成浓稠的石浆，将七曜从里到外都封在石岗内。
　　“呜呜……”
　　最後一声呜咽像断了弦的琴，喊至撕心裂肺处戛然而止。
　　石浆重新凝固，随著数抹亮光的乍现，又缩减成小小的，巴掌大的石块。不同的是，石块的总体形状是一只一尾狐。

　　“来吧。”
　　渡海摆摆手，那狐狸石块跳了三下，似乎很不情愿，还是回到了渡海的袖间。
　　“您这是？”
　　罗宾禁不住内心的疑问，脱口而出。
　　“七曜的魂魄被我封进神石里，不会再作乱了。”
　　渡海一边回答，一边整理著一下袖口，笑眯眯道，“世间万物，人也好妖也好，本性都是善良的。老衲会用接下来的漫长时光，好好教会七曜什麽是佛道。”

　　罗宾微笑著点点头，也许这比直接铲除七曜更符合佛家的行为方式。
　　路飞等人眨巴著眼睛，似乎没有领会渡海所言何意。
　　娜美一脸黑线：简单说来，不就是要调教调教这小子如何做人嘛。
　　艾斯没有表情，他四面环顾，寻找记忆中熟悉的那抹金色。

　　躺在殿堂正中的绿发男人一下子攫住了他的视线。
　　“佐罗！”
　　他大喊一声，急忙奔过去。
　　刚沈浸在收服七曜的喜悦中的众人，被艾斯的吼声唤回了神智，这才想起来这里的目的。

　　──山治？！
　　每个人的心里都同时浮上这个名字，还有金发男人温暖无比的笑颜。

　　艾斯跑到佐罗身边，蹲下来，用手紧张地翻看他的身体，查看他的伤势。其余的人都在这个偌大的阴殿四处搜索，希望能够见到比他们都早先来这里的狐族王子。
　　罗宾停在佐罗的不远处，蓝紫色的眼睛晃动著波纹，凝视著地面。
　　脚边，绘著泥金画的刻铜烟杆静静地躺著，四周严严密密地趴伏著脱力的极乐蝶。
　　她俯身，捡起这根富丽堂皇的烟杆。
　　小蝶们见到熟悉的人，立即从烟杆上纷纷散开，绕著罗宾飞舞了几圈，落在她的肩头和发梢。

　　“不用找了。”
　　一个沈冷的声音打断众人越发疯狂的搜寻。
　　魔影从台阶上走下，来到佐罗的身前。他盯著罗宾手里的刻铜烟杆，又扫向仍然没有恢复意识的绿发男人。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你是谁？”
　　路飞看著这个银发银衣的俊美男人，毫不客气地问道。

　　“在下只是锺馗道神身边的小小式神。”魔影笑著说道。
　　娜美再也无法沈住气，她没有管这个银发男人是式神还是式鬼，此时只想知道金发男人的下落，“你说不用找了，是什麽意思？”
　　魔影没有立即回答娜美提出的问题，迎著众人紧张又惶惶的期待，他不忍说出真相，只能闭上眼睛，不去看这些怀揣希望的人们的反应。

　　“他已经不在人世了。”
　　银发男人用委婉的言辞，道出这样一个凄凉的事实。
　　“……你说什麽？！”
　　说话的是娜美，她睁大橘色的瞳眸，纹澜蕴著无限的震惊与不相信。
　　“山治怎麽可能死！你一定在骗人！”
　　路飞也加入到不相信的行列，他对著魔影亮出握得死紧的拳头，好像在威胁他，如果你敢说谎，我就揍你满地找牙。
　　乔巴乌索普布鲁克愣在原地，片刻，乌索普最先反应过来，他冲上前，与路飞并肩亮出拳头。“没错！你在说谎！山治才不可能这样死掉！”
　　就连正在试图叫醒佐罗的艾斯都停止了动作，漆黑深邃的眼睛因为不相信而圆睁。

　　唯一接受魔影宣告事实的人，是一直默默不语的黑发女子。
　　罗宾将山治惯常抽烟用的刻铜烟杆按进怀中，阖了眼，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她知道，从金发男人自卧房冲出的那一刻起她就知道。在没与任何人商量对策的情况下，金发男人是做好牺牲一切的觉悟。
　　──那个即使被伤害得体无完肤的男人，一直心系著他生命中的那抹绿色。
　　──多麽傻啊，傻到大战在即，竟会说出等所有事情都平息，他还会回去找他这样的痴话。

　　罗宾感觉自己的心被狠狠地揪痛了。她向来是个感情波动极小的人。却因为金发男人的悲凉结局，而陷入了深深的心疼与自责之中。
　　肩头突然搭上一只手。
　　她回头，渡海慈善地看著他，抬起满著褶皱的手，轻轻抚摸她的头顶。
　　罗宾蓦然就有想要大哭一场的冲动。
　　但她还是咬住了下唇，阻止眼泪淌落两颊。

　　──山治死了。
　　──这就是事实。
　　──多麽残酷啊。他用生命爱著的男人，却什麽都不知道。

　　娜美已经濒临崩溃，虽然经常腹诽山治的不正经和发花痴给自己带来诸多困扰，关键时刻放跑美女妖怪也成了每日拳头出击的核心问题。但想到以後再也没有这样一个人可以对自己说著不入流的情话，扭成麻花红桃飘摇，娜美的心就像被两只手硬生生地扯碎一般，眼泪不自觉地流出，滑入粉色的和服衣襟里。
　　她悲痛欲绝的目光落在了静静平躺的绿发男人身上。
　　──山治君死了！
　　──你这个白痴！山治君死了！你快起来啊！起来把他追回来啊！

　　这样想著，她也这样做了。不顾一切地奔到佐罗身边，推开呆愣的艾斯，拎起绿发男人的衣襟，死命地摇晃，仿佛山治的魂魄就藏在他的体内，非要把它唤出来一样。
　　“佐罗！你这个笨蛋！快点醒过来啊！”
　　“山治君死了……山治君死了！你快醒过来啊……”
　　骂到最後，已是泣不成声。娜美剧烈地抽噎著，好像下一秒就会窒息死去。她闭著眼睛，眼泪顺著美丽的脸颊向下淌去，落在绿发男人的胸口，溅起朵朵绝哀。

　　绿发男人却浑然未觉，依然抛弃整个世界似的昏迷著。
　　最後晃摇到无力的橘发女子无助地把脸埋进佐罗温暖的衣服里，口中喃喃道，“山治君死了……他死了……”
　　大概因为娜美大闹一场的关系，沈浸在自我催眠山治没有出事的大家在潜意识里都承认山治已经离开这个事实。
　　路飞乌索普布鲁克依旧愣愣呆呆，没有表态，亦没有悲伤，就像被雷劈中一样，那一时间脑袋只剩下一片空白。
　　乔巴扑上去抱住魔影的腿，眼泪鼻涕蹭在魔影白净的裤脚上，悲哀地一遍一遍重复著，“山治没死吧……呐，你骗人的是吧，山治没死吧……”
　　艾斯用手捂住脸，露出的嘴角牙缝紧咬。

　　阴殿充满了沈默的呼吸声，和悲恸的哭喊声。好久才渐渐止住。
　　待到都平息了情绪，魔影把事情的始末叙述给了大家。
　　原来，他是道神锺馗的式神，奉天神之命前来诛杀大逆不道的九尾狐七曜。然而七曜实力过强，即使动用神界力量也难以确保输赢。式神魔影便假扮成魔界的妖怪，假装对七曜忠心，从计划的根须一步步瓦解七曜的野心。将真正的秘灵药调换，准备一举杀死他。
　　但後来渡海出现，收服了七曜。魔影表示，这也许是大家都希望的结局。

　　他讲到山治如何因为七曜的诱饵计划只身涉险，如何答应七曜放弃生命的条件，如何一步步挪去所爱人的身边，将最後的灵力给了他复原了他一身伤口救回了他的性命。最後笑著化作一缕飘渺的烟尘。原本已经止住的哭声，又泛滥成低低的啜泣。
　　没有从悲伤中脱离但尚且冷静的人们纷纷把视线给了仍然一事未知的绿发男人。

　　──山治是为了救他，才答应七曜的条件，如果佐罗知道，山治是为了他而死，一定会疯掉。
　　──依这个男人霸气不羁又孤傲的性格，怎麽能忍受自己爱的人为了救自己而死？！
　　他们甚至可以想象到，当绿发男人得知这个消息後，脸上的表情会是什麽样的。

　　魔影又叹了口气，轻轻扫视大家一清一色充满悲伤和空洞的脸。
　　最後，他的目光停驻在一直没有说话，没有明确表现情绪的渡海身上。
　　“您就是渡海大师吧？”
　　渡海微微点了点头。
　　魔影意味深长地看著他。
　　“能否借一步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