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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18 ...

  •   >>>魂断路

      罗宾攥著一封白底黑字的信笺。
      上面分明地写著“狐族王子山治亲启”几字。
      是给山治的信件,罗宾在家哭的外围发现的。她没有打开来看,却奇怪地有种不好的预感。
      白色的信封表面沾染著斑斑血迹,然而书信人的笔锋没有丝毫凌乱。
      怎麽想,这都是一封不速之信。

      怀揣著这样的想法,罗宾来到山治的卧房前,像平时一样,伏低身体,恭敬地唤道,“殿下。”
      门被拉开,靠座在门框旁的金发男人没有流露出以往的花痴神色。事实上,从与佐罗分开,他便没有再对任何事物表现出灼热的痴狂。淡淡的仿佛清水款款而流,眉目间却染著抹不掉的愁殇。
      湛蓝目光垂在罗宾身上,声色平静。
      “罗宾酱,有什麽事吗?”

      “是这样的。”罗宾一边说著一边递上已经握得汗湿的信笺,“有人将这封信放在家哭门口,大概是哪里寄来的紧急信件。”
      山治微微蹙眉,接过罗宾手里的信笺,在撞见信封上红色的点点血渍时,突然像被谁用什麽坚硬物体在後脑重力击打了一下,眼前一阵发黑。
      他努力地摇晃著头,试图将这种恼人的晕眩感驱逐出去。然後颤抖著双手拆开信封,展开乳白色的和纸。
      只匆匆扫了一眼,他便脸色大变著丢下信纸,夺门而出。

      “殿下!”
      罗宾急忙喊他,然不及。金发男人早已消失在长廊的尽头。
      罗宾走过去,捡起地上反扣著的罪魁祸首。
      偌大一张纸,只有短短的几句话:

      墨的主人现在在我手里,如果不想他死,请一个人来阴殿找我。
      我将恭候您的大驾。

      字是干涸的深红色,扩散出阵阵甜腻的腥气。

      “糟了!”
      罗宾心中大叫不好,也丢下信纸离开了卧房。

      夜深。阴殿。
      七曜正拄著下巴懒洋洋地坐在金色的椅塌里百无聊赖,忽听外面有沈重的砸门声。

      明明是石砌的门,却因为闯入者施以的极大力道而摇摇欲坠,白色的粉尘纷纷从结合处飘落。
      “开门!!!”
      声音的主人几乎是以破嗓音量吼道,又一记重击,厚固石门竟从中间裂出一道浅浅的缝隙。

      臣服一旁的魔影见状,不慌不忙地站起身,按下门口的精巧机关。
      石门霍然开启,伴随著白雪似飞扬的尘土将门後近乎要暴走的男人的姿态缓慢呈现。

      山治穿著一件黑色的浴衣,脚上只踏了双木屐。
      接到七曜的信件,他就急三火四地赶来,根本没有时间更换得体的装扮。
      此时他两颊微红,湛蓝的眸子满满承载对七曜无边的恨意。

      “是一个人吗?”
      七曜没有立即与山治说话,而是扭头问哆哆嗦嗦立在一边的青面小怪。
      “是的。”小怪低低躬身,惶恐地回道。
      “有没有携带什麽奇怪的东西?”
      他又问站在山治旁边的魔影。同时目光浅扫同样金发的男人,虽然已经筹划好了一切,他还是比较担心会有神物妖物插进来堪堪破坏他的大计。

      “没有!”
      山治抢在魔影之前回答,为了消除七曜的疑虑他猛地一甩衣袖,空空如也。
      “如你所愿只有我一个人来。”
      山治走上前几步,目光一直都没有离开坐在金色一团中笑得得意的七曜。
      “他在哪里?!”

      “别急别急。”
      七曜见自己的计划成功了大半,恨不得仰天大笑。此时拼命压抑住内心的狂喜,尽量以一个平缓不惊的口吻对自己的侄子说,“那麽久不见,让咱们叔侄俩好好叙叙旧。”
      说著,一摆手,命令旁边的青红小鬼端茶倒水。

      “不必劳烦了。”
      山治语气冰冷地说,他微皱著精细的眉心,“他到底在哪?!”
      七曜低沈地笑出了声,“既然你对他如此情深,让你们见一面倒也无妨。”
      他看向魔影,魔影立即会意,走到一根巨大的方形柱子前,不知念了些什麽。原本是石质的柱子,突然从边缘幻化出妖紫色的光辉,接著,这抹妖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向中间迅猛扩散。

      没用多久,石柱里的景象完全敞露。
      山治瞪大眼睛,冰冷而妖邪的紫光射进他的瞳眸中,倒影出眼前的一切。
      绿发男人赤裸著上身,被吊在半空中。
      五根粗大的铁链穿胸而过,将他整个身体拉扯起来。
      他垂著头,表情埋在胸口,看不到任何生存的迹象。
      成股的血水从巨大的伤口涌出,向著各个方向淌流,在小腹汇集成一条汩汩的小溪,顺著双腿沿著脚背从脚尖缓慢滴落。

      冰冷的石头洞穴里,在空气中弥漫的血液味道显得格外刺鼻。
      连鼻粘膜都被刺激得生疼,快要断裂开来一样。

      七曜见金发男人愣在原地,从指间生出一团紫色的妖火,对准石柱里的人的胸膛。
      “嗖”地一声,火花如若离弦的箭,从佐罗的胸口穿过去。绿发男人震颤了一下身体,从嘴里喷出血来。
      “看吧,他还没死。”
      七曜唯恐担心山治不相信他,正准备再次验证,突然得到一声暴怒的吼叫。

      “住手!!!”
      山治总算回过神来,他的眼睛被瞬间涌起的血丝织成一片怵目的红。转过身体,目光灼灼地瞪著正悠闲交叠双腿的七曜。
      “放了他,你的条件我都答应。”
      明明身体在剧烈地颤抖,连双拳都快握不住,山治却无比冷静地说出这句话。

      “哈哈!不愧是我七曜的侄子!果然识得大体!”
      七曜大笑著站起身来,下了台阶,走到山治的身前。平等的身高让他可以直视这个他觊觎已久却始终不能得手的道行容器。
      “条件很简单,把你的内丹交出来。”

      有什麽巨大的声响在某处轻而易举地炸开。

      山治浑身一震,很快便平稳了心绪,勾起了嘴角。
      “好。”
      他说,“但是,你要信守诺言,放了他。否则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七曜点点头,“放心吧,只要得到你的内丹,这个男人对我也没有一点用处,我不会为难他的。”

      “你说的,不要食言。”
      得到了七曜再次点头的许诺,金发男人长吁了一口气,他的目光落在即使被如此残酷对待,霸气和傲气依旧丝毫不减的绿发男人身上。没有了凌厉,没有了愤怒,有的只是过分悲伤的柔和。
      “再坚持一会。”
      他对昏迷不醒的佐罗轻轻地说,然後撤开身体。

      低低念了一个咒语,山治闭上眼睛,有数缕金色的光芒从他的身体缓缓流出,在半空中汇成一团小小的光晕。
      随著光的渗出,他的脸色越发苍白,嘴唇越发透明。
      ──即使知道取出内丹会魂飞魄散。
      ──还是无法放任他受苦。

      山治闭著眼睛,空荡的心里渐渐变得酸涩起来。
      灿烂的金光映著那双灿亮无匹的眸仁,光线穿透了他的身体,黑色的影络从身後方漏出,坠在凄冷的石面上。
      体内的能量在逐步流失,仅剩的气力只能撑住他的一口呼吸。
      山治却轻浅而释然地上扬起了唇梢。

      遥想那年,他们相遇。
      樱瓣纷飞的江户城,一山容不下二虎。
      原本是绿发男人的生意,他却见那女子生得秀美,不想她落入粗鄙之人的手中,而与同为除妖师的佐罗大动干戈。
      “你这个绿藻头!哪里配接美丽小姐的生意啊!”
      “你说什麽?你这个卷眉毛!”
      互相看不顺眼,互相揪住对方的外貌特征痛骂,到头来,仍然逃脱不了命运的安排。
      相识,相知,相爱,最後住到了一起,工作到了一起,爱到了一起。
      每一天,都是幸福的伊始。

      说起来……究竟是怎麽爱上这个绿藻头的呢?
      不知道……

      内丹从山治的体内完全脱出,浮在半空中散发著金灿耀眼的光辉。
      他失去了所有力量般膝腿一软,差点跪坐在地上。却强咬牙关稳住身体,摇摇晃晃地站直。一步一个趔趄地朝著一个方向艰难挪去。
      见目的已达成,不会再发生什麽变故。魔影把吊在石柱里的佐罗放下来,让他平躺在地面。
      山治用尽全身力气向著他倾尽毕生全力去爱的男人走去。

      每一步,都迈得无比艰辛,仿佛有刀在胸口不停地划著,每一次呼吸,仿佛都会撕裂内脏。
      佐罗就躺在不远处,表情看起来很痛苦。紧紧拧著一双修挺剑眉,刚毅而清晰的下颌不断有冰冷的汗珠滑落。
      身上的铁链没有卸下,黑洞洞的伤口在不住地往外涌血。鲜红而粘稠的血液在地上铺成一片,看起来夺目而惊心。

      终於走到了佐罗身前,金发男人腿一软,摔倒在地上。
      咬著牙从地面上爬起来,冷汗浸湿了黑色的浴衣,浸湿了那头柔软的金发。
      他颤抖地把手伸过去,轻轻抚摸著执拗嵌固在佐罗身体里的铁链。
      触感坚硬,凉彻心扉。
      “七……曜。”

      他扭过头,用尽所有力气挤出这两个字。
      紫瞳男人此时已经抓握住山治的内丹,盯著手掌里金色的道行大喜不止,听见山治的话,轻巧地在空中弹了个响指,佐罗身上的铁链顿时化作烟尘,阴风一吹,飘散无踪。
      没有了铁链遮挡,那身伤口更显得触目惊心。硬生生地穿透了胸骨,皮肉绽裂。

      山治俯下身,盯著绿发男人紧紧闭起的眼睑。
      ──答应过父亲大人的,要带领狐族重整旗鼓,重振伟业。
      ──杀死叛徒七曜,夺回属於他们的东西。
      自己也确确实实下定决心,抛开情爱,抛开心绪,做一个合格的,称职的,人人敬爱的狐族王子。带著狐族的万千狐众,在这个排斥抵制妖怪的时代,闯出自己的一番天下。
      然而他不过是个凡夫俗子,终究无法逃脱爱恨情仇人间七欲的纠缠。
      看著所爱的人在自己面前受苦,无论如何都不能打著“舍小救大”的旗号,不管不顾。他是自私的吧,为了自己的爱,将那麽宝贵的东西交给狐族的仇人。

      ──以後罗宾酱她们,应该会很麻烦吧。
      ──七曜的实力会因此大涨,原本的计划也要重新制定了吧。
      ──路飞乌索普乔巴弗兰奇布鲁克还有无数美丽的白狐小姐们,即使没有他的指令,也一定可以代替他完成狐族的梦想吧。
      ──对不起,请允许我自私这一回。

      佐罗突然抽动的手臂,夺回了山治游离的神智。
      他以为绿发男人醒过来了,但很快发现,这只是睡梦中无意识的痛苦痉挛。
      山治垂下眼眸,眼睫在鼻翼周围投下两道淡淡的阴影。
      他想把周围的一切都从视线中抹消,只徒留眼前的这个爱至骨髓的男人。
      他要用生命来记住他的容貌。以至於在毁灭的路上有份回忆可以咀嚼。

      那夜,比今夜深,也比今夜重吧。
      八席间里一样的清冷,却因为和纸捻灯的映照,和那抹绿色的渗合,才没有像现在这样全身都僵得打颤。
      犹记那时,佐罗问他,永远有多远。
      ──就是不管是生,还是死,都不会遗忘。
      他是这样回答他的,有一种东西,是可以亘古不变的,他曾简单地认为,自己已经拥有了所谓的永远。
      如今想来,真的是太过天真。

      山治勾起嘴角自嘲,然後又蓦地敛起笑容,认真地凝视著绿发男人即便沾染了鲜血,依旧俊美邪傲的脸。
      最後,他低下头,垂落的因为灵力被抽出已经黯淡成灰色的发丝,挡住了他们紧密相贴的唇瓣。
      他全身唯一还亮著的地方──湛蓝眼睛的光芒转移到了彼此的唇间,通过细细的仿若清流般的光线,徐徐地注入绿发男人的身体。
      一身伤口开始有白气溢出,绽开的皮肉渐渐恢复了光滑平整的表面,慢慢地愈合在一起。
      佐罗苍白的脸,也浮上了淡淡的血色。

      但是,将一切都献给他的男人却越发变得虚无。
      他的眼睛随著佐罗身体的恢复,已经变成了灰暗的颜色。一头原本金灿的发丝了无生气地垂至肩头,没有丝毫光泽。白皙的皮肤被剥夺了最後的色彩,成了可以被一切穿越的透明。
      可他是笑著的,尽管飘渺的空气中五官已经看不清楚。
      他望著已经复原的绿发男人,即使没有湛蓝色的眼睛,却仍然是柔和而满盈爱恋。
      还有几分不舍。

      极乐蝶挣脱了揣在他胸口烟管的束缚。争先恐後地飞出来,在他的身边不停地翩跹舞动,撒下晶亮的温暖的细小光粒。
      那情那景,美得令人心颤。就连七曜也收起得到内丹的喜悦,怔愣地瞪著全身被极乐蝶细腻光芒围绕的,已经变成透明的狐族王子。

      山治伸出手。
      向著他恋了一生的绿发男人。
      ──听著。
      ──无需记住我爱过你。
      ──只需记住,要幸福。

      雾化的指尖没等碰到佐罗,山治已经垂下手。
      他保留了最後的笑容。如果佐罗可以看见,那依然是他所熟悉的,高傲,清冷,绝媚。
      藏著他的无数爱意。

      “啪”。
      佐罗的身前。
      什麽都消失了。
      只剩下失魂落魄乱了飞舞路线的极乐蝶,在曾经主人待过的地方。
      一遍一遍,寂寞地盘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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