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复与处男》沉默治愈系

3、劫后余生

　　低着头，走过酒店长长的走廊，方怡宝踏进空无一人的电梯。
　　茫然片刻，她才抬头按下楼层按钮。电梯无声阖上门，带着她缓缓降落。
　　掏出兜中的手机，她沉默查看。
　　没有短信，只有同一个人的未接来电。

　　盯着屏幕许久，她深吸一口气，抬起头，将手机丢进兜里。
　　下一刻，铃声响起。

　　微微一怔，掏出手机看一眼，方怡宝接了电话，“喂。”
　　“小宝，你在哪？！”女人责问着她。
　　愣怔望着前方电梯镜面上自己长发披散的陌生模样，方怡宝声音低落，“阿姨，我在外面。”
　　杨母径直恼怒着，“我刚打电话给杨珈。你明知道他今天出差回来，身体很累，为什么还跑出去，不煲汤给他喝？”
　　兴不起一点情绪，方怡宝平静回她，“我煲汤的技术不好。”

　　终于注意到她的异样，杨母将语气放缓，“小宝啊，以前我一说自己做饭省钱、健康，你们俩就嫌花时间、又累。可是你现在每天又不用做事，你又不是不知道小珈整天为了公司操劳，为什么你就不能好好照顾他呢？做饭不会，也至少学个煲汤吧。”
　　咽下喉间难过，方怡宝沉默不应。

　　“小宝？”那边杨母诧异唤她。
　　“嗯。”方怡宝轻慢应着。
　　静默片刻，杨母叹着气，“小宝，你是不是跟他闹矛盾了？”
　　方怡宝撇开头望着别处，缓了片刻，她才振作起精神，转开话题，“阿姨，你在外面旅游还好吗？”
　　杨母沉默片刻，转口劝她，“小宝，你得体谅小珈啊。”
　　方怡宝也不出声，静静听着。
　　“他好不容易才自己开了公司赚了点钱，男人嘛，那个地位上去了，见的人多了，眼界宽了，自然，受到的引诱就会多一些。他也只不过是个年轻男人，难免会管不住自己。可在其他方面，小珈那可是重情重义。你以前也跟他一起奋斗过，公司还有你的股份，他怎么会做出真正伤害你的事呢？”
　　杨母诚挚地劝完，见她不出声，像是听进去的样子，于是笑着结语，“男人嘛，天性就是花一些，可那也是因为男人的成就带来的，咱们这些女人家，该是他们冲事业的后盾，就别生这种无谓的闷气好不好？”

　　叮——电梯抵达一楼。
　　方怡宝长长地深吸一口气，将听筒虚按在耳边，低头走出电梯门。
　　“小宝？怎么又没声音了？”
　　杨母只觉今晚的方怡宝煞是古怪，完全没有往日的乖顺爽朗。

　　绕道走出酒店的小侧门，方怡宝扫一眼璀璨华灯照耀之下的空旷马路，转身看到不远处的出租车上落点停着一部车，她一边向前走，口中嗯了一声做答。
　　“不喜欢阿姨跟你啰嗦？”杨母有些气闷。

　　眨了眨眼，方怡宝垂下头，怔怔看着自己踯躅独行的影子，终于温声回她，“不是。”
　　杨母听到她微哑的嗓音，也不觉心软，“你这孩子啊，一直都是一个人，我们可不就是你的家，有什么委屈，你尽可以跟阿姨说，可别……。”

　　被她说得快要流泪，方怡宝抑制着喉咙里的酸涩，低着头疾步走到出租车前，就要拉开门。
　　蓦然，不知何处，有人笑着唤她，“小姐，请问一声？”

　　直觉地，她转头，欲待回身察看。
　　身子才转到一半，忽觉不对。
　　蓦地缩低头，躲过来人的抓捕。
　　再不及思考，用力一推那人，利用反冲力，她转身就向前跑。
　　忽然一声闷响，后脑剧痛。
　　顿时，眼中的世界飘浮晃动着，渐渐模糊……

　　耳中依稀听到杨母那遥远变调的声音，虚浮的身子，摇摇晃晃就要滑倒。
　　在失去意识的最后一瞬间，她拿着手机的右手猛地一缩，将最后的一丝希望掉入兜中。

　　四天之后。

　　夜色中，霓虹闪烁的赌城。
　　出差归来的傅轻衣风尘仆仆走进喧闹繁华犹胜白日的赌场大堂。
　　一边听着身旁的助理谈墨做着简报，他一边用目光左右巡视着沿途的营业状况。

　　“扬风网络的董事长找了你一天。”

　　傅轻衣抬眼想了想，一时却记不起这个称呼属于谁。
　　知道他的困惑，谈墨适时提醒，“扬风网络的董事长姓杨。三年前，他和他的女朋友，在蜃城创建了一种新型的网络交友平台。你们曾经在商务宴会上见过几次面……”

　　“杨珈？”傅轻衣停了顷刻，又继续向前走，“什么事？”
　　“他说想要跟你谈笔生意。”
　　傅轻衣想了想，回过头认真问他，“杨珈想谈什么生意？”
　　“他说是双赢的生意。”严肃端方的谈墨扶了扶自己的黑框眼镜，继续面无表情地汇报着。

　　双赢？
　　凝神细细揣测对方说这话的心思，不过片刻，傅轻衣已经明白。
　　唇角的一抹讥笑彻底拉开，他温文笑着，“跟他说，我的时间充裕，并不着急。”

　　就这样一句话？
　　谈墨眨了眨眼，也不继续探究，他收起自己手中的行事簿，“三小姐找了你三天。”
　　嗯了一声，傅轻衣无动于衷地向前走。
　　谈墨继续提醒他，“你这次出差到蜃城，比预定行程多停留了三日，而且对外的手机一直关闭。三小姐——她有些恼怒。”

　　状似沉吟地点点头，傅轻衣停住脚步，慢慢转过脸，似笑非笑地望住自己的助理不说话。
　　他这个一向谨慎的助理，是在试图探听自己那几日的行程么？

　　与上司目光相对一霎那，谈墨即刻意识到自己的逾矩，他闭上嘴，垂低头。
　　静静看一会他，傅轻衣若无其事地转开头，笑着回话，“三小姐的事，我会处理。辛苦你了。”

　　“是。”谈墨平静应下，转身离开。
　　他的手机铃声恰好响起。
　　拿出来看看屏幕来电显示，他斜瞟一眼前方的傅轻衣，严肃应一句，“杨董，你好。”
　　他大步走开。

　　……
　　“杨小珈，你好啊~”
　　晕晕沉沉……朦朦胧胧间……
　　那道陌生、娇软的声音莫名送入她的耳中，缠绵不散。
　　睫毛频频颤动着，方怡宝忽地睁开眼

　　昏睡了四日，目光一时无法适应室内的灯光，她又疲倦阖上眼。

　　静寂的房中，那道女音渐渐清楚，“唔——嗯，”女子娇憨地用鼻音撒着娇，“我是在病房外打这电话，又不是当着她的面，你生什么气呀？”
　　方怡宝阖着双眼，意识渐渐苏醒。
　　虽然大脑晕眩，全身绵软无力，可她现在的肉身确确实实是安全躺在一张床上。
　　空气中呛鼻的特殊气味，以及那女人说的话，足以让她回忆起所有的前因后果，幸运的自己已经获救，目前身在病房。

　　“我什么时候才能回去你身边继续履行我贴身——秘书的职责啊？”那女人背对着病床，低头走到单人病房的角落里，嗓音柔滑性感。
　　手机那头的“杨小珈”回了一句。
　　“医生说她已经没事了，为什么你还要我留在这儿看着她？”女人娇嗔抱怨。

　　虚弱躺在被窝里的方怡宝，努力动一动指尖，试图抬起双腿。
　　终于确认自己全身知觉健在，而且似乎确实是无痛无伤，她转开头，翻过身安静地侧躺着。

　　“要等她醒来再做检验，确定无事，我才能离开呀？她不就是被人打晕上了迷药，自己睡了几天，能出什么事啊？你那个女朋友，不是常年都是运动休闲款吗？她体格那样健壮，哪有这么娇弱啊？”女人嘟嘴反对着，无意识地转过身。
　　骤然发现床上那人已经醒来，正看着自己当面撒谎，她不觉愣住。

　　方怡宝侧着头，茫然看着眼前人一身凹凸分明的艳红，忽然想起，两月前的一次逛街，杨珈坚持要她去试某款红色紧身裙，说是见过有人穿这套裙很好看，要她也去试试。
　　原来，杨珈的审美灵感是来自于他的女秘书。

　　女人只楞了片刻，随即笑着对着手机汇报，“董事长，你的女朋友醒了。”
　　对方在电话里说了一句。
　　“嗯，”女人应了一声，慢慢走到病床前，将手机远远地递出，“方小姐，董事长要跟你说话。”

　　方怡宝无力地合上双眼，养了一会神，她撑住双手，自己起身坐起。
　　靠倒在床头，她自觉精神了些，才打量一眼那部曾经亲密贴靠过那女秘书脸颊、耳畔的手机。也不接那电话，方怡宝只平静询问着，“杨珈救了我？”

　　“是，”既然已经被她听到先前的对话，女人再无顾忌地提高声音，不怀好意地设套，“董事长为你付出了很多，你这是要拒接他的电话？”
　　阖上眼，不理睬她的挑衅，方怡宝只抬起自己的右手，张开手掌，平静开口，“拿我的手机来。”
　　敏锐猜测到她抗拒的原因，女人的笑颜越发明媚，她将自己的手机放回耳边，“董事长，方小姐拒绝接你电话。”
　　对方指示了一句。
　　女人又坚持递出那部手机，声音柔婉大度，“方小姐，董事长说他很忙，并没有太多时间，只跟你说几句话就好。”

　　睁开眼抬起头，面无表情地看一会对方恶意的面容，方怡宝转过头随意瞟几下，发觉床头柜上放着一盘水果。
　　慢慢伸出手，轻拿起一只苹果，她刁着虚软的右腕，缓慢抬起，然后扬起右手，蓦然一掷。
　　砰，那部手机，被重重打落在地。

　　“你——”
　　眼看着过万元的昂贵手机被摔得裂开，女人心疼得瞬间有些愤怒，她转身瞪着方怡宝。

　　侧首瞥着对方敢怒不敢言的容颜，方怡宝忽然觉着有趣，她靠在床头虚弱地笑出来，
　　欺善怕恶，人之天性。
　　而且，自己目前仍然是那个所谓的董事长的女朋友，因此，她不敢回击反抗。

　　这样一个美丽、年轻的女孩子，明明有着好学历、好容貌，才能应该也不错，本该骄傲面对人生，却偏偏要受制于金钱与权势，先是肆无忌惮地在自己面前炫耀着她丑陋的贪欲，现在却又不得不屈辱地任由自己欺凌。

　　这样前后矛盾的态度，真是有趣。
　　因为自己比她有钱、有“地位”，所以，她无法不屈服。
　　越是向往钱权的人，越是容易被他们自己心中的欲望所制约，越是软弱不敌，多么讽刺。

　　看出她笑容里的逗弄，女秘书咬着牙，撇开脸，弯腰匆忙捡起自己的手机，再不说任何话，她起身欲待离开病房。

　　“等等。”方怡宝平静出声。
　　女秘书停住脚步，冰冷地转过脸，看着她。
　　“我这次是被打劫了？”她只想要找人解答自己心中的疑问。
　　“是。”女秘书冷淡地配合。
　　“劫财？”
　　“是，劫匪本来要给你打药逼你说出银行卡密码，结果误打了过量的迷药，你一直昏睡不醒，幸好杨总及时找人救你出来。”猜出方怡宝的困惑，女秘书一边低头拼凑着自己的手机，一边将所有内容一次性讲出来，她只愿快些离开。

　　方怡宝阖上双眼，努力回忆着那晚的情景加以比对，“杨珈怎么找到我的？”
　　“我怎么知道？大概是通过手机定位吧。”女秘书的耐心渐渐耗尽，她打开自己手里修好的手机，语气已经不善，“反正你是被他救出来了，你还想怎么样？”

　　是啊，他已经主动去救她，事后还留了个女秘书照顾她……
　　自己还想怎么样？
　　笑容飘忽地望着对方，方怡宝忽然下令，“拿我的手机来。”
　　女秘书吐出一口闷气，转头正要听话去找。
　　蓦然，她自己的手机铃响。
　　看一眼裂缝的屏幕，她挑眉接起，“董事长？嗯，先前是临时通话故障，我现在正陪着方小姐，她精神很好。你还有什么事交代？”
　　对方下着指示。
　　那只摔过的手机似乎有些接触不良，她对着话筒要求对方重复了四五遍。

　　最后嗯嗯两声，她挂了手机，“方小姐，董事长说他现在走不开，大概两天后才能来看你。请你多保重。我也要赶过去帮他了，手机您请自己找吧，失陪。”

　　房门猛地被人甩上，安静的病房里，只剩下她一个人。
　　笑容一点点落寞沉下，方怡宝慢慢靠倒床头。
　　仰首望着雪白的天花板，整个世界静得仿佛没有任何声响。
　　所有的人与事，都消泯于遥远的远处，她大睁着眼，脑海里只余无边空茫。

　　滴滴~答答~
　　清脆的铃声忽然响起。

　　方怡宝眨了眨眼，踉跄跳下床，四处转着，终于找到自己的裤子，摸出那块劫后余生的救命手机。
　　如果当时不是正在跟杨珈的母亲通话，让他及时知道自己遇险……
　　如果不是这块手机提供了位置……
　　如果不是还有人关心她的安危……

　　愣愣想了一阵，她接起电话，“喂？”
　　“方，明天有没有空？”女孩子干脆问她。
　　眨了眨眼，方怡宝回忆起曾经的约定，算算日子，她有些疑惑，“这样快？”
　　“前几日你缺席的时候，大家集体通过明日行动。你如果有异议可以提出。”
　　方怡宝想了想，应了下来，“小贝，明天我有空。”
　　“那照原定计划，我们明早赌城汇合。”
　　“好，赌城汇合。”

　　至此结束通话，方怡宝慢慢收起手机，就近在病床旁的沙发中坐下。
　　从蜃城到赌城只需一个小时。
　　明早，她将要面对生命里最大的挑战……

　　鼻尖不自觉来回轻蹭着握住的手机，她在脑中快速推演盘算着。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力竭的她捂搓着寒凉的双手，缩回被窝，忽然想起一事。
　　这次去到赌城，很有可能会再次见到那人……
　　如果遇见，他会不会认出她……
　　那么，她该如何避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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