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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蓦然回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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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傅轻衣站在帝月酒店的二楼,俯望着底层人头攒动的赌场大堂。
今天是周末,每周客流量最多的一天,也是最容易出问题的一天。
他望着自己眼底那彷如缤纷海洋一般灿烂辉煌的场景,非但不觉负担,反觉自己在俯瞰一片江山。
两年前,他刚接手这间赌场的营运之时,整间赌场陈旧、没落得如同将要退出世界舞台的腐朽古董。
如今能有这般繁华,虽然尚未完全导入现代管理,达到他想要的境界,可他已经自觉荣耀……
兜里的手机忽然振动起来。
拿出手机,看一眼,他接起来,“怎样?”
默默听完对方汇报,他挂上电话。
握着手机独立于高处,想着先前那通电话报上来的那个人的消息,傅轻衣茫然远望。
倏忽,裹在衬衫里的后背、脖颈似有清凉的触感。
恍惚间,仿佛那一个人正贴在他身后,用那一晚轻软、微凉的手臂,小心翼翼,温柔而哀伤地环抱着他。
那一小片凉意,轻浅易逝,只停留了短短的一瞬,不待他记住,已经淡淡逝去。
傅轻衣垂下眼眸,无情无绪,站在那儿良久。
终于,他忍不住回首去看。
目光慢慢停住。
身后空荡荡的……原来,并没有那一个人在。
那些让他恍惚心悸的幻觉,不过是一阵清风自他身后,轻柔拂过……
“傅总?”忽然有人接近。
“什么事?”他收回目光,立直身,转头看向自己的助理。
谈墨面沉如水,看着上司,“赌场外面出事了。”
“帝月赌场,人间地狱!”
“帝月赌场,杀人赌场!”
……
……
坐在缓缓行驶的包车里,方怡宝蹙眉望着窗外高举的一块块示威标牌。
前方帝月赌场的门口,哄哄闹闹,挤满了抗议的人群。
坐在她前面的同伴有些感慨:“那个客人连赌十天都倾家荡产了,赌场还不限制高利贷借钱给他,最后闹到跳楼自杀,难怪要说赌场杀人不见血!”
“话不能这么说,”有人反驳,“愿赌服输。那人既然没有能力就不要妄想在赌场赚大钱。而且,说到高利贷,赌场是无法管控高利贷的,因为两者是独立的利益块。这里来来往往的人流向来很杂,遍布天南海北。赌场如果自己承担下借贷功能,那么还贷信用就变成了问题。既然如此,赌输的客人又迫切需要借钱翻本,高利贷也就变成便利合法的存在了。”
几个同伴听他说得有理,一时无言反驳。
“赌场是不用对高利贷负责任,可至少,”一个娇嫩的女声表示自己的愤怒,“在他接连赌那么多天之后,赌场为了预防他破产出事,也该禁止他入内吧。”
她的话一说完,车内几人顿时为她的天真笑出来。
方怡宝也不由转头去看那女生,发现原来就是那位网络上的小贝。
以前与她隔着屏幕交流,只觉她前卫得仿佛与自己有代沟。
没想到现实中是个像瓷娃娃一般的善良小女孩。
“小贝啊,成年人的世界里除了钱还是钱,哪有道义可言。赌场就一赚钱机器,怎么会好心地劝人不赌阻碍自己发财呢?”先前那男生又理智地开口,“其实真正该追究的责任并不在此。”
“是,真正该诟病的是,这场赌博游戏不公平。”领队的咸蛋超人终于出声压场,“赌场里所有赌种的赔率设置都是不对等的。不论个体再怎样能干天才,总体来说,赌场永远是天生的赢家,输到最后要跳楼的,永远是各个赌客。”
此番言语一出,几人顿时又激愤起来,纷纷附和。
方怡宝静静转过头,望着窗外人群拥塞赌场门口的景象,忽然觉得困惑,“最近两年,赌城两间大赌场附近,总共也有十位客人赌输跳楼。就在上个月,另一家尊宝赌场也发生过一起。为什么,偏偏是这一次,闹得这样大?”
这个问题,确实有些难度。
书呆劲霎时间又集体发作,几人各自低头,或拿出手机、或拿出电脑,手指狂点,埋头疯狂搜索查询着。
统领全局的咸蛋超人却似被这问题惊醒,他看一看车内十位专心致志的技术狂人,再看看阻塞难行的交通,忽然提议,“我们第一站,先去这家地狱赌场。”
有人抽闲抬起头,反问他,“为什么?计划不是去尊宝吗?帝月赌场的赌台太少,不够玩。”
咸蛋超人伸手一点窗外,“调虎离山,趁火打劫。赌场门口被抗议的人塞住,营业额下降,他们的人能不着急吗?人心惶惶,里面的监控和荷官都会松懈。天时地利人和俱全!就这里了,我们下车!”
那个人就是这家赌场的管理高层……
心里介意着,方怡宝张嘴想要找借口反对,眼光一错,却发现其他伙伴全都已经笑着收拾东西。
除了她以外,所有人欣然赞同。
低下头闭上嘴,她站起身,然后深吸一口气,抬头跟随着团队一起下车。
两小时后。
傅轻衣站在赌场门口,看着前方被防暴警察驱赶着的人群,他们吵闹着退到十米外,渐渐分散开。
虽然远处来的客人望见这一场面对赌场依然有些犹疑、戒备,至少局势已经暂时受到控制。
他低下头,领着身后的助理默默向大堂里走。
匆匆走近的安全总监向他汇报,“傅总,那些闹事的人已经跑了。”
傅轻衣转头吩咐,“叫人去查一下是哪个帮派的人。”
安全总监讶异地看他一眼。
傅轻衣看也不看,只自顾自地继续向前走,“我怀疑是□□成员受人指派而来。”
安全总监应了一声离开。
“公关部的负责人呢?”傅轻衣头也不转地问着。
紧跟着的谈墨即刻回报,“公关部正在联系自杀者的亲属以及电视台、报社等相关媒体。”
“两天之内能平息舆论吗?”
谈墨望着他的背影犹豫了一下,又瞬即点头,“是,我会跟公关部确定。”
傅轻衣回看他一眼,难得在今日这样突发的状况之下,这个助理依然能够在重压下快速领悟、执行自己的意思,也算是难得了。
他笑着赞许,“辛苦了。”
唇角笑意未退,他缓缓将脸转回。
短短一瞬间,无数景象自眼前滑过,流光幻影之中,忽有一道身影突兀而出。
无意识地向前走了几步,傅轻衣又慢慢退回来。
转过身,眯着眼,对着人海中的某一个方位,他细细看了一阵。
跟谈墨打一声招呼,他转头上了二楼监控室。
空旷冷清的玻璃屋内,几个监控,正东倒西歪地坐在各自的桌前,懒洋洋地看着眼前的屏幕。
傅轻衣无声走进去,找到安控副总监,随意问道,“今早有人出千吗?”
那副总监见他突然出现,微微一愣,立即警醒地站起身,“有三起,已经全部处理。傅总要看吗?”
眨了眨眼,傅轻衣沉默着径直转身,自己走到那一堵排列整齐的监视屏方阵前,逐一找过去。
“这个,”他点着屏幕里的一个人,严肃询问,“32号镜头里的这一个,有没有什么问题?”
副总监蹙眉看一会被他指着的那个看似普通的女孩子,一时不敢托大。
他转头一指负责那一区的监控,命令下属立即调出被怀疑的目标人物在过去一个小时中的所有录像。
那名监控反复查看,最终确定,“没有异常。这个女孩子独自进入赌场,中途没有接触过任何人,也看不出任何出千迹象。她中途虽然换过两次赌台,不过她下注、叫牌没有任何规律。大部分时间她下着最小的注,偶尔下稍大点的注,而且基本是输赢参半,算是打平。”
直直望着屏幕,傅轻衣的眉头渐渐蹙起,“你确定?”
他不相信。
方怡宝就这样来到他管理的赌场,难道是为了散心、旅游?
她几时有了这样的爱好?
而且,她刻意戴上假发,转换穿衣风格,不就是在刻意伪装,以免被自己识破吗?
那人被顶头上司问得心虚,急忙又把录像前后翻了翻,最后确定自己的权威,“在她离开两张赌台之后,接着入局的几名赌客,有一些人手气都还不错。可是,几个人之间彼此并不认识,也没有其他信号联系。他们赢钱只是凑巧,并无法说明她在出千,或是算牌。”
他不信。
方怡宝……
方怡宝……
傅轻衣长出一口气,走近几步,贴住冰冷的屏幕摸过里面笑意盈盈那人,一时却又找不出破绽所在。
兀地——
“傅总?”谈墨急急寻进来,“市长打电话找你询问方才的事。”
最后看一眼屏幕中恬然自得的方怡宝,傅轻衣转身走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