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第 二十 章 ...
-
晨间的微风托着柔嫩的光线迤逦而来，丝缕淡金色的阴影随着青色帘子抖散在红漆窗边，如同月光挣扎在天边的最后一个叹息声，带着无限的怅然若失，还有隐约一线意犹未尽的意味，极淡的。
清晨的味道，总是散发出诱人的奇妙香气，花草的香气混合了露水的清甜，婆娑轻舞于晨曦第一缕温暖之中，妖娆的夺去了鼻息之间所有的赞美。
坐在窗边，看着月沉日升，凭那皎洁的月光多么清傲，最终还是输给了艳丽的娇阳，默默无闻的隐含着无尽的留恋消失在烂漫的天穹，在那无人知晓的角落，等待着又一个属于它的黑夜……
不知为何，最近忽然喜欢上了夜色，深邃的夜空，灿烂的星河，还有那阙永远兀自清幽沉冷的月光……仿佛只有它们才能读懂自己的心绪，那个纠缠纷乱到自己都无法看清的心，似乎已经背叛了自己的意志，随着一个投射在心间的倒影越来越清晰，暮风无遥的心却越来越茫然混乱起来。
推开门走到院中，漫不经心的走在不知通向何处的小径上，石径边的晨露沾湿了裙边，一层缥缈的香气晕染其上随着裙裾悠然起落，轻盈的宛若一道白雾缠绕在稚嫩的晨光微芒之间。
脚下的步子很散漫，心情却沉甸甸的逼得人呼吸困难……几乎一夜没合眼，天空蒙蒙亮的时候，一线微光挤进窗缝照进屋内，她才觉得眼睛酸涩的痛着。
然而，似乎还有什么地方也在痛着，隐隐的。
不愿去探寻这个痛处，宁愿相信疼痛只是一个人最渺小的挣扎，微不足道的可以随意忽略。
不想承认心里那种似是而非的想法，却又换来摇头苦笑的自嘲，无所依附的视线随意的划过前方，暮风无遥唇角的那抹微笑，显得极其的苍白无力。
离开星城已经四天了，她们一共说了三句话……
她说，走吧。
她说，请。
她说，今晚就在这里休息。
最后一句话，暮风无遥还不敢确定，卫唐玄是不是对她说的。
可悲，亦或是可笑，谁说的清楚。
她，在回避她的一切……从走路到吃饭，从说话到微笑，从眼神到指尖……那个记忆中温暖热情的怀抱，此刻透着陌生的冷漠，狠狠的将她推到了一个难堪的境地。
她们怎么会变成这样？
其实，有答案。
卫唐玄的舍命相救换回了一个默不作声的沉默，是自己的喑哑难言毁了她们之间刚刚建立起来的……默契，亦是一种失意人之间，朝夕相处而来的相知相望。
停下脚步，抬起头，缓缓的。
天空的色泽，在渐升的温度中变成了耀眼夺目的蓝，刚才还柔软的阳光已经绽放出慑人的威力，不知不觉间占据了整个庭院。
“如果按照这个速度，五天后能够到达翼城，我已经传书给镜灵，告诉她我们的行程，她让我们一切小心，尽早赶到翼城，不要在路上耽搁了。”一折回廊后传来王大人的声音，似乎越来越近。
微愣，脚步一停，淡粉的裙边擦着径旁的草尖，抖下了一层水露，入泥悄无声息。
“那好，我们尽快赶去翼城。没想到这里和北武国一样，每个城市都这么大，城与城之间的距离竟然这么远，我----”戛然而止的话，皆因眼前稀薄晨光笼罩的一抹素色身影，孑然寂寥的孤单缭绕在明丽的阳光中，令人不自觉的皱眉。
王大人微笑着颔首，一如既往的谦恭口气。“小姐，早。”
怔了半刻，淡淡一笑，颔首轻应。“早，王大人。”视线拘谨的垂下，看着半米外的廊柱，又闪烁的移向一旁的白墙，无措。
“我先去安排一下，今晚我们恐怕要在城外的小村落脚了，先让他们准备一下。”对着身旁神情莫测的卫唐玄说道，王大人笑着转身朝另一道回廊走去。
自从星城出发以来，这两个人女孩之间似明若暗的回避，就已经引起了他的注意，虽然不知道她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从卫唐玄面对暮风无遥时的冷漠，以及暮风无遥欲言又止的隐忍表情，也大概能猜中肯定是出现了矛盾。
女孩之间闹些小别扭，也都是闺房玩笑罢了，应该不会伤了感情，更何况卫唐玄为了保护暮风无遥身领两箭，这样的救命大恩，不论换了谁都会铭记于心，又怎么会突然反目。
忽尔，摇头笑起，觉得自己想的太多了，怎么会瞎想胡猜的思忖这些东西。
几天下来，卫唐玄的淡然冷漠只是表面的。因为，他不止一次看见她望着暮风无遥的背影发呆……每当暮风无遥孤单的坐在一旁，或者走在前面时，卫唐玄的视线总是若即若离的定格在她的背后。
那是一种什么样的表情，他也说不太清楚，似乎卫唐玄在某种困惑中挣扎着，又好像她在努力压抑着某样情绪。对于脾气性格张扬外向的卫唐玄来说，压抑是一件很陌生的事情，同样也很困难。
所以，她才用最直接的方法抗拒着暮风无遥，不交谈，不接触，甚至连眼神都没有丝毫的交流。
真是孩子气的怪家伙，王大人笑的无奈，眼前他最大的任务，就是安全将她们俩人送到镜灵面前，其他的事情，他也无暇顾及了。
她们女孩家这些无伤大雅的小矛盾，还是留着让她们自己去闹吧，尽快到达翼城才是正事。想及此，王大人不禁加快了步伐，朝着前院走去。
★★★ ★★★ ★★★
她该回头走，还是继续站在这里感受如芒刺在背的痛苦……暮风无遥心底的苦涩逐渐在阳光中涟漪泛滥，随着血液在身体中毫无预兆的乱窜蔓延开来，闪烁不定的视线始终不曾落到廊下那抹紫衫之上。
直到指尖都感觉到那份无所适从的尴尬，她深深吸气，带着寂静无声的黯然，转身朝着自己的房间走去，脚步悠然，却也仓促。
暮风无遥的退让回避，刺伤了卫唐玄骄傲凝望的眼，廊檐遮挡了阳光的侵袭，也挡住了她噎在喉咙里的声音……一片阴影从头到脚将卫唐玄包裹的密实，紧紧困起了她举棋不定的目光。
那把暗蓝色的长发托起片缕阳光，微漾轻涟着碎碎的光芒，宛若星辰陨落深海时瞬间绽放的璀璨，惹着人想要轻掬在手中，细细感受如缎似水的细腻快乐……
意识到自己的失神，卫唐玄低下头，用那青瓦廊影藏起了自己的踌躇，耳畔响起微风吹乱草木的细碎声音，细密麻痒的隐忍爬上背脊，愤恨的皱紧眉头。
在抬眸时，蜿蜒的小径孤单的映照在黑色的眼底，除了阳光兀自飞扬在微风中，只有一缕浮香悄然无声的纠缠在芳草青竹间，寂然，清冷。
自己到底怎么了，干嘛和一个小姑娘过不去！
自己是救了她，可那都是自愿的，暮风无遥并没有要求她这么做，就算两支箭一前一后射进背后的瞬间，自己都没有丝毫的怨言，仍然很白痴的想着，她们安全了……竟然忘记了没入背后的两箭，可以轻易的要了自己的命。
暮风无遥的守口如瓶，只是有不得以的难言之隐，自己为什么要这么计较，像个得不到玩伴秘密的小孩子般，拉着一张脸，拒她于千里之外。
看着她带着惶恐不安，在自己冰冷漠然的眼神中退到一边；看着她坐在人群中，孤单微笑着面对着一个人的碗筷；看着她明明朝着自己投来怯懦征询的目光，却因为自己一拉缰绳走向别处的举动，而整个人黯然失色的站在风中……
卫唐天说的没错，她有时候别扭起来，的确让人想狠揍她一顿。
望着空荡荡的院子，满园烂漫的春色迎着和煦的阳光，却反射出卫唐玄凝结了郁闷的黑色眸子更加的暗深，深的如同夜色下的寒潭，隐约一丝悄然幽怨划过，更添一层无可奈何的黯然。
★★★ ★★★ ★★★
王大人估计的很准，天色放晚的时刻，他们一行人出了主城，朝着附城以外较为偏僻开阔的郊野跑去。
当晚霞褪去了绚烂的霓裳，星月争相辉映的夜色笼罩上大地，眼前出现了一个小村庄，零星的火光从窗户透出闪烁不定的光亮，依稀能从矮小的屋顶上辨得一线炊烟，袅袅上升的白烟悠然自得的飞散在晚风中，不多时又连成笔直的一条白线，继续慢悠悠的飘向黑色的天空。
找了几户人家，讲明了来意，朴实的农户立刻就同意收留他们，十几人分住在相邻的几户人家中，安顿好一切，夜色已经相当深沉。因为十几人里只有她们两个女子，所以她们理所当然的住在了同一个屋檐下。
暮风无遥独自吃着农家大嫂端上的饭菜，在她过于殷勤小心的招待下，面带微笑的将一顿食之无味的晚饭艰难的结束了。其实，面相和善的大嫂手艺不错，烧出来的饭菜，虽然简单却不粗糙，味道也刚刚好，从家里整洁干净的陈设看来，想必也是一位贤惠能干的妻子。
而这家的男主人，更是自从她迈进门后，就腼腆的红着一张脸交待妻子好好招待客人，然后就一头扎进左边的屋子，没有在出来过。
因为他们来的太晚，孩子都睡下了，只从男主人撩开门帘进屋时，瞥见一双儿女的小鞋子摆在床下，虎头小鞋旁紧挨着一双更小的红底黄花的童鞋，煞是可爱。
枕头在脚边吃的认真努力，似乎它的每顿饭都是天下最美味的珍肴，任谁看了它吃饭的模样，都会笑的合不拢嘴，更会食欲大开。
低头瞥了它一眼，轻声责备的话里却透出宠溺的无奈。“枕头，小声点。”
枕头抬起头，用那张沾满饭粒的小脸仰视着暮风无遥，发出一声低低的呜咽，似乎是强调了它的委屈，接着又低头继续进攻晚饭，只是动静明显小了许多。
一顿饭的功夫并不长，却在暮风无遥不时张望门口的眼神中，拖拖拉拉的吃了半天。
“姑娘，你在等另外那个姑娘吧？”大嫂笑呵呵的问。
“嗯，您知道她去哪里了吗？”放下碗筷，礼貌的问着。
走到厨房打开锅盖加了一勺凉水，又将锅盖盖好，一边擦着灶台上的砧板，一边说道：“你进屋放包袱时，她问我哪里能洗澡，我说在院后的小屋，她拿了一个馒头就过去了。”
微愣，不解。“洗澡？”
“是啊，这姑娘真爱干净。到我们这穷乡僻壤的，连饭都顾不得吃，先想着洗澡，一看就知道是大户人家出来的。”
苦笑着搪塞，不语。
“吃完没？”来自门边的声音，熟悉的让暮风无遥的心跳怦然一滞。
侧目，错愕茫然的眸对上镇定平静的眼，刹那之间。
点头，站起身，在卫唐玄融合了半片灯火的目光下，暮风无遥倏然觉得自己有些手足无措，敛眼。
“走吧。”她自顾自的转身走开，利落干净的脚步，到让暮风无遥更加茫然不知所措了。
微微一愣，回过神时，发现门边的人影已经不在了，她一拉裙子快步追了出去。
两步三步赶上了那个高挑的背影，走在她的影子里，默不作声的看着月光将两个影子交叠在银白色的地面，如雪似冰的月茫如浪般流动在四周，冰冷优雅，却又妖冶不羁的美。
“就这里。”
“什么？”她又走神了，木然的抬眸望去，看见面前一扇矮小的木门，一线淡黄色的光晕正从门缝流泻而出，流淌在地面与银色的月光融化成一片斑斓的光芒。
疑惑不解的看着小木门，不明白卫唐玄带她来这里做什么，这间屋子在小院的最里面，看样子只有一扇小门，连窗户都没有。
“进去，站这里看什么。”伸手推开木门，用下巴朝里面点了点，眼神闪烁着奇异的光彩。
犹豫，还是迈了进去。
昏黄色的光线来自墙壁上的油灯，微弱的灯光摇曳在氤氲的雾气中，平添了一份暧昧的妩媚撩人……
望着眼前的一切，暮风无遥赫然停止转动的大脑，傻傻传达着最直观的信息……
白色的烟雾缭绕着一个很大的木桶，透过雾气能闻到干净的热水味道，荡漾着星点灯火的清澈水面，不断向上蒸腾着诱人的烟云，缥缈的热气迎面扑来，沾湿了微凉的脸庞，缠绕在她忽尔酸胀干涩的眼角，悄无声息。
“玄……”她的声音竟然有丝暗哑，透着让自己都觉得怯懦的颤抖。
“原来烧个水，也这么困难，看样我在这个世界真是一无事处。”她说的自嘲调侃，一手搭在门边，一手垂在身侧，微低着头，淡淡的晚风轻擦着耳边的发梢而过，几缕红色的发在半片月光下轻缓的摇曳着，挡住了黑色眼底一闪而逝的怅然。
简单的一句话，却如同千斤重的巨石压上暮风无遥混乱无绪的心跳，极缓的迈出几步，走到木桶边，指尖划过水面，层层涟漪，层层撩乱……像极了此刻的心情，乱的让人迷惑不解……
“进来，关上门。”深深吸气，她轻轻吐出一句话，从扭曲模糊的水面却看见了自己清晰坚定的脸。
微愣，不是因为她的话，而是她说这话时的语气……安静，冷凝，藏着让人心神不安的沉稳。
侧目，视线落到一旁的油灯，微弱跳动的火光投进暮风无遥墨色深沉的眸底，如同一道吞噬星月的旋涡，转瞬之间一股瑰丽谲诡的气息便从那双魔魅的眸底绽放而出，无形无声的慢慢荡涤开来。
视线暗下，握在门把上的手紧了紧。犹豫，少顷，卫唐玄踏着门槛外的最后一丝月光迈进了小屋，顺手将门在身后合上，不语。
听见门在身后关上的声音，暮风无遥将视线调回水面，一团悬浮的雾气静静折射着水光，温柔的包裹上她的指尖，仿佛情人百般缠绵柔情的呵护。“玄，还记得我对你说过，不要在王大人和其他人面前叫我的真名吗？”
点头，继而轻应。“记得。”
“不问为什么吗？”
“问了，你会讲吗？”
笑，无声。“还在生气？”
挑眉，傲慢恣睢的眼底有簇火焰正在燃烧，无声无息。“你说呢？”
指尖悠然的划过木桶光滑潮湿的边缘，用似笑非笑的目光轻盈的打磨着深褐色的木料，不语。
半晌，沉默的空气渐渐被温热的雾气包围，潮湿粘腻的感觉不仅仅来自于卫唐玄紧攥成拳的手心，还有耳膜里不在规律的心跳声。
指尖一掸，一圈细小的烟雾被惊散在桶边，瞬间。
“玄……”
皱眉，不语。不知为何，她感觉暮风无遥后面要说的话，一定与自己有关，而且……至关重要。
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第 二十 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