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颦》新宿舞姬

3、第 3 章

　　“一世辗转反侧，堪不破，一曲重泉落！”花旦即兴而歌，高声颤抖，如饱含无数情感而难以悉数喷发。

　　老人挑了一张靠窗的小木桌坐下，小孩也随之落座，张牙舞爪的颦背后透着压抑的气息，穿过眼珠处的空洞仿佛看到了一双深邃的眼眸。桔梗暗自低揣，留神地走过去并坐。

　　老人捻着不长不短的胡须，闭上眼哼着道：“史书可以将人之一生化为十字，生老病死，爱恨情仇，都变作一纸空文，毫无情感……”他转目，指尖一抬，指向戏台上全副武装的人儿：“但戏曲不同，不同。”

　　桔梗一面留意着戴面具的孩子，只知老人在絮絮叨叨，没有在意他说的是什么。

　　那小孩面朝着桌子，一动不动，周围散发着让人感到异样的堵塞感。

　　“呵呵，法师。”老人的声音拉回了她的思绪。

　　“啊，抱歉。”桔梗转过头对老人道。

　　“法师是东瀛使者，理应是知道台上这戏曲吧？”

　　桔梗道：“老人家，我不懂音律，也不了解曲子。”

　　老人笑道：“不对啊，你再仔细看看。”

　　桔梗疑惑了一下，微微侧头望向台上。

　　——这哪是曲子？幽暗的松树，前方着了一身繁复绸缎带着面具扮演巫女和妖物的仕手与胁，并坐在后排面无表情的囃子、笛方、鼓手……

　　胁是一个妖物，身着繁华，静立哼唱。另一个仕手——她虽不了解音律，但她能辨出台上的仕手巫女是她在座中从来没有见过的一种装束，毫无拘谨威严的繁复装束和鬼人难辨的异色发髻，而只是一身红白，一束黑发。当她开始质疑的时候，巫女脸上一张哭笑不得的白色面具惊醒了头脑。

　　——这分明是能。

　　但刚进来的一刹那，明明瞥见台上演绎的是□□戏曲，而铿锵有力的□□鼓也不知不觉换做了肩鼓悠长轻缓的声调。

　　扮演妖物的胁低声咿呀了一句，在忽而一阵扰断人心的铿铿锵锵的乱鼓和笛声中，三弦浑厚的锵音终了一场繁华。

　　桔梗感到力不从心的心惊，悚然一瞬间从侧面爆发出来。

　　她回过头紧盯着静静地坐在对面的小孩，小孩的影子仿佛镀在这人间烟火遍地的茶馆中，朦朦胧胧。忽而，厚重的颦自头顶起微微裂开，载着“悲哀与微笑的鬼”的颦，看似微笑却如泣如诉的眼角处，桧木开始一阵阵剥离，碎屑一点点剥落，进而一道如疤的裂痕横跨整张颦，开始崩塌似的破裂。

　　桔梗起身，不敢怠慢地紧盯。

　　周围的空间开始呈现扭曲，昏黄的灯光，满地的秽物，沸腾的人声，轮过的鼓点，全部混为一团，如塞住人心一般，恶心和窒息从内而发，欲呵不能。

　　桔梗一手捂住心口，周身渐无气力，眼看着老人带着小孩在扭曲中渐远，却发不出声响。

　　乍醒。一支桃花在不远处明晃晃地轻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