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白》三菇油泼

8、第 8 章

　　有些挫败，回到你身边，低头不语。书生早已不知去向。

　　你看着我浅笑，说，“妹妹走，陪我泛舟去。”本拟向船家租借半日的乌棚，他上下打量了我们几眼，笑呵呵的说：“手臂细过柴火棍的女娃娃，哪有力气摇的动橹。”

　　你拦下不屑的我，柔声说：“那就麻烦大叔载我们一游了。”

　　泛舟西湖已不是第一次了，间或晴雨，雾起又散去，艄公的曲儿唱的极好，词又颇为不俗，问过方知是某名家一时兴起所填。我在一旁观你支起下颌远眺，神情依旧，不悲不喜。试探的叫了声姐姐，你没有回应，也就作罢了。转头的间隙，瞥到你的眼神一亮，手在袖中捏了个诀。你这是要做什么？我大惑不解。瞬时间，乌云密布，有紫光，在云间跳跃。

　　艄公说：“这雨怕是要落大了，女娃娃，要不要回去避一避。”

　　我刚要答话，就见不远处的岸边，一个黑影上蹿下跳，举臂狂呼，风阻着他的声，听不太真切。

　　“大叔，载他上来避避雨吧。”你开口央道。

　　是他，那个呆头鹅的书生。我没好气的走向后舱，只为能离他远一些。其实他眉清目秀的长得极好，可却看他怎么看怎么不舒服。

　　“多谢小姐相助，还未请教芳名。”

　　“芳什么名，这也是你乱问的得的？”我毫不客气的顶了回去。

　　他试图以笑来打破尴尬的气氛，却未果。

　　艄公轻了轻嗓子，说：“小伙子，来，把大叔的衣服先换上，别着了凉。”

　　起一道帘，隔住了悉索换衣的他。我转向发呆的你，轻声问，“你这是要做什么？”

　　你没睬我，目光却是涣散，缓缓伸手，左臂微转，小指做招字诀，罗绸伞现于矮几上。“帮我去给他好么？”

　　满腹无名火，不想去，却还是应允了。

　　他忙不迭的称谢，我愤愤道：“男女有别，现雨已见小，公子请回吧。”说罢指了指岸边。他抬头远远的望了一眼你，见你并未出口挽留便很是失望的垂下了头，然后很知趣的请艄公靠岸，跳下船去，渐行渐远，在岸上缩成了一个黑点，然后看不见。我抱臂在船上，风掠过，微凉。

　　“妹妹，”你抬起头，缓慢而又坚定的说，“对他好一些。”我扭过头看着你，不知自己的目光是怎样的复杂，心很乱，一头扎进湖里，分两条水线，远远的游了开去。

　　夜近三更，你方回府。我侧身假寐，你不知有意还是无心，弄出了些声响，我顺势回过了头，盯着你的目光是复杂的吧。

　　“妹妹，我在临安府购了一处别院，且待明早便移居过去吧。”

　　我疑惑的看着你，你没有应声，只是开始施法，差五鬼，将那满屋的瓶罐傢俬，浩荡荡的运走。从没忤过你的意思，却终在那次爆发了，念隔字诀，断了府邸出路。无意识的小鬼魂魄，肩负
　　着的物品，一次次的碰壁，却依然继续，终是瓶瓶罐罐碎了一地，你也不阻拦，只转向我，幽幽的叹了口气，说：“对不起。”

　　“为什么？为什么要换地方？为什么连知会都没有？我不去！”

　　“唉，”你又叹了一口气，说道：“我只是怕看到你受伤的眼神，所以......”

　　我愣住了，随即摇了摇头，“你和我说一起换地方住我怎么会反对，更不会受伤。”

　　“也罢，说与你知吧。”你小声说。

　　“说我知什么？”

　　“今早那个书生，他与我有夫妻之缘。我搬去地上，全是......”

　　什么泰山压顶，什么心若刀割，在那一瞬，一并袭来。我是该离去的，你已觅得良配，自是不需要我这个不是妹子的妹子伴随左右，可我舍得离去么......不，我不舍啊。给自己找个理由留下吧，就算是厚着脸皮，只要在你身边看着，知你安然便好。于是尽全力镇定，硬生生的在脸上挤出一丝笑容，虽自知很难看，却无法做到自然，讪讪的说：“哦，那很好啊。”

　　你尴尬的笑了笑，我撤了诀。

　　我装作没受伤，你装作没看出，两人假假的笑着，把目光投向一件件运出的物事......

　　过了许久，突然眼前一晃多出了一件绿生生的东西，是那只簪子。

　　“阿婆不走了。”你说。

　　“嗯。”我应着，没去问你如何做到，但我相信，你处理的方法，比我的好。

　　默默的接过簪子，没插在发髻，却是贴身收好。

　　天亮了，晨光透过水，映在地上。

　　我们同时起身，出了水面，不知何故，两人始终都没有回头看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