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第十三章 太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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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太一
饶是薛清自觉一向镇定，他手指也不由得颤抖起来。正在心中摇头，只觉得怎么可能，方才绝对是胡思乱想，那营帐帷幕又撩开来。
沈暄从里头走出来，低声道：“唉，这凡人也当真是麻烦！如今的神仙，还不都是与人一般过活？天庭之上，哪有几个先天的修道之士？早就都是人族了……”
勉强收束心神，薛清笑道：“那也是稀罕的——凡人哪有见识过神仙？你看在他是将死之人，应付了事吧。那好歹也是有恩与你之人。”
沈暄听了，便抬头看了薛清一眼，又摇头叹气，却也并不说什么。过了一会儿才道：“得了，如今便是这样了……阿清，我却要说，咱们还是……分道而行吧。”
不等薛清回话，沈暄便道：“我知道你是对我好的，我也不想与你分开……只是如今情形，我也得为了碧玄多想想，就只能……对不住你了。”
说罢，他也不解释，掐了个隐身法诀，踩了云头便走。薛清瞧他去得快，神色黯淡，好似后面有什么在追撵他似的，心里这才恍然似有所悟。
果然如此。先前沈暄说要来寻扶苏报恩，也不过是想要与自己分开的借口。那么现在的问题就只剩下……是谁威胁他与自己分开？沈暄有些古怪的那日，记得……
皱眉想了一回，终究还是因为缺失那么多记忆，怎么想都连不上。薛清摇了摇头，又拎看了看腰间铃铛，还是先解决此事为上。
若这真是混沌钟，为什么会在自己手中？
且如今，这钟是普普通通一个铃铛的模样，全然没有开天灵宝的威仪神采，又是谁封印了它，或是损毁了它？
刚才那阵铃声，肯定是那公子扶苏弄出来的古怪。他怎么可能只是个凡人？
那时在长白山中，及至到咸阳城中，扶苏都还纯然是凡人模样。纵使气度远胜他人，也是因他乃是人皇之子的缘故，并不见他有什么不一样的神通之处……
此中种种，都是……不解之事。薛清抿了抿唇，又掀开营帐帷幕，走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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营帐之中，那扶苏公子正坐在桌边自斟自饮，桌上放着一幅圣旨，上头密密麻麻的篆字，盖着一方宝印，正是令他自裁的旨意。
见薛清去而复返，扶苏毫不意外，也不起身，只伸手指了指旁边的圆凳，笑道：“料想圣人要回来问个究竟，圣人请坐，容我慢慢道来。”
开口便称薛清“圣人”，看来这扶苏清楚面前之人究竟是什么人。薛清一挑眉，坐下，看着扶苏又饮下一杯。
一杯饮毕，扶苏将杯子搁在桌上，长叹一声，道：“自上古一别，当真是无数年不见了。上清圣人如今可安好？”
薛清道：“好不到哪里。倒是尊驾，难得故识重逢，尊驾也不露个真容？你这究竟是借了人皇之子还魂，或是……扶苏早已死了，这是你幻化成他模样？毕竟这是人皇之子，担了好大的身份，尊驾也不怕惹上麻烦？”
扶苏摆手笑道：“上清圣人过虑了，还要多谢圣人替我着想。其实，圣人应当也能瞧得出，这身，仍旧是人皇之子，不然，哪来这样人皇之气？”
薛清冷笑道：“那可真就说不定了。天下间大神通者比比皆是，谁人又能说，自己一双眼绝不会被人蒙蔽？”
一边说，他猛地站起，将青萍剑掣出，剑锋直指扶苏颈项：“今日原本我就打算了，要替阿暄了结这因果。若是你当真只是个凡人，令你魂飞魄散，真灵不存，于我也不是难事！”
那扶苏连忙起身，他向后退一步，薛清便向前一步，青萍剑只不离他要害之处。扶苏便苦笑道：“上清圣人乃是洪荒之中第一用剑高手，莫说是我如今，当年修为仍在之时，我也是不敢托大。青萍剑锋锐之下，哪里还敢欺瞒分毫。圣人不必担忧，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他这话薛清是不会信，又冷笑一声，道：“那可还要多谢你了！”
扶苏笑道：“不敢生受了圣人一句谢。”
薛清干脆收起青萍剑，将它再化作发簪，又坐回圆凳上，道：“你究竟是什么人什么身份，为何我与沈暄都瞧不清你来路？你又有什么谋划，非要沈暄与你结下因果？你这谋划又是从何时起，你竟有胆子利用了我，这又是谁教你做的？你且逐一说来吧。”
扶苏也坐下，叹道：“这……我身份来历，方才圣人不也听见了那铃声？上清圣人见多识广，也当早就有所明悟。”
他这么一说，便等于直承了自己身份，薛清虽然有所猜测，却仍旧免不了一惊，皱眉道：“你当日不是早就魂飞魄散了么？怎么还能记得当年之事，又能驱动这法宝？”
扶苏笑道：“那时我确是魂飞魄散，元神也早被打得十不存一，只是却残留了一线真灵，得以转世投胎。至于如今能记得前生……呵，不知圣人可曾听过这么一说，临死之人，自然都能忆起好些以前早就忘记的事情，我如今，也是如此。”
说罢，他自己又笑道：“说笑而已……圣人勿怒，我却是因为这个。”
抬起手按在自己胸膛上，扶苏指间荧光一闪，一颗小小的铜球便落在他掌心。说是铜球却也不纯是个弹丸，上头还连着一根小尾巴，挂着个钩子。扶苏笑道：“这便是我得以转世投胎的缘故——若是没了这个，我那时当真就是真灵不存了。”
那东西一出现，薛清腰间铃铛便径自叮当作响。薛清两眼盯着扶苏掌上，半晌道：“这就是……这混沌钟的舌信？”
扶苏点头道：“正是。当日我原想要自爆元神，与祖巫来个同归于尽，但……又想到阿暄还在，实在是舍不得，终究留了一线元神，被东皇钟护着，投入六道轮回。”
他这一言既出，薛清才终于能确定了面前此人身份——他原是东皇太一！
若说起东皇，当年当真是无人不知其名，那才真正是圣人之下第一人。仗着法宝混沌钟威能，便是和圣人也有一战之力。
当是之时，天地间乃是被巫妖二族统治，地上是巫族，为首的是十二祖巫，天庭是妖族的天庭，妖帝是帝俊，东皇太一辅佐他统率众妖。可若说起修行，论法力，帝俊做兄长的，却也及不上太一有混沌钟在手——实则那时候，这钟就叫做东皇钟。
后来巫妖二族一场大战，死伤无数，十二祖巫与帝俊太一尽数陨落，两族元气大伤，再也没有当日威风。
又过了不知多少年，这才轮到人族崛起，占领了洪荒大地，然后才有了三皇五帝，夏商周至春秋战国，一直到了如今的秦朝。
谁料想，东皇太一竟然没有死，还转世成了人族！薛清忍不住便嗤笑道：“当年你最最瞧不起的便是这人族，怎么如今却投胎做了人？且，这秦皇一脉，还有巫族血统，东皇如今却是丝毫没有了门户之见。”
太一，也就是扶苏，好似并不觉得薛清讽刺他，只淡淡笑道：“我这是为了日后，忍得今日，又算得了什么？且我投胎之时，并不记得当年前世之事，也别无选择。”
说到此，薛清也收起了嘲笑的心思，道：“那你如今怎么又记得起来？”
太一笑道：“方才之言，也不纯粹是胡说。将死之时，前世之事便比以前明了许多了。且圣人在此，身上又带了我的东皇钟，与我身上这舌信两相呼应，舌信护卫着我前世记忆神识，也有些别的用处。且那始皇帝已死，人皇之气尽到了我身上，有了这人皇之气，我才记起了前世之事。实则，早先几日，我就若有所悟，只今日乍见圣人……还有阿暄，这才……”
不提沈暄倒罢了，他一提及沈暄，薛清却有些怒了，冷笑道：“你倒还敢说起阿暄？当年你将他压在太阳宫下，还不算是仇怨之事？如今却又算计他与你结因果，这般阴谋诡计，却怕你日后不得善终！”
太一神色也有些黯然，只是言语中却毫不退让，道：“我与阿暄之间，因果也罢，冤仇也罢，却都不与上清圣人相关。圣人若有功夫，不如多操心你自家之事。你和阿暄说是知交朋友，也多年不见了，说什么恩义。”
薛清气得笑了，指着他道：“我便是与他一辈子不见，也是知交，总比你这仇人与他更亲近，怎么就管不得！”
闻言，太一神情又是蓦地一变，忽地站起身，朝薛清一揖，道：“圣人所言甚是……如此，太一实则有一事相求。”
他也不等薛清回绝，便道：“当时之日，我与阿暄其实只是一场误会。我与兄长欲要统帅天庭，自然要令天下妖族顺服，那狐族却十分顽劣，如何劝说，也不肯降服。此间是非，早已事过境迁，不提也罢，但是我与阿暄，却早在那次争执前就已经相识，那狐族长老与族长，却挑拨我俩，阿暄以为，我是为了……灭他全族，才特意与他结识。”
又苦笑一声，太一道：“我不欲自夸，圣人却也该知道我的本领。莫说是阿暄一人，再有十个与他本领相当的，只要我有东皇钟在手，他便只能败在我手。我要降服狐族，也不用这般卑鄙手段。实则我与阿暄，是真心……我历来也是真情待他，全意用心。”
停了一停，他又道：“将阿暄压在太阳宫下，也是无奈之举。阿暄性情固执刚毅，哪里听得我解释？我又舍不得当真伤了他……且那时候我与兄长，又和巫族战况正危，实则，令他在太阳宫中，才是安全无虞之地。我也有护卫之心，才没将阿暄放出来。”
一行说，太一叹了口气，神情十分懊丧。薛清却是有些皱眉，又有些惊讶。
略一思量，薛清也知道太一所言非虚。他要是真的想要借着沈暄对付狐族，那才是昏了头。当年晨暄道君性情刚毅暴烈，从不受人拘束，这也是众所周知。以太一心性谋略，也该知道，用彼此情谊相挟，只能适得其反，沈暄绝不会屈从。
再者，那时候也鲜少有人得知，沈暄与狐族还有什么牵扯。那原是件隐秘之事，上清能够得知，原是因为他遇着晨暄道君的地方，便是极北的狐族属地。
至于太一所言，将沈暄压在太阳宫下的缘故，也算是他有些道理。不过若说是为了保全沈暄……不如说，只是为了禁锢沈暄罢了。
这么一想，薛清心中却觉得有些别扭了。再看太一时，便是极力掩盖，他神情中也难免透着些难以置信的讶然。
所谓的真情真心，所谓的不舍得……
难不成，真如他所想，这太一对阿暄……
同性．恋什么的，还真是自古以来就有啊……
并且，还真是……不止是人类才有啊……太一是乌鸦，沈暄干脆就是先天之水……
似是看到薛清神情古怪，太一又苦笑一声，道：“这事情……当真这般不堪么？当时兄长也说，既是女娲娘娘定了人伦大礼，我就不该……只是我却是难以抑制……”
薛清初时怔愣，听他这样说，才回过神来，连忙摆手道：“没有……没有的事……”
这……这好像是被朋友通知，他其实喜欢男人，一瞬间真是尴尬无比……薛清心里觉得荒唐，不论是太一，或是扶苏，可都不是他朋友啊。
而且，为什么现在是他要觉得尴尬呢？
论理应该是太一觉得尴尬才对，可他却是神色平淡……
连忙将别扭的心神又拧回来，薛清假咳了一声，道：“这般……你如今设计与阿暄结下因果，却是想要……和他再有什么纠缠？可阿暄日后得知，却不会与你好过。”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第十三章 太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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