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月》云小七

7、七星图

　　“花月姑娘，张昇为人谨慎，后面的还是交给我来问吧。”柳若曦见段清扬已经出场了，自己总要给这烂摊子收收尾。
　　安澜看着相貌平庸的张昇，这种人往往才是最可怕的。一眼看去让人无乱如何也在意不起来，实际上，却是个不声不响的狠角色。
　　张昇并没有在乎别人的眼光，只是直勾勾的望着那已经开始抽搐替身。
　　“两个问题，你诚实回答一个，我就治好他一只手，你要是撒谎一次，你就要送我一只手。”安澜提出了条件，不怕你不说话，就怕你没弱点。
　　张昇猛然抬起头，看着这个被段清扬养在金丝笼中的女子。
　　“是羽裳阁的蓉儿。”张昇觉得她有种让人不得不信服的气息。
　　“张昇，你不是人！”红铃儿忽然从段清扬身后跳了出来，涨红的小脸一副要找张昇拼命的样子。“蓉儿对你那么好，你今日竟然为了一个下人就弃了她！”
　　张昇并没有去理红铃儿，而是深深的给安澜磕了个头。
　　这一举，在场的所有人都有些迟疑。
　　虽然说他们这些既有钱又有势的人进了未然居，都无一幸免要从事体力劳动，但是卑躬屈膝，职位尊卑之分，是没有的。
　　换句话来说，清水阁当值的护卫花月，无论多么受宠，也和这个张昇是同一等级的人。谷中之人，称段清扬为清扬公子，而非国师，这也是保留了入谷的各家公子小姐的尊严。毕竟，段清扬放在现代，就是个十分厉害的学校的校长的角色而已，所以张公子磕头，在场的人，多少都有些动容。
　　“铃儿。”安澜喊道，示意她给那个已经因为失血过多，开始抽搐的人治疗。
　　安澜把段清扬当成了这谷中一手遮天的皇帝，对于别人下跪磕头这种事情，她默认为是正常的，正是她这种理所当然的反应，让在场的所有人，顿时有了矮人一截的感觉。
　　柳若曦笑叹一声：“花月姑娘，在下服了。”
　　“第二个问题，你要那张图干什么？”安澜并没有去理会柳若曦。
　　“我要毁掉它。”张昇说的决绝，“花月姑娘，张昇虽然不知道姑娘出于何故带着这七星图从天而降，张昇只求花月姑娘念及天下苍生，毁了它吧。”
　　“啪。”的一声，清澈的巴掌声，落在了张昇那张平凡但是慷慨激昂的脸上。
　　“天下苍生？张昇你好不要脸！你明知道就算你今日什么都不说，清扬公子也奈何不了你，只能将你逐出未然居，你今日竟然为了这么一个下人，出卖了你的未婚妻！”
　　张昇抬起头，倔强的而又鄙夷的眼神看着红铃儿。
　　“铃儿姑娘切勿再动手，姑娘手疼了伤了，东德的伤在下就担忧了。”
　　“你为了这么个下人，今日就害死了蓉儿！”红铃儿仍是不服，有心有毁掉躺在地上抽搐的东德，“蓉儿瞎了眼，才会看上你！”
　　安澜一把抓住红铃儿的手腕，“红铃儿，我要你救人，不是杀人。”

　　“黄蓉儿已经服毒自尽了。”站在门口的齐俊，淡淡的开口，怀中的火炉不知道何时，已经添的如此旺盛。
　　他离开过，只是问话的这一段时间，他无声的离开过。
　　他逼死了黄蓉儿。
　　安澜并不想再多想，
　　今夜就这么散了吧，虽然还好多想问的事情，但是当看到齐俊的那一刻，安澜觉得这样就足够了，什么都不想再问了。

　　柳若曦带走了张昇一伙，齐俊本要去背那经不起颠簸的残疾（东德），但被段清扬微笑着拦了下来，段清扬眼角瞟了眼红铃儿，红铃儿很不情愿的为东德用针，见他平静下来，红铃儿便把他扶进了樱庭的客房。
　　刚刚这群人忽然来袭，安澜为了保护青少年兼以防被拖后腿，打晕了逢玉塞在了床下，此刻看到有人要进里屋，这才想起了床下的逢玉。
　　当逢玉又一次睁开那水汪汪的大眼睛看世界的时候，又一次对花月蒙上了阴影。安澜看在眼里，现在的逢玉又回到了上次自己击晕他时的惊恐状态，这种状态，只有柳若曦能平复。
　　仔细想想，柳若曦虽然是个琢磨不定的人，但是给她房子住，收拾屋子，做饭，照顾孩子……一切的事情都是他在做。
　　齐俊本是要走的，只是被速度比他更快，走路更安静的段清扬拦了下来。段清扬什么都没有说，只是一个似笑非笑的眯起的眼神，齐俊便留了下来。

　　安澜从里屋出来，看到在默默收拾残局的齐俊，心下没由来的一阵暖意。
　　“有事？”她问道。
　　齐俊抬起头，看着她，不语。
　　安澜淡淡的笑了，虽然今日是第一次见面，但是不知道为何，见到他，内心就感到安定。
　　忽然齐俊低下头，咳了起来，安澜赶忙隔着衣袖抱起放在桌子上的小火炉，送到齐俊怀里。他苍白的毫无血色的手指触碰到安澜时，那样的寒冷。
　　“有劳姑娘了。”齐俊淡淡的说。
　　“会死么？”安澜的手指，还有刚才冰冷的触感。
　　齐俊笑的很淡，找了个竹凳坐下，沉默了许久，才开口说：“老毛病了，有劳花月姑娘挂心了。”
　　“你笑了。”安澜忍不住的，伸出手要去留住那转瞬即逝的笑容。
　　“花月姑娘。”齐俊的面无表情，淡淡的语气，让她回过了神，“只要七星图在世一天，纷争就多一天。”
　　安澜叹了口气，也坐了下来，以她的脾气，现在一定会说，“那是我的东西，你就不必惦记了。”可是眼前这个人，让她的要强和叫板全都冬眠，她问：“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齐俊没有回答她，只是从杯子中沾取了茶水，在桌子上画了张图。水汽上蒙了一层寒雾，竹制的桌面上，凝起了一层薄薄的冰。见惯了军用图的安澜本来对这样简陋，如此平面，信息量极度匮乏的图根本没往地图上想，但是联系到今日发生的事情，她自信这冰图，就是张地图。
　　“我的图不是这样的。”安澜否认道。
　　“我知道。”齐俊说，“这个大陆并没有统一的地图，我画给姑娘看的，是若金国的图，我用了七年的时间走遍了若金国每一个可能的角落画出来的。齐家就是靠着这张图，为走南闯北的旅人领路的。”
　　“原来是为人领路。齐家寨不是做打家劫舍的事么？”柳若曦倚在门前，笑言不改，看着谈话的二人。
　　齐俊并没有理他，继续说道：“在若金国和凝赤国之间是片沙漠，这个时候，领路人就更重要了。”

　　安澜终于明白了，她所带来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在这片大陆上，一共有六个国家，分别是她所在的凝赤国；齐俊的国家，若金国；刚刚生事的张昇所属的国家，古银国；红铃儿来自苍绽国；除此之外，还有这片大陆上唯一一个女人为王的国家，姬堇国。
　　六国之间不是有沙漠横卧，就是有山脉阻隔，交流本就少了些，像齐俊这样，有能力绘制出国家范围的人，更是凤毛麟角，有了地图，意味着更好的统治与各种交流，但是同样，也对引起对他国的窥探。
　　只是安澜不明白，凭她这些日子的观察，未然居的生活水平并不算低，从人类进化和满足需求的角度上讲，这片大陆不可能没有地图，为什么会没有呢？
　　“姑娘有疑问？”齐俊看到她听完自己的一席话，久久不语，问道。
　　“齐俊，解释的事情，你还是一如既往的笨。”柳若曦趁刚刚齐俊解说的时候，安抚了被安澜虐怕了的逢玉。
　　“逢玉怎么样了？”安澜问。
　　“睡了。”柳若曦笑笑，目光落在了桌上早已经融化的一滩水上，“花月姑娘已经知道了这里有六国，那就好说了，姑娘带来的七星图，其实还隐藏着第七个国家，绀碧之国。本来各国的范围是在很早很早之前分划好的，地图在当时也是有的。由此得来的六国，其实实力相差无几，但是如果有人得到了传说中第七个国家的力量，那现在这片大陆的一切都会被改写。”
　　“既然以前有地图，那现在怎么又没有了呢？”安澜问。
　　柳若曦轻笑两声，算是嘲笑连自己都没给她解释清楚。毕竟，这种这片大陆子民，人人都知道的常识，很难像传授新知识一样，面面俱到的讲细。
　　“姑娘在七星图上，看不出任何路线对不对？”柳若曦说，“那是因为这是七章地图的重叠。要分离他们，就必须要各国玉玺在这张图上按章。那么属于自己国家的那一张图就会黏在玉玺上，从七星图中分离出来。如今这片大陆上有六国，如此一来，七张地图都可以现世了。问题还是出在第七张图上，传闻在一百多年以前，绀碧之国忽然变成了无人之境，眼看六国局势将要生变，就有人主张毁了绀碧国的地图。可是没想到，绀碧一毁，现在六国的地图都化成了一滩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