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直树的婚姻守则》尤微澜

29、29：天才的光环也很沉重

　　这天全家又在院子里烤肉。
　　明灿灿的阳光洒落在围绕着葱茏树木的庭院里，置身其中，通体舒泰充满了幸福感。
　　我背对着正在忙着烤肉的妈跟湘琴，看着山下的景色，觉得这样的时光实在美好到不可思议。
　　不过，那都是在我听到湘琴说起她要在“戴帽式”代表护理系宣誓之前。
　　呃……我发誓我没有想过怎么湘琴会成为代表的事情，我也没有质疑是哪位老师选择了她，我感慨的是，湘琴居然会跟妈说出“那是她以为我是直树的老婆所以以为我会跟直树一样聪明”的话来。
　　说真的，湘琴那时不时就会偶尔冒个小头稍显自卑的话语，总会令我心底泛起酸涩。
　　我甚至常会悄悄的想，若她爱上的人不是我，她是不是就能活的更加自信呢？

　　一旁的裕树听到妈跟湘琴的说话，也闷闷不乐的说起他在学校里的遭遇。
　　裕树一直沿着我的成长轨迹成长着，他读我读的小学、国中、高中，想来日后可能也要念康南的大学部，教过我的老师不出意外也都会教到他。
　　记得不久前我曾在高中部门口，遇到曾教过我的某位老师，他曾笑着对我说：“江直树，你们两兄弟真是出色的教人惊叹，你弟弟裕树他的成绩可是跟你不相伯仲哦。”
　　老师的话说的很开心也很自得，显示出他以学生为荣的骄傲心情，然而当我在此刻想起，才颖悟到裕树为了他这句话，而在背人处默默付出的努力跟汗水。
　　我不能否认裕树是个极聪明的小孩，但相对天生IQ就异于常人的我来讲，他想保持跟我一样的成绩，不多多努力是不行的。
　　而所谓“努力”这个东西，在有天赋的人来说（譬如爸妈、岳父跟裕树），是花费一部分时间跟心血就能达成完满目标的——可对于笨拙如湘琴者，却是很头痛的事情了。
　　这些我看在眼里记在心上，却没办法帮助湘琴什么，这些都是她生命中想要成长就必然要承受的痛楚与磨练，我不能替她更不能帮她。
　　因为，那对她一点好处都没有。

　　妈竟然不声不响的为湘琴准备了全新的护士服。
　　看着换了一身白衣的湘琴走下楼来，我终于深刻的确认到，我这个做事总是冲动莽撞三分钟热度的小妻子，真的要成为一个为社会大众服务的护士了。
　　心底有种淡淡的喜悦跟自豪，我欣喜湘琴的努力即将得到回馈，也心疼她为我所经历的一切挫折困难。
　　此时此刻，我由衷的希望，她未来的路途能够走的更加平顺、宽阔，一往无前。
　　妈说要带全家去参观湘琴的戴帽式，却被告知戴帽式是不公开的，但医学系的学生可以前去送花。
　　我其实可以装作没听到湘琴说“送花”的事情，但却忍不住提醒她，“……宣誓时，希望你不要出糗、不要忘词，不然我也会跟着丢脸。”
　　换做其他男人，应该会说许多甜言蜜语，可是放在我跟湘琴之间，这却是我唯一能说、想说的话。
　　老婆大人，南丁格尔誓词不过就那么几句话，拜托你俐落的背完它吧，谢谢。

　　我很遗憾的是，湘琴的戴帽式，我始终没能及时赶到。
　　早在知晓戴帽式日期之前，杜教授就定下了带我跟传津去高雄那边参加研讨会的事情，而研讨会的时间又恰恰与戴帽式撞期。
　　为了能赶上仪式的时间，整整一天我都按照计划马不停蹄的赶进度，才终于在会议结束后按时登上了回程的飞机。
　　这是我这辈子头一次为了“非学术or比赛原因”搭乘我最厌恶的飞机。
　　然而即便如此，在我赶到会场时，还是没能赶上仪式。
　　在看到湘琴小小的背影孤单的坐在空旷漆黑的会场中的瞬间，我低低的叹息出声，一句“抱歉”险些脱口而出。
　　但是当我借助昏暗的光线，看到湘琴从迷惘到欢喜的表情变化，我除了心疼和内疚，竟然再没有别的情绪。

　　湘琴跌跌撞撞的循声扑进我怀里。
　　微弱的灯光里，她抬头凝视我的脸孔，美丽的令我移不开视线。
　　我说我是坐飞机赶回来的，我说时间太晚花店都打烊了，我说……我说了很多，可最想说的那句“对不起”却怎样也无法成言，我对湘琴亏欠太多了。
　　我总以这样那样的借口无视她的渴望跟期待，我明明晓得她那女儿家的小虚荣，却从未曾满足她……而实际上，湘琴向我索要的东西，其实真的不多。
　　湘琴却仿佛听到了我的心声，摇着头笑着对我说“没关系，我不要花，我只要直树来参加我的戴帽式就好”。
　　她总是这样宽容的对我，像是娇宠一个她最疼爱的小孩，凡事总以我的感觉为先，从不多为自己着想。
　　在她的世界里，只要我在，甚至不必为她做一丝一毫的事，她就能够快乐幸福。
　　如此痴傻天真的湘琴，我以前怎么舍得伤害她，怎能？
　　亏得她愿意一次又一次的原谅我，若她真的离开我，我又该如何独活下去？

　　最后，我要湘琴背诵南丁格尔的誓词给我听。
　　湘琴带着微微的哽咽，低声的念出将会镌刻在她心头一生一世的誓词：
　　“余谨以至诚，于上帝及会众前宣誓，终身纯洁、忠贞职守，尽力提高护理标准，勿为有损之事，勿取服或故用有害之药，慎守病人家务及秘密，竭诚协助医生之诊治，务谋病者之福利。谨誓。”
　　这是全世界所有医生跟护士都要遵守的职业道德，是我跟湘琴未来人生中最重要的一份原则，我希望她能和我一起，牢牢的记住它、把握它、遵守它。
　　今天湘琴在我怀里流下的泪水，将成为我跟她生命中最美好最深刻的印记
　　——这段回忆，会是未来路上促使我们前进的最强大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