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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翻手为云覆手雨 ...

  •   阴暗的地牢,似乎贮藏着冬季,阴冷伤骨,连那“滴答”的水声都渗着寒意。

      幽暗的视线里,壁上的油灯忽明忽暗,铁栏后的两人相对而坐,面上都被蒙了一层阴影,原本这些昏暗对习武之人不过小菜一碟,而此时,对这静坐的两人,却仿佛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谁也看不见谁的表情。

      “秦玥可没亏待我俩呢。”朱璃还望四周笑了笑,倒不是故作轻松,而是就事论事。

      “恩。”沁蕠紧了紧抱着膝盖的手臂,“秦秋素那丫头大约是知道现下情况,向她爹去求助了罢。”

      “她的话能顶几两几斤重?本以为是一朝变聪明,不得不刮目相看了,却不想,是别人下了个饵,就等着我们上钩。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我朱璃竟也尝了尝牢狱之灾。”

      “这也怪不得你。是我太心急,竟是没想周全。况且那人是只蛰伏多年的老狐狸,怕是三个璃儿也顶不过他一人思量。若我们今日不走这一遭,安平便是刀下亡魂了……”

      “而我们一出手,便可以栽赃嫁祸于我们,所幸是救下了安平,若是救不得,那便是死无对证,这弑杀使者的罪名可就落在我俩头上了,那时候,蓝岚可得劫法场了。这可真是一盘好棋。”

      “不,还没那么简单,便是我们逃得开死刑,这之后,断不是通缉我俩这么简单。怕是连通缉我们的闲暇都不会有吧?”

      朱璃虽身陷囹圄,思维却依旧如风驰骋,她起初只道是无先设局,或除去归宁使者挑起纷争或欲借机除去自己这一块心腹大患,但见沁蕠同安平关系匪浅,现在又含含糊糊说了这些话,看来其中还有深意。除去自己,不过是顺便的,似乎不论走哪条路,他都能成功地挑起两国战事。

      若安平未死,单凭刺客刺杀,似乎不足成为一个契机,历来各国使者都会遭遇刺杀,不管是别过派来离国的,还是离国派去别国的,这是无法避免之事,只要是稍微懂得洞察世事的君王是绝不会因此而动干戈的。

      那么问题,就出在“刺客”身上。身份不同寻常的刺客——关系着两国邦交的身份,是什么呢?可惜朱璃不太关注朝政,想到这儿,便没了头绪。

      沁蕠见朱璃沉默着,便猜到她心中所想,一时间千言万语,却不知如何开口。

      是没有这勇气啊,叫她如何说得,这几年情意,苦心经营,为的不过是这一刻,把他们悉数拖下水,来增加这边胜利的筹码……

      叫她如何说得。这一切,只是因为自己欠一个人太多,而又恰好,那人也自觉亏欠于沁蕠,于是便温柔地做了约定,说好约定一旦完成,就两不相欠了。

      沁蕠只觉心闷,似有一只大手攥住心脏,捂住耳鼻,阻碍着呼吸。

      可是总要说的。与其让别人来说,还不如自己坦白,不是么?

      沁蕠深吸一口气,决定趁自己有这勇气之时,将一切合盘托出。

      **

      英王府。

      窗外玄月映得玉盘生辉,一粒白子丁然落下,执棋者纵观局面,饶有兴味地用唇角勾起一个小小弧度。

      看来王爷是很高兴啊。

      莫兰偷偷瞄了那棋局一眼,却见黑白两方各占半壁江山,再仔细看去,这黑方又处于弱势,虽数目相差无几,却是被逼到了死角,倘若白棋乘胜追击,那黑子便成了死棋,目数再多又有何用?

      莫兰心道,想来这白棋便是己方了。

      “兰儿,你说这棋局,是黑子胜还是白子胜?”

      “必是白子。”

      “哦,是么。”杨明笑若春风拂月,俊柳之姿飘飘,“既然兰儿看好白子,便是你来执白棋,我来执黑棋,把这局续完,如何?一人对弈,甚是无趣啊。”

      “可是……”莫兰瞅了瞅杨明,这白子必是赢的,可他又怎敢赢自己的主子?

      “无碍,你便使出浑身解数来,若我一开始便占了先机,又有何乐趣可寻?若兰儿全力以赴下这一盘,便送你一帖散佚已久的美食方子来,若你应付了事,便罚你对面美食而不知味,如何?”

      莫兰心中惨叫一声,遇美食而不知味,这可是人间酷刑啊。

      只好不敢怠慢,全力以赴。

      时间在月色中西移的烛影里悄然流逝……

      **

      沁蕠终于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清楚,愈到最后愈有种我自横刀向天笑的淡然。

      “我说,你一定是在想方设法加重自己的罪业,好用这种自虐的方法来使深陷歉疚深渊的你的内心好过些,是不是。”

      沁蕠不答话,只是沉默地抱膝而坐。

      朱璃站起身,捶了捶接近麻木的双腿,慢悠悠走近沁蕠,“你这性格还真是令人生厌呢。明明这一切,都是那家伙的错啊!”

      “不,不是的!”沁蕠刷的仰起头,目光雪亮,“凌姐姐没有任何错,她一直都温柔地待我——”

      “沁蕠,你个傻丫头!那是因为她不爱任何人呀,她只爱自己啊……”

      “啊,是呢。凌姐姐只爱自己。”

      可是就是这样的人,变成了他们心中无法割舍的爱恋。

      “可是果然,你也爱着她罢?”

      “恩。”

      “所以,这样的我们,又怎会分辨不清真情和假意?”

      “恩。”

      “所以,沁蕠你要记得,我是为了自己而战,不是为了你还有老大,假如我这么做顺便帮到了你,那么请日后加倍得还我,可以吗?我朱璃可不做亏本的买卖啊。”

      沁蕠噗一声笑出来,却是混着泪水,“你们还真像呢。”

      **

      鸡鸣破晓。

      莫兰手中攥着白子却不知从何下手,明明——明明一开始事白棋占了绝对的上风啊!

      “兰儿,不要犹豫,落子。”

      “兰儿输了。”

      杨明望了望窗外,笑说,“竟是快天明了,你也很努力了,去未伯那领赏罢。”

      莫兰一惊,“可是属下输了啊。”

      “我只说兰儿若是努力便给赏,没说一定要赢啊。”

      莫兰恍然大悟,喜笑颜开,“谢过王爷!”

      “去吧。”

      莫兰转身急着去领赏,耳边传来杨明的低语,“兰儿,你要记住,棋局的关键不在于局势,而在于执棋者的能力。”

      杨明很期待,究竟谁会成为他手中的白子呢?

      **

      而另一边芳华阁中,蓝岚从语那边接到报告,沁蕠同朱璃被当做刺客抓到京城府衙门里去了。

      “刺杀五公主?!”蓝岚手中的纸条已被捏得皱纹四起,凌厉的凤眸透着危险的气息。

      语垂着头,没由来地感到心惶惶,不由得皱了皱眉,“禀宫主,前些日子璃姑娘命属下调查了英王的势力、前丞相洛卿的过去、秦玥秦府地址以及长安别业的地形,并且两次会见秦家小姐也就是英王世子妃秦秋素……”其实早就想报告宫主了,是宫主亲自拒绝的……这后半句语自然是不敢说出口的。

      蓝岚眉头深锁,心底一股无名火纠缠着七分的忧心,直冲面门。

      他清楚这件事肯定和秦泷沉之死有关——不管是直接的还是绕了几个圈子的,都和那个死人脱不了干系。蓝岚本就不待见秦泷沉,如今又出了这么大事,愈发地厌恶起秦泷沉来。

      “真是死了也不让人清净……”

      “什么?”语只听见一个“死”字,顿时如临大敌。

      “这件事待本宫仔细思量之后再做决议。你先派几个有能力的心腹混入处理这件事的人中,随时汇报情况。”

      语得了命退下去,心中长嘘一口气的同时又增添几分担忧。沉绿宫宫中上下只一门心思研究武学,虽为魔宫却素来是井水不犯河水,从不管那朝野江湖之事,可是眼下,璃姑娘一上来捅了这么大篓子,看宫主也绝不会袖手旁观,少不得要动用沉绿宫势力,如此一来,便是把沉绿宫从暗处推向明处,这究竟是福是祸,语并不知道。她只知道,这一切无可避免。

      “宫主,您是决意要救璃姑娘和沁蕠姑娘了?”钩从暗处现身,语气中不乏嘲讽和挑衅。

      “你尽管放心,本宫不会因此而影响到我们的计划。”

      “那便好。不知宫主可想出对策?”

      “现在本宫还不清楚事情来龙去脉,必须得先见璃儿一面。况且,她二人也不会坐以待毙,璃儿她——怕是已经想出法子来了。只待本宫推波助澜一番。本宫只担心……”

      朱璃和沁蕠全程背着蓝岚行事,按照朱璃的个性,恐怕即便是现在已经“寄人篱下”,也不肯轻易同蓝岚交代清楚。蓝岚本打算是由着朱璃去的,可是现在出了这么大事,蓝岚哪敢放心?朱璃不肯说,那就只好自己调查了。

      对了,姓秦的——

      **

      天亮了没多久,秦秋素扮作狱卒来送晨食。

      “你是怎么混进来的?”

      这京城府的衙门可是出了名的严密,自秦玥掌管以来便再未出现过囚犯的“各种自杀”,足见防卫的滴水不漏,今日却让秦秋素给破纪录了?

      “我向我爹坦白了。我爹其实也知道这件事有蹊跷,但是这件事关系两国,他不能单独审问,有些事不便在归宁人面前说,所以他答应让我见你们,并让你们回答几个问题。总之这一次是我连累了你们,但是不管怎样,我一定会救你们出去!”

      朱璃慵懒地扒了一口饭,悠悠然抬起眼,“慢着,在问我们问题之前,本大爷还有许多问题要问呢!”

      秦秋素想了一小会,“好吧,你说。”

      “我问你,秦玥是通过哪种渠道得知昨夜刺客夜袭的时间?”

      “是从潜入英王和无先手下组织的暗探处。但是消息说是今晚夜宴之后,趁公主回府之时下手,因此我爹将部署都放在今晚,却不想……”

      “也就是说,你从英王府窃听来的消息才是真,你爹却是被摆了一道。”朱璃嘴角勾起一个嘲讽的笑意,“你们不觉得这有点不合逻辑吗?”

      沁蕠一个机灵悟过来,“没道理秦玥纵横官场几十年,手下暗探如枝节蔓延还不如秦秋素这道行甚浅的小妖怪——除非是有人故意而为之。”

      秦秋素脸绿了一下,羞辱之情渐渐显露。

      “果然。英王和世子是故意把情报泄露给你,看来你夫君对你也很是了解,否则又怎么布得了这么一个妙局?”

      这一句犹如晴天霹雳,秦秋素紧紧捏着铁栏,银牙紧咬,胸中五味陈杂。

      朱璃并未给秦秋素喘息的机会,继续问道,“那些刺客的尸体,可有仵作去验过,可有结果?”

      “那些刺客,都是被划花了脸,身上衣物、武器也没有任何可以表明身份的记号,根本查不出身份来历。”

      “做得真绝。这样一来,就真的是死无对证,完全找不出主谋者了。”

      “毁容?”朱璃托着下巴,沉思了一会,“查不出身份?”

      “怎么了?”

      “你们不觉得——这反而对我们有利吗?”

      沁蕠和秦秋素均是诧异地望着朱璃,一时想不出所以然来。

      “真假黑白,不都只是靠一张嘴么?空口无凭,空口无凭,便给他做出些凭证来不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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