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险人格饲养指南》笔淇林大厨

2、Chapter 2 天界线

　　Chapter 2 天界线

　　“你认错人了，我真不认识你。”

　　夏昙可以肯定对方是真的认错人，他从未见过眼前的男人，男人的长相只要见过一面应该都不会忘记。

　　男人噙着无奈的笑，点了点头，俯着身子凑近道，“那我们重新认识一下——”

　　‘好不好’三个字还没出来，夏昙余光瞟着马上要关门的公交车，拔腿开跑随便蹿上了一辆公交车。

　　‘喂’的一声呼喊被留在身后，夏昙惊魂未定，向后看看那辆红色的跑车果然也很快发动，幸好中午车多，车道上都是车，公交车先过了红灯，红色的跑车被堵在了后面，眼见着没跟上夏昙才放心些。

　　他伸出手腕，一段白洁的手腕上多了四道红色的印子。那人手劲也太大了，而且这么冷的天气开敞篷车，手掌怎么还会这么热？

　　夏昙叹了口气，裹起西服外套，上面还带着一丝淡淡的好闻的香气，像是檀木的味道，毕竟给了自己衣服，也许只是认错人，不是坏人？

　　不，夏昙想起那双看得发直的眼睛，是坏人！是大变态！

　　幸好秦城大，以后应该再也不会遇到这种色狼变态了。

　　湿衣服贴在身上实在难受，他正想把衣服里的水扭下去一些，手机在帆布袋里响了起来，是医院的电话。

　　夏昙接过电话就慌里慌张地下车，握着手机的手心里全是汗。

　　位于秦城城郊的安仁公立医院，条件简陋，设施也不齐全。但这里是唯一一家有补助夏昙能负担得起的医院。即使这样，奶奶的住院费这三个月也没有完全缴齐过，幸好医院院长人好，三番五次为自己通融。

　　到了医院，夏昙看着刚刚从手术室里推出来还在沉睡的奶奶，鼻腔里一股热，连忙深吸一口气，先跑到医生那边问清楚情况。

　　医生说，奶奶脑部的肿瘤有扩散的趋势，如今继续扩散压迫到大脑中的其他神经就会随时危机生命。这次也是忽然晕倒，幸好已经度过危险期。不过还是要抓紧时间动手术才行，越快越好。

　　夏昙当然想马上给奶奶动手术，可手术费是一堆冰冷冷的零，是非常非常巨大的一笔钱，五十万，还只是最初的费用。如果想抑制病情的复发，接下来还需要靶向特效药，一针三万，一月一针。

　　他站在初春略带寒意的花园中，望向窗边病房里躺着的奶奶。刚刚被压下去的那股酸意再次涌了上来，该去哪里弄这样大的一笔钱？

　　夏昙讨厌眼泪，眼泪最无用。但他自小受的委屈太多，也只能偷偷哭一哭。他把脸埋在手臂里，肩膀一起一伏，好好哭了一场，然后顶着通红微肿的双眼将剩下所有的钱都交给医院。甚至来不及等奶奶醒来，就继续赚钱去了，他一定要想尽各种办法弄到钱。

　　夏昙回到家换了一身衣服，手机上弹出几个提醒，是几条留言。

　　“大神怎么最近不更新了？” “好想小白，熬过了冬天，到底有没有迎来属于他的幸运啊？” “快更新！” “......”

　　这些消息来自一个社媒网站，夏昙之前开过一个账户，从高中起就上传一些自己的随手画的插画。

　　高中毕业后，他画了一只小白猫的插画。一下火了，之前一直死气沉沉的账户忽然多了不少粉丝，甚至还收到一千朵花的打赏，他从来没想到会有人喜欢自己的插画，毕竟他从没专业地学习过。他将打赏的花朵提现换成钱，给奶奶买一身春季的衣服，用剩下的钱讨价还价在二手店淘了一个屏幕有裂痕外观也磨损严重的二手pad。夏昙很高兴因为可以正常使用，有了好的工具，夏昙计划着更加勤勉地一张一张画下去。

　　结果，奶奶生了病，忽然又多了一笔天大的债，爱好不能吃饭只能被搁置。

　　夏昙登上账号，发了一条请假说明。他点开最近上传的那副插画，还是三个月前。

　　三个月前，奶奶没生病，自己无债一身轻，插画里一只白色的小猫从厚厚的积雪中爬了出来迎接春天。

　　明明已经是春天，甚至再有小半月就要步入夏季，夏昙总觉得自己还是在寒冷无比的冬天。

　　郑屿开着一辆新的迈巴赫到秦城东区沿海的别墅区，电动铁门拉开，迈巴赫急开进去停在一栋别墅前。

　　他走下车用备用钥匙开了门，转了转手腕，刚刚车祸扭到了手腕，如果动起手来，他打不过徐祈锡。

　　准确来说，那人已经不是徐祈锡了。

　　现在支配这幅身体的是只有21岁的暴力人格Zion。

　　徐祈锡因为一次事故患了多重人格障碍，这件事不能被徐家其他人知道，徐祈锡的父亲祖父都不行。瞒来藏去这么多年，徐祈锡身边知道这件事的不超过三个人。

　　郑屿想了想只能趁Zion走神搞偷袭，Zion在格斗拳击方面是天才，如果是徐祈锡他还有几分把握。

　　郑屿做好计划，一开门就看见Zion正坐在弧形落地窗的沙发前，拿着一张纸像是画着什么。

　　Zion见到郑屿忙道，“帮我找个人，眼睛湿漉漉的，皮肤很白，大概这么高有些痩。”Zion用手掌比到自己下巴的位置。

　　“刚刚遇到其他人了？你们说话了吗？”郑屿有些急，每一次Zion出来都会惹出乱子。

　　Zion自顾自地说话，“等我再拿张纸，重新画一下。”

　　郑屿深吸一口气。三年不出来，一出现就是在最重要的日子，而且，又遇到人了。也是，怎么说都要先找到这个人，封好口，毕竟这事之前也不是没做过。

　　郑屿看了看表，要一点了，拿起电话拨出一个号码，电话响了半天到最后一声才被接起。

　　-我说了，做实验的时候除了十万火急的事情不要——

　　-他回来了，Zion。

　　电话那头瞬间静音。

　　-什么时候？？？怎么忽然就——

　　-路上出事了，你那还有什么特效药吗？

　　-祖宗们，没有了！你先安抚他的情绪，我就算过去也没什么用，我怕他打我。

　　-那你也过来。

　　-好吧。

　　对方语气闷闷不乐。

　　郑屿刚挂电话，Zion就拿着一张纸递到他眼前。

　　郑屿眉头紧蹙，看着这张如三岁小孩的涂鸦一般的画作，勉强认出来是个男人，左眼的正下方和鼻子右侧分别有一颗淡淡的红痣。

　　郑屿点了点头，不是OK，是职业素养。

　　“一定要找到他，看上去也就二十出头？胆子很小，像只猫一样，别吓到他。”

　　“即使找到，你也不一定能再见到他。徐总之前帮您解决过一次麻烦，现在他肯定不想再来一次。”

　　Zion嘴角扯过一个冷笑，“那可不一定，你跟徐祈锡说，只要把这个人留在身边，我再出来都不会惹乱子，必要时候我还可以帮他处理些他不擅长的麻烦。”

　　郑屿觉得自己可能是太过疲劳花眼了，竟然在Zion脸上看到一丝认真。

　　如果说现在年仅28岁的徐祈锡像是48岁城府极深的家族掌权者，自认为年纪21岁的Zion就像是时时刻刻打架斗殴惹麻烦的不良少年。

　　郑屿再次用素养忍住震惊，趁Zion分心，一手扣住他的手腕，准备趁机给Zion一个背摔。

　　在Zion状态下，目前只有一种被动手段可以恢复成徐祈泰，那就是完全的武力上的压制，大概是Zion会觉得丢脸，徐祈泰才可能回来。

　　但问题是，他和Zion打过不下二十场，只赢过三次。就比如现在，背摔失败，自己嘴角被重重挨了一拳。

　　郑屿不敢耽误，也不顾是不是会伤到徐祈泰，一拳上去也打到Zion脸上。Zion摸了一下嘴角的血显然是生气，郑屿便趁机拉住Zion手臂，将人背摔过去，一米九几身强体壮的人‘嘭’的一声砸到地上。

　　郑屿一动不动盯着Zion大气不敢喘，随时保持再次战斗的准备。直到听到一声深沉的呼吸，才放下心来，一屁股坐到地上喘着气。

　　徐祈锡缓缓睁开，仍是躺在地上，看着天花板，揉着额角，“过了多久？”

　　郑屿看了看表，“一小时四十分，我先送您去老宅，您的衣服——”

　　徐祈锡站起身，低头看了看袖子被挽到手臂尽是褶皱的西装转身上楼，余光瞥到手臂上一排小小整齐的牙印。

　　“怎么回事？”

　　“应该是，他咬的”郑屿举着刚刚Zion的画给徐祈锡看了看。

　　徐祈锡叹了一口气，语气仍是淡淡的，“你知道该怎么做。”

　　“是，”郑屿顿了顿又道，“Zion让我转达给您，他说如果能把人找到放在身边，他会老实。”

　　徐祈锡往电梯处走，边走边说道，“他不会再出来了。”

　　郑屿低头看了看手里的纸，只好折好先放进口袋里。拿出电话回拨给最近一通，备注是邓老头的号码。

　　-不用来了。

　　-回来了？

　　-是。

　　电话那边也传来一声长长的吁气，显然也是放心。

　　-那我晚上再过去。

　　郑屿应声，挂了电话，将电话拨到老宅，告知徐总一切安好，只有一点皮外伤，马上就往老宅赶。

　　整个泰康集团，这位被搁在老太爷心尖上，12岁就带着身边培养的集团接班人，放眼整个秦城没人敢动，如果有人敢，那也很容易查清。

　　徐祈锡回了老宅，顺利接受了泰康药研科技公司总裁的位置，消息将在四天后周一宣布。整件事情背后的人是他同父异母的弟弟徐祈慎，被他一句话流放到昌城去管理集团边缘的业务。

　　毕竟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本是手足的人相互算计，徐老太爷差点气得病倒，此时别说是一个昌城，就算是赶到地球的另一边，此时此刻，徐正康也是会同意。

　　不过，徐祈锡太了解老太爷，自己虽然是最看重的，但是徐家的血脉到底都是他徐正康的孙子。若是太远以后总还是要找机会回来，这种不远不近的最是没什么翻身的机会。而且，徐祈慎只是其中一个要处理的人。自己既然回来了，该处理的人这次要一并处理干净。

　　秦城郊区一个路口的加油站，排队加油的汽车排了很远，因为每周四晚上的时段一升有五毛的优惠。

　　车流下去，夏昙终于能吃上一口饭。

　　便利店的快餐已经过期一天，但是是他最爱吃鸡肉，主要是不花钱，他现在处处缺钱。端着热气腾腾的盒饭，闻着鸡肉的香味，夏昙早已饥肠辘辘。放在桌上，等不及往嘴里送了一勺，结果第一口就被烫到，眼泪止不住地流了出来，连忙扭开水瓶灌了一大口凉水。一个比他年长不少的男人在他对面坐了下来。

　　“怎么饿成这样？”

　　“辉哥，”夏昙也顾不上舌头隐隐作痛，“还有其他兼职吗？来钱快一点的。”夏昙低头，“最好可以不限学历。”

　　辉哥爆笑出生，几粒饭喷到桌子上，“小白脸不限，愿意吗？尤其是给那些什么集团的董事长当小白脸，来钱最快了，但他们都不是正常人，各种奇怪的癖好。”

　　夏昙听得一身冷汗，沉默不语。

　　“不吓你了，有一个路子，简单事少，没什么风险，赚钱多。”

　　夏昙瞬间抬起头，一双眼睛亮晶晶的看向辉哥。

　　秦城前湾鳞立着大大小小的销金窟十几家，一派繁华中最老牌的当然是‘天界线’。一楼大厅十几米的挑高，正中水晶灯旋转而下，中间雕塑喷泉，装修的像是天堂。

　　夏昙第一次进这种地方，眼睛睁大大的，从门口迈进去，真得就像跨过天界线，一脚迈入天堂。

　　辉哥说的路子就是KTV的侍应生，除正常的薪水外还有小费和酒水提点。不过被占便宜是常有的事情。

　　‘你长得还不错，也算是你现在唯一能利用的东西了。’辉哥最后和他说了这句话。

　　夏昙总觉得自己长得并不算好看，皮肤苍白，又瘦个子也不高。尤其是进了这种地方，俊男靓女，看得夏昙眼花缭乱自惭形秽。

　　领班带他熟悉了一下环境，告诉他一条了最需要的注意的规则——一定不能惹怒客人。

　　顾客是上帝。他早就知道，何况是这种一夜就可以一掷千金的地方，当领班告诉他一瓶酒可以买到3万的时候，他知道自己更是万万惹不起的。

　　前一周主要是端送打扫，如果不出错的话，才可以给客人推销酒水，拿酒水的提点。

　　KTV一共上下四层，客人在地方主要分三块区域，很多人可以欢聚的大厅以及地下两层的包厢和——包厢内的房间。

　　领班介绍的时候一笔带过但是该说的也就都说了，总结起来就一句话，不该看的不看，不该听的不听，最好当一个木偶人。

　　领班介绍完，拍了拍夏昙的肩膀，“听说你急用钱，可要把握机会好好干啊！”
　　夏昙点了点头，信心满满。

　　夜幕降临，无数燥热孤单的灵魂涌入天界限，包厢里充斥着各色震耳欲聋的声音。夏昙端着各式果盘酒水，穿梭在各个包厢之间，连上厕所都是挤出来。

　　厕所的按钮也很奇特，夏昙研究了半天才找到，从厕所出来才发觉小腿酸得不行，脚掌也很痛，犹豫了几秒，躲到墙壁和一个巨大的热带绿植之间歇了歇脚，他实在太累了。

　　但是夏昙不敢多待，用手锤了锤腿便打算起身离开，一起身看见斜对面包厢外站在一个男人。
　　走廊深蓝色和红色交织的光线十分昏暗，男人一身西装看不清颜色，在这地方穿西装的人，夏昙一下就明白了。

　　男人点了一支烟，幽蓝的火苗闪动，映出男人好看的侧脸，拢着光的手上还沾着血。夏昙叹了口气，无论男人还是女人靠好皮相讨生活都不容易啊。

　　他走上前，从兜里掏出一个皱皱巴巴的创口贴。“给你。”

　　站到跟前，他才发现男人也很高。

　　男人看着自己，露出一个阴郁的笑，深深吸了一口烟接过创口贴，笑了笑。
　　夏昙又道，“伤口要及时处理。”

　　这时对讲机响起，领班叫他给另外一个包房再送去一些啤酒，夏昙也冲男人笑了笑转头小步跑起来。

　　徐祈慎低头看着手里皱皱巴巴的创可贴，嘴角弯了弯，老天待自己不薄，离开前能送徐祈泰一份大礼了。推开包厢门，里面都是刚刚被自己打了一顿，办事不利的废物，他自然知道这次的代价。

　　他没弄死徐祈锡，就会被徐祈锡弄死。他眼神动了动里面走出几人，他在那几人耳边低声说了几句，几人点点头，分头离开。

　　黑色的宾利里，黑衣男人将一张字据交给徐祈慎。

　　“少爷，这么多钱，值吗？”

　　“徐祈锡身边这么多年干干净净，多少人使尽了手段，也只有一个人爬上过他的床。三分像就够了，这算是我离开秦城，送给他的礼物。到时候爷爷就会知道，我才是最适合的继承人。”

　　夏昙推开包房的门的瞬间，一只手搭到自己肩上，被推开的包厢的门被另一只手拉上。
　　夏昙一回头，手里的托盘当啷一声摔落到了地上，托盘中圆滚滚地葡萄滚了一地。

　　“找你找得好辛苦啊！”刀疤脸男人狞笑着，身后还站着高利贷的光头老板。

　　夏昙心里只有一个声音，这次真的完蛋了。

　　已是深夜，一栋老旧的商业楼的六楼顶层还亮着灯。

　　狭小的房间里都是烟头和啤酒瓶，夏昙不安地坐在椅子上，不敢想象等待他的会是什么。

　　“我这个月一定尽力还钱。”

　　他决定先开口。

　　“就靠你打这几份少得可怜的薪水？你奶奶不着急用钱了？”光头拿出根烟，刀疤脸连忙谄媚地递上火点着。

　　“我会尽力还！”夏昙心如死灰。

　　“怎么说你呢，你小子运气也够背的，没养你一天的老子跑了，得还钱还得照顾生病的老太婆。不过你小子运气也够好的，现在有一个大好的机会摆在你的面前。”光头呶呶嘴，刀疤脸连忙把一份文件扔到夏昙面前，“接了这份活，你所有的债一笔勾销。”

　　夏昙瞪大了眼，只有吃惊却没有感觉到很高兴，疑惑地紧皱起眉头，文件想必打开不用打开了，他大概是知道的。

　　高利贷如果一直还不完，是会被卖到那种靠身体还钱的地方。夏昙当然死都不愿，可惜，他现在没得选，所以其实无论这份文件是什么，他没有拒绝的余地。

　　反正身子早就不干净了，又有什么差别呢？

　　光头笑了笑似乎是猜到夏昙心里所想，“你先翻开看看，真以为是卖身这么简单呢？”

　　夏昙带着一丝疑惑翻开文件夹，不是这个还会是什么呢？扫过第一页，夏昙满脸震惊地抬起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