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墨禅听雪

4、第 4 章

　　顾郎中不忍，这药丸集合了世上珍贵的各种极凉极阴的药材，专治这种霸道十足的毒药，可是先帝御赐，是个救命的药丸。

　　只是他家主子的性子就那样，整天冷着张脸，严肃板正得跟老学究似的。

　　他忍不住安慰这位受了恩情还不知的公子：“公子也不必如此灰心，你刚吃的药丸有清热解毒的奇效，能解百毒还有疏通血管之效。”

　　原本暗下去的眼眸瞬间亮了起来，引得顾郎中顿了顿看了看顾清浅须臾，见他脸色没其他变化才敢继续，
　　“只是这药丸也是一种毒药，不过是以毒攻毒来延缓毒素发作罢了，在这期间还是要找到公子中的是何毒，这才能彻底清除干净。”

　　“有希望就好，有希望就好！！”

　　萧安然喃喃自语，一抬头就看到顾清浅紧拧着眉偏开视线，一脸的冷淡。

　　他扯了扯嘴角笑问：“顾公子？能借顾叔用用吗？”

　　顾清浅盯着萧安然看了半天，萧安然被看得再也绷不住笑脸，正想如果被拒绝该如何应对，却听对方冷冰冰答了个‘可’。

　　这一字可，让萧安然堵在心间冰凉凉的心，慢慢回暖，变得不再那么难熬。

　　顾清浅说完就头也不回地走出门，背对着光站定在门口，忽而回头冷冷地丢下一句‘下不为例’！

　　萧安然只是知道目前的关算过了，重重地舒了口气，感觉他的命好像是走钢丝换来的。

　　因此，萧安然特别惜命，每次出门都是小心谨慎，乔装打扮过后，再步行绕到西市租牛车，然后又七拐八拐地赶往打铁铺后院，进门前还有一系列的暗号对接，搞得好像暗卫一样。

　　顾叔的医术确实高明，经过一段时间的调理，加上他最近没在府里吃饭，连水都小心防范，他的身体好了大半，已不会经常发虚，状态好的时候，还能帮王启打铁一个时辰。

　　王启膝下无子，是个退伍老兵，骨子里有股侠肝义胆的义气，热心又好客，解毒疗养这段时间颇受他照顾。

　　萧安然每日没事就跟王启学锻造术打发时间，颇得王启真传，甚至认了萧安然当干儿子。

　　今日腊八，萧安然早早起身，带上从二皇子兵器库里的宝刀上抠下来的红宝石，拿去当铺当了，直奔西市上买了白细面和糯米粉，酒糟来到打铁铺。

　　他按照现代做法，亲自做了酒糟汤圆给王启，哄得他开心得合不拢嘴。

　　顾清浅来到打铁铺门口还未掀帘就听到了里面的笑声，其乐融融的，一扫往日的冷冷清清的叮叮声。

　　屋外霰在琵琶作响，与屋里边嘻嘻哈哈的笑声，组成一曲烟火节日气氛。

　　忽然打铁铺的布帘被人挑起，王启一脸震惊：“主子！外面天寒地冻的，怎地过来了？快进来！”

　　顾清浅抬脚进了门，把手上的东西往桌子上轻轻一放，这才淡淡道：“今日腊八。”

　　“难怪安然特地做酒糟汤圆给我吃，原来竟到腊八了，有安然在，我都忘了时日了。”王启笑道。

　　他意外地看着那人，见他穿着件薄衫对着火炉在烧铁，回头点了点头就算打了招呼，少了那种曲意逢迎的意味，顾清浅挑眉冷哼。

　　谁知那人竟然毫无发现他的讽刺，而是专心轮起铁锤在叮叮当当地敲，衣衫上粘了汗，单薄的身形若隐若现。

　　细长纤瘦的胳膊轮着铁锤，青筋凸起，白皙的脸庞少了几分苍白，晶莹的汗珠向下流淌，没入锁骨，消失在衣襟处。

　　顾清浅看得有些口干舌燥，冷冷淡淡地别过视线。

　　“主子，下次来不用带那么多东西了，我一个人也吃不下那么多，打铁铺的营生够我一个糟老头子过日子了。” 王启端着碗酒糟汤圆笑呵呵地招呼顾清浅，“这是安然做的酒糟汤圆，甜而不腻，您尝尝。”

　　忽而看到顾清浅刚从萧安然的方向转过头来，脸色冰冷，心下叹气，把碗给顾清浅摆好后，故作恼怒去躲萧安然手中的家伙什，嗔道：“安然，这活一时半刻也做不完，先歇歇。”

　　萧安然乖巧听话地起身，还熟练地给王启倒了杯茶，这才给他自己倒，借喝茶的空隙，觑着坐在他对面的顾清浅，见他修长的手指搅弄着汤勺，低垂着的眼眸看那圆溜溜的东西，半天也不见他吃一颗。

　　“顾侍郎不喜欢吃甜食？”萧安然问道。

　　对方抬眸的瞬间，眼中的惊讶一闪而过，却被萧安然捕捉到了，心下暗忖：“这样的人竟也会挑食？”

　　这让萧安然起了促狭的心思，忽而被顾清浅一个冷眼刀了过来，顿时收了心思，心想：“行吧，看在日后还要有求于他的份上，还是不要惹毛了的好。”

　　这是他第三次见顾清浅，发现他依然沉默寡言，即使对上王启的唠唠叨叨，他也只是偶尔回应一句，这让萧安然对顾清浅无从下手的挫败感锐减。

　　王启了解顾清浅的口味，却也忍不住夸赞萧安然：“主子，吃一个试试嘛，真的不甜腻，我以前也不爱吃这些甜腻腻的东西，但是，安然做的，我整整吃了一碗，真的好吃。”

　　顾清浅面无表情地勺起一个吃了一小口，咀嚼之下，里面的酱汁爆了出来，一股花生的清香残留在嘴里，是他喜欢的味道，这才大胆地。

　　王启忍不住问道：“如何？”

　　他有那么一瞬的意外，见王启一脸的期待，含糊地应了声：“还行。”

　　王启却好似夸的是他自己一般嘚瑟起来：“好吃吧？里面的花生酱是您喜欢的，我也是没想到安然如此巧手，我还没吃过那么好吃的汤圆呢。”

　　“唉，可惜安然命苦，身子经过老顾的调理是好些了，却没个家人，听他说他原本有个兄长却早逝。” 王启见顾清浅低头又吃了几个，有些兴奋地自顾自唠上了，“据说还是个锻造高手，见到我就想起他兄长，所以我想把我这手艺传给他，他聪颖好学，心灵手巧却勤快贴心，所以，我收了他为义子。”

　　顾清浅眼眸微抬，诧异地在两人之间梭巡了圈，默不作声地吃完最后一颗汤圆，亲自倒了杯茶喝，就这样静静地听王启唠叨。

　　唠叨了阵后，王启忽而对萧安然道：“对了，安然，顾公子救你一命，你得感谢他。”

　　“对的，是应该好好谢谢顾公子，”萧安然起身给顾清浅斟茶，乖巧举杯，真诚感激。

　　“再次谢谢顾公子的救命之恩，那日安然缠绵病榻，没来得及谢你，在下家贫拿不出像样的礼物，听说顾公子喜欢兵器，日后等我跟义父学成了锻造术，我必定锻把好刀与你，助公子驰骋沙场，战无不胜攻无不克，步步高升。”

　　顾清浅一脸看你演的表情。

　　“不信？”萧安然假装看不懂，好似被激起了好胜心，“那就给我一个月的时间，到时，我必定能锻造出把好刀。”

　　王启笑呵呵道：“我相信安然。”

　　顾清浅看了看萧安然，又看向王启。

　　萧安然挑眉看向顾清浅，一脸的明媚。

　　“不必！”顾清浅冷冰冰道。

　　啧，这人怎么跟茅坑里的石头一样又臭又硬啊，死活不上钩。萧安然心里腹诽。

　　他讪讪地低头叹气，一副伤心的模样。

　　“安然不必难过，主子性子一向如此，他救人与否，全凭对赤忱之心，本就不图回报……”王启见状一个劲地在替顾清浅找补。

　　顾清浅却没有给王启找补的机会：“王叔，我还有事，先回去了。”

　　说完就起身往外走。

　　“唉……”王启起身送行，嘴里却停不下唠叨，“主子，外面下着霰，路滑，尽量还是坐马车吧？这种天气就别打马了……”

　　萧安然听着唠唠叨叨的王启有些想笑，他感觉王启心中还有个儿子。

　　顾清浅走到外间的刀架旁忽然顿住，萧安然这才想起自己留的钩子，那是他故意让王启摆在上面的龙泉剑。

　　他探头探脑地看着这边的动静，谁知顾清浅突然回头看他，吓得他赶紧回撤身子，心脏砰砰直跳。

　　继而顾清浅清冷的声线似问似笃定地说道：“王叔，这是你锻造的？！”

　　“嗐，哪能呢，我锻造兵器只为糊口饭吃，手艺稀疏平常，怎可能无师自通学得如此手艺，这是安然兄长留给他的遗物。”王启摆摆手道。

　　这可是二皇子萧安若在西北河套之战时，从那些胡人手上得到的战利品,顾清浅眸光锐利地盯着那把刀，冷冷道：“拿来卖？”

　　“不是拿来卖的，安然的意思是想寻个有缘人，他不会武功，不想白白糟践了这把好剑。”王启见顾清浅脸色不好，知道他很爱惜兵器，赶忙解释。

　　躲在里面的萧安然慢吞吞地踱步出来，垂眸避开那如刀锋般的眼神酝酿情绪。

　　他哑了声：“嗯，这是兄长送我的，只可惜兄长走得匆忙……。”

　　说道这忽而想起他小时候父母离异，跟着他妈住在员工宿舍，遭的都是白眼，当时有那么一个兄长时常护着他，这才不至于那么难熬。

　　萧安然喉间涌起一片苦涩，侧身眨巴着眼睛缓酸涩。

　　肩膀上一只温暖而有力的手掌按住了他，萧安然调息了会才缓过来，
　　“抱歉，失态了，这剑想来与顾公子有缘，一眼被你相中，那就赠与您吧！我兄长要是在的话，知道这剑赠与我的救命恩人，估计也不会怪罪我。”

　　顾清浅审视着堂堂的大周六皇子，一身的粗衣粗布，在这不起眼的打铁铺沦为打铁匠，修长的手指沾染上了尘埃，此刻微红的眼尾微挑，笑得比哭还难看。

　　前两次见他，他都身陷囹圄，唯独这次作为普通人的时候，略微平淡中透着一股闲适。

　　他想起二皇子萧安若，驰骋沙场中了敌方埋伏而早早殒命，一阵唏嘘，不过，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

　　他阴阴一笑：“这可是胡人的东西，安公子是胡人？”